《夜的十二章》褪**华

13、夜的第四章 下旬

　　下旬 2011年4月21日——2011年4月30日

　　“你怎么才回来？”
　　门轻轻的开，重重的关，伶仃看了看从沙发上爬起来一脸倦容的哥哥，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会浮现出这样一幅场景：当他的哥哥这样推门而进的时候，那个叫做依偎的女孩，从沙发上爬起来，这样看着，露出婴儿般的笑容——
　　“伶仃，我在问你话呢！”
　　“哥哥，那个莫依偎，也是这样等你回来吗？”

　　沈惟真愣住了，嘴边不经意扬起的弧度像利刃割着伶仃的心。
　　“她从来就是那样趴在这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沈惟真微笑的神情，突然抽紧，“她就是那么率直而坦白的一个人，离开我的时候，头也没回。”
　　伶仃默默的把背包放在门边，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她可能更喜欢铁马。”
　　沈惟真随手拿起杯子的手一抖，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午夜的宁静中回荡，“你说什么？”
　　“没什么。”伶仃低低的扫了一眼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哥哥，露出复杂的表情，“我只是说，像她那样的女孩子，可能更喜欢姚子奇——的铁马。”

　　沈惟真愣在那里，半响，说。“你是跟姚子奇出去了？这段时间你都和他在一起？”
　　“这跟你有关系吗？哥哥。”伶仃淡淡的说。“我和莫依偎不一样，不需要你来爱护，这是你自己说的。”伶仃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上了门锁。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从莫依偎的房间出来，她就无法抑制自己，会莫名奇妙的开始上门锁。在自己的家里，反锁。伶仃冷笑了两声，把脸埋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看着窗外很亮很亮的月，月中，看到的是莫依偎模糊的脸。

　　莫依偎，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女孩？沈伶仃起身，站在窗前，电话响了。“喂——”
　　“到家了吗？伶仃。”
　　伶仃会心一笑。“到了。谢谢你。”
　　“那个书呆子没说你吧。”
　　“如果——子莹和我哥哥出去，这么晚才回来，你会——”
　　“她敢！我打断她的腿！”

　　姚子奇不假思索的回答，让伶仃的心顿时爽朗起来。
　　他和哥哥，是这么不同的两个人。
　　哥哥是那么温柔，为她遮风挡雨，每一个微笑都牵动她的心，每一个眼神都让她追随，她似乎对着哥哥有着天生的依赖，仿佛一出生就命中注定会掉入他的深渊。
　　姚子奇，大概会在大风大雨里，拉着自己，大步的跑着，决绝，让你觉得，每一天都充满惊喜和感动。
　　就是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都爱着同一个女人。
　　伶仃，在窗上，用手指轻轻写着依偎的名字，直到姚子奇大声的喊着——
　　伶仃！你没生气吧！

　　“没有。”伶仃突然把话题一转，“子奇，我想知道，莫依偎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姚子奇顿了一下，“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像是初雪。”
　　“你们都喜欢这种loli吗？”
　　“loli是什么？”姚子奇那种挠着头发一脸茫然的表情，伶仃似乎可以看到，于是微笑着说，“算了，你这么笨，不跟你说了。你早点睡，明天不是——”
　　“你也过来吧！”
　　“我过去干什么？又不关我的事。”
　　“伶仃，”姚子奇突然说，“你说这话的语气，跟依偎很像。”

　　清晨，坐在桌前，伶仃盯着桌上漂亮的盘子和里面的心形荷包蛋，忍住一丝笑意，抬头看着戴着围裙的哥哥，“怎么？爱心早餐？”
　　沈惟真脸红了，咳了两声，“快吃吧，丫头，话那么多。”
　　伶仃盯着荷包蛋看了一会，说，“我可以拍张照片吧～”
　　“拍什么照片……”沈惟真先拿起了叉子，“你要是喜欢，哥可以天天做给你吃。”

　　伶仃用叉子挡住了哥哥的叉子，“哥——我这几天，跟姚子奇一起，是为了帮他——”
　　“不用说了，”沈惟真一叉叉了下去，“我不反对你们交往。”
　　伶仃看着憋了的荷包蛋，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瘪了下去。

　　走在大街上，盲目，看着姚子莹跟NP鸡合照的粉红色大牌子，想起杜云芊那天打电话来说的话。
　　“这个导演以前被莫依偎砸中过两次，这次你失手砸中了他，勾起了他的伤心事，所以，他坚决不用你。希望你谅解。”
　　伶仃当时只是淡然的说，“没事，谁叫我招惹上这个莫依偎了呢…….”
　　杜云芊突然的一声笑，那么清脆，那么会心，让伶仃突然发现了她可爱的一面。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当姚子奇红着脸求她帮忙给杜云芊准备一个生日礼物的时候，她会答应下来。
　　为什么不呢？
　　同时天涯沦落人，莫依偎从杜云芊那里抢走了姚子奇，从自己手中抢走了哥哥。不管怎么说，她也应该帮这个忙。

　　“生日快乐。”
　　杜云芊按着路标一路走来，看着一袭白色西装的姚子奇站在樱花树下的玻璃小屋里，彬彬有礼地为她拉开座位。
　　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在这个漂亮的玻璃房子里，她面前的姚子奇收敛起坏男孩的笑，成为了她一直等待的白马王子。
　　“我真是——”杜云芊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默默坐了下来。
　　“云芊，这几年，辛苦你了。”
　　杜云芊看着姚子奇优雅的打开香槟，细致的倒满，然后，走回自己的位子，优雅的坐了下来。突然，一下子喷笑出来——
　　“不行，子奇，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穿着破破烂烂的红衬衫，靠在铁马上吃汉堡的样子！”
　　姚子奇红了脸，“我也觉得很怪，要不，我我——”
　　“不，你就这样吧，我喜欢——”杜云芊忍住了笑。“我喜欢做梦，做多么荒唐的梦都无所谓，如果我醒了，把这个故事告诉真实生活中的子奇，他一定会不屑的说，切，你又发什么神经！”
　　姚子奇听得云里雾里，“我不明白你们这些女人绕来绕去的思维。我不就是姚子奇嘛！”
　　“对不起，”杜云芊笑了，“忘记你是个单细胞思维的生物。”

　　曾几何时，他们就是这样你来我往的融洽，杜云芊几乎忘了那时的幸福，那时，她有这样一个子奇，还有那一个温柔的学长，她内心知道，他们都对自己有好感，然后那一份女人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先暴露心事。就在她小心翼翼在这两个男人的天平上保持平衡的时候，那个叫做莫依偎的女人出现了，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她的两个男人，旋风般击毁了她全部的自尊和骄傲。

　　三年前的二月料峭，沈惟真那个吻和分手她还依稀记得。
　　三年前的情人节，那两个男人为了莫依偎激烈的争吵，她也还记得。
　　三年前的三月微寒，姚子奇郁郁寡欢的眼神和沈惟真放在桌子上的假条，她也还记得。
　　三年前的某一天，姚子奇奔回来拉着她的手说，云芊，下个月樱花开的时候，放我一天假，我要带依偎去看樱花——

　　她全部都记得。她全部都记得。
　　她拼命去冰封自己的记忆，却在这一刻，迟到了三年的这一刻，姚子奇突如其来的温柔之下，龟裂成破碎的心情。
　　泪水，滑落下来。

　　“云芊！你怎么了！”姚子奇看着杜云芊刚才还笑着，这一会又哭上了，忙得手忙脚乱，酒洒在了白色西装上，手按进了沙拉盘子，一片狼藉。
　　杜云芊看着白马王子顷刻被打回原型，一边哭着一边说，“我没事，子奇，我没事，我只是太——太——”
　　下一秒，她扑入了姚子奇的怀中。
　　这一次，迟到了三年，她再也不会错过了。
　　她的自尊和骄傲，早就被那个叫做莫依偎的女子揉碎了。现在的杜云芊，可以大胆的投入一个怀抱——

　　玻璃房子外，樱花翻飞，沈伶仃站在远处，她还是来了，想看看自己一手安排的杰作。看着男女主角这么快的投入高潮，伶仃不禁自嘲，原来自己不仅是个好演员，也是个好导演。

　　樱花舞，玻璃影，芳菲向谁去，怎能不动情。
　　伶仃笑着，心中却莫名的怅然——
　　脑中闪过的是那一天，樱花树下，姚子奇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呼唤着，依偎，依偎。
　　那一天，她说。“姚子奇，莫依偎已经不在了，她只是你的记忆。请你，幸福的走下去吧。”
　　姚子奇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神，让人心疼。
　　至今，伶仃也分不清楚，这算是对莫依偎的报复，还是，对姚子奇的怜悯。
　　更多的，像是冥冥注定中她应该履行的职责。
　　仿佛，她的存在，就是要给姚子奇一个遗忘的动力。
　　现在，功德圆满。她本该觉得解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预感到有一天，自己会为今天的决定而悔恨。

　　可是，这个时候，伶仃只是
　　转身，走开。
　　樱花，绚烂，如发。

　　沈伶仃自己都没有发现，就在她转身的那个刹那，自己的发，颜色淡了一些。
　　仿佛，樱花在哭泣，褪尽了粉红的甜蜜，只剩下惨白的壳。

　　只是那个时候，沈伶仃并没有发现，并没有发现，只是走开。

　　只是，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