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风中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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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莫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起身环顾四周，发现是自己在灵曜的客房里，且头痛欲裂，仔细回想…
昨晚好像喝多了…我怎么会突然梦到风木清呢，难道是触景生情了？这该死的宇文青云，非要说什么诛魔之战的事………
严莫宁烦躁地晃了晃自己的头，发现床边摆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不用看都知道是准备给自己的。
严莫宁几番收拾后，再次光鲜亮丽地出现在灵曜殿外的校场上。
此时，陆氏双子正从父亲的行书处走出来，看到严莫宁后，眼神诡异，神色微变。
严莫宁纳闷，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这两人叫住，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两个起得好早，昨日为师浅酌几杯，没想到竟如此就醉倒了，真是丢死人了。”
陆历眼角一抽。
陆尧一脸复杂地望着严莫宁，再语气复杂地说道：“师尊啊…弟子也没想到，您居然这么喜欢郁师弟。”
严莫宁：“？？？”
陆尧感叹道：“昨晚郁师弟带您回来的时候，您…哎，您在郁宣背后紧紧地抱…啊不对，紧紧地勒着他，还赌咒要不醉不归，您能想象当时郁宣那个脸色吗…”
严莫宁：“………”
陆尧愤慨地为郁宣打抱不平，道：“师尊啊，您说您为人师表怎么就一点长辈样都没有？我们把您从船上弄下来的时候，您把郁宣给抱得气儿都喘不过来，拉都拉不开。”
一旁的陆历一脸赞同，默而不语。
严莫宁听得怀疑人生，心虚地问道：“…嗯……那个…所以…郁休明呢？”
陆尧一脸“您自求多福”的表情，凉嗖嗖地道：“昨天郁宣一路把您从山下背回房间，您可倒好，吐人家一身不说，还要打他，我猜郁宣脸上那个巴掌印估计几天都消不了了…这不，一大早就跟南安王回南海了。”
严莫宁：“……………”
不想我还是这么生猛，撒酒疯的本事不减当年啊，哦，也是，当年和他喝酒的时候，他从来不说我酒后失态的事，但是我是不是还干了什么事，不然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被吓跑了……
饶是严莫宁脑补再多，面上也装得风轻云淡，道：“宇文青云不是说要等你们二皇叔的消息么？怎的这么早就忙着回南海了？”
陆历终于发话，道：“回师尊，二皇叔今日的确已经回来了，说洪州一事经调查所得，的确是非人之物所为，可不周山的结界完好无损，应该不是鬼界作乱，此事灵曜殿会负责到底，二皇叔说等您醒了，让我与兄长转告于您，就不必前往不周山了。”
这下严莫宁的脸面是真挂不住了，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们各自佩剑也都挑到了，是该启程回重羲山了。”
陆历正色，道：“可是师尊，长师兄还没有找到。”
严莫宁心想，这就奇怪了，天机阁不就个放武器的地方么？只是不过灵力比其他的上等仙器浓郁纯粹罢了，有这么难拿？？？
人家个个进到天机阁，一刻钟左右就出来了，这郁宣进去了快一个时辰不说，什么都没拿到还跟去了鬼门关似的，把这孩子吓的…，严莫宁越想越愧疚。
这时，六曲急急忙忙地跑到三人身边，头顶的鹿角中间有一封书信，严莫宁见状，拿过书信一看。
看了信的内容，严莫宁得知，重羲山几日前遇袭，不过幸而严莫宁事先派陆尧回重羲将出门在外的弟子召集回来，否则人手不够，重羲也差点措手不及。
严莫宁连忙让陆尧等人去找上官丞，没想到，上官丞今早也随他二叔回了江陵。
严莫宁纳闷，对陆尧两人说：“怎么，全都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
陆尧无奈道：“师尊，我们叫不醒你…而且江陵那边听说最近也不太平，而且上官平乐是少宫主，要随现任家主管理一干事宜，如今肯定是要回几次家的…”
北阙宫的家主，本是上官丞的父亲，上官文卓，可大公子于二十年前诛魔之战身陨，少宫主还是个一岁的孩子。
乱作一团的北阙宫便交到了现任家主——上官璟的手上，不过上官璟一直宠爱这个侄儿，早年便说日后将北阙宫传于上官丞，如今上官丞早已弱冠，是该回江陵了。
严莫宁见两人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严莫宁心道，不会这两人也走不了了吧？
这时陆尧有些难为情地说：“那个，师尊，我跟陆子慕也…得在归南待些时日…”
严莫宁挑眉道：“哦？为何你们也走不了了？”
陆历幸灾乐祸，道：“因为兄长身为大殿下，既不成规矩又疏于修炼，皇爷爷特地把他弄到灵曜做普通弟子，让他…什么来着…”
严莫宁眉心一抽，问道：“那为何他不亲自来跟我说？那你为何也走不了？”
陆历答道：“我觉得皇爷爷是不好意思自己来告诉你…而且，兄长在此，我也不好一人回去，便自请留下了。”
听到这话，陆尧感动得差点就热泪盈眶，道：“没想到…历儿…你竟然…对我这么好…患难见真情！你才是真兄弟！！”
陆历望着他，微笑着应了一声。
微笑中蕴藏深意：废话，你在灵曜做普通弟子，我可没有，我不仅是二殿下，还是长宜仙尊的内门弟子，哭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你。
严莫宁扶额，无语道：“他托你们来告诉我也好，免得我见到他那张脸，影响我睡觉，事不宜迟，为师得赶紧重羲山，你们在灵曜好好修行，不得懈怠，知道了吗？”
两人齐齐应声：“是！师尊!”
严莫宁一如既往地没有与灵曜殿的人打招呼便已启程，御剑于空，日行千里，与身旁的白鹿道：“六曲，你说，谁胆子这么大，竟敢连番作案，而且都与我们一干人等息息相关…”
信上并未说是魔族还是什么怨灵邪祟，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六曲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严莫宁与飞在自己身旁的灵鹿大眼瞪小眼…
严莫宁独自上路，没人同他说话，一个人想了很多。
想到自己突然热闹的幽林台，想到二十年前的诛魔之战，还想到自己已故的挚友，风木清。
严莫宁初识风木清，已经是快一百年前的事了。
那时，严莫宁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六曲也不似现在一般经常长时间地消失，所以严莫宁就算一个人待在幽林台不敢下山，也不是很闷。
可身为天下宗师，世人仙尊，总不能一直浑浑噩噩下去，于是严莫宁经常一个人在幽林台练习剑术，运用灵力，等他熟悉了一些后，就会悄悄从重羲山出去，铲除一些怨灵邪祟。
一日，严莫宁在前往淮南的路上遇到恶灵，便一路狂追，不知不觉，便到了江城地区。
严莫宁顺着千变指引的方向，一路追到了天门山，四下寻视，在一片不太茂密的树林发现了这怨灵的踪迹。
片刻，严莫宁拿起手中弓箭，举弓如满月。目标锁定后，随即拟灵力为箭矢，准确无误地向目标射去。
就在这时，这支灵光四溢的箭竟被另一支泛着些许黑气的木箭拦腰截断，而这只木箭却势头不减，正中怨灵，瞬间两者俱灰飞烟灭。
百步穿杨！
严莫宁见状，不由发自内心地钦佩，一只木箭竟能折断灵箭击散怨灵，好深的内力。
严莫宁往身旁一看，只见一名俊俏的青年，手还维持着放箭的姿势，头发半束，以一银簪别于发冠之上，柳眉如丝，凤眼微眯，嘴角噙笑，身着淡白紧身衣袍，看起来像是个出门游玩的公子。
六曲一见到风木清，不知怎么回事，两腿一撒就要跑，却被严莫宁轻轻一挥变成了迷你版白鹿，屈身将它抱在怀中，一人一鹿对视了下，不知在脑中交流了什么，严莫宁便一脸怪异地望着眼前风度翩翩的青年。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严莫宁率先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那青年不仅长得俊美异常，连声音也十分好听，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道：“风木清。”
严莫宁心想，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怎么会不是名门望族之辈呢？风氏…
闻所未闻。
严莫宁觉得这人身手不凡，正在组织语言，想把这人揽到重羲山，便听到那人好奇地问，道：“你不怕我？”
严莫宁： “？？？” 我为什么要怕你？？
严莫宁轻咳一声，道：“这位公子说笑了，在下乃重羲掌门严莫宁，胆子不怎么小。”
言下之意就是，我就是长宜仙尊，我会怕你？
风木清笑意更深，意味深长地说道：“重羲山？严莫宁？长宜仙尊？”
“不错，正是在下。”严莫宁以为自己震慑住了这人，不曾想，风木清却嗤笑一声。
“………”
严莫宁见他非凡没有丝毫诧异反而不为所动，有些愠怒，道：“你笑什么？”
风木清好整以暇地挑起一缕胸前的发丝把玩着，慵懒地笑道：“仙尊莫见怪，只是在下觉得，仙尊独自一人追那小魔物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终于可以将其消灭，却差点把箭放歪了，在下看不下去，只好出此下策，惊扰了仙师，望仙师海涵。”
“………………”
不是差点，而是已经放歪了，不然风木清的木箭怎么会拦腰折断灵箭还射准了怨灵呢……
严莫宁登时觉得脸面挂不住，耳根红了一大片，广袖一甩就准备要走，身旁的六曲求之不得地跟上。
风木清站在原地，冲严莫宁喊道：“诶——长宜仙尊，我可以上重羲山找你吗？
严莫宁闻言，脚步一顿，却是头也不回，走出几步后，反手就甩出一个通行玉令，风木清伸手，稳稳接住，挑眉看着手里的令牌，小声道：“嘶…这么痛快？”
没过几日，风木清果然来拜访幽林台。
风木清不知从何处前来，轻轻一落，便落到幽林台院中的流水边，慢步寻找着严莫宁，顺便打量了一下幽林台，不多时，便在杏林下的亭中石桌边找到了严莫宁。
只见严莫宁皱眉不展地观察一副布防图，面露难色，风木清慢步走去，严莫宁看也没看他一眼，却已开口，道：“风公子，恕在下今日不便招待，请回吧。”
风木清已经走到严莫宁身边的位置坐下，顺便把一旁小栖的六曲惊醒，这白鹿却像是见了鬼一样，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风木清轻暼了一眼跑远的白鹿，冷哼一声，接着挑眉望向严莫宁，悠悠地开口：“那？仙尊今日为何不便招待呢？”
严莫宁抬头看了他一眼，严肃道：“最近魔族一直不太平，我正决定更换布防，尤其是江陵地区，简直是受袭高频区，是应该加派一些人手了。”
风木清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打着，慢条斯理道：“既然你会想到在江陵加派人手，那别人想不到吗？依我之见，按照魔族这进攻方式…应该是想以主攻江陵为幌，实则…”风木清一只手伸到布防图上，手指从江陵滑到北方的邺城，又道：“实则，准备进攻庐州。”
“为何？”严莫宁对眼前的这人越发好奇了，不仅内力可怕，连军事眼光似乎也独具一格。
风木清歪着头，一脸笑意地望着严莫宁，道“江陵位于各大江之中，易守不易攻，而魔族其实并不擅长水战，只是打算围困江陵。反观庐州，地势平坦，举兵自如，若是能拿下庐州，魔族可谓如虎添翼。”
“庐州与江陵隔得这么远…这…”严莫宁理解起来有点费力。
风木清好笑道：“凡战者，以合正，以奇胜。仙尊，你是不是没怎么打过仗啊？”
“……………”我他妈生活在和平年代，谁打仗啊操！
严莫宁低头盯着手中布防图沉思道：“没错，我的确不太懂军事，围困江陵…那又能如何？你莫不是在瞎说吧？”
风木清懒懒地撑着头，倒是颇有耐心地与严莫宁谈道：“若是庐州事变，最先收到消息的仙门世家，会在何处？”
严莫宁仍眉头紧皱，试探地开口道：“淮南？”
风木清闻言，笑意愈深，道：“不错。”
严莫宁顿时明了，睁大了眼睛望着风木清，有些惊讶道：“淮南…设有北阙宫的都查府！！？”接着又自我否定地说道，“不对，按照你这么说，若是魔族的确意欲进攻庐州，这么一想的确合理，可你怎么就知道魔族要往哪儿打？”
风木清轻笑一声，一副无理取闹的模样，道：“我就是知道。”
严莫宁以为这人在戏耍自己，愠怒地将手中布防图砸在石桌上，道：“这魔族真是可恶至极！为什么非要打仗！”
风木清闻言，不作多说，眯眼望着远处，神情冷峻道：“因为每个人都想活下去。”
严莫宁又不满地说：“为什么魔族这么喜欢挑起战争？大家好好相处不好吗？”
风木清回头，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好半晌才道：“这应该…就是种族之间的矛盾吧，魔族应该也觉得人类没事找事，总是视魔族为眼中钉和所谓的魔界妖人。”
严莫宁又道：“如果我是帝君，我就不会让人类跟魔族打仗，我还不信魔族个个都是蛮不讲理之人。”
风木清望着严莫宁的脸色，认真道：“如果我是魔界之主，我也不希望战乱频发。”
风木清起身拿起桌上布防图，风吹动衣摆，望向远处，睥睨一切，平时柔和的脸庞也仿佛坚硬起来，眼中闪动着坚定的光，悠悠地道：“而且，我也不希望人类魔族流离失所。如果我能做到，我便要使这天下富庶安康，让相爱的人类和魔族可以通婚，人魔混血不再遭受歧视，人类和魔族可通商贸易。而我要做的，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严莫宁静静地望着眼前身材颀长，仪表不凡的青年，朝暾夕月，落崖惊风，南风过桥，带动着鱼儿跃出水面继而落回池中的微声，吹动的是片片金杏，像是一缕缕星光游过沧海，在岁月的安静中，无人问津，像是古琴最低音被弹起，心底那根从未被撞击过弦被拨动了的冲击。
那是初遇的回响。
这是严莫宁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千古帝王的雄心，只可惜他并不知情。
……………………
而此时的严莫宁想到此处，不禁又轻叹一声。
行路数时，再一抬头，就已能看到守备森严的重羲山，以及在千行阶上巡逻的弟子。
严莫宁到晤朝门前，众弟子纷纷前来迎接，只见一个长相阴柔无比，脸色甚至有点像小姑娘一般红润的弟子率先前来行礼。
“弟子，许星然，恭迎长宜长老回重羲山。”
“？？？”严莫宁纳闷。
旁边的西风长老一手顺着长胡须，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身旁的许星然，道：“长宜，这便是我在信里同你说的，重羲遇袭时独当一面的弟子，许星然。”
西风长老接着又说：“这许星然根骨极佳，又修炼刻苦，实战也毫不输你的那几位徒弟，我想，他定是有资格做你的内门弟子了，长宜，看在我的面子上，将他收作你的第五个弟子，你看怎么样？”
“？？？”
严莫宁看着眼前这个把期待两个字写在脸上，仿佛在疯狂摇尾巴的许星然，半晌说不出话。
不过一向随性的长宜仙尊根本就没多做什么推辞，只想着，既然根骨不错还勤于学习，好好培养，他日也能成为重羲山的中流砥柱，也不至于将人埋没。
“嗯……这个…哎，好吧好吧，我这么几个徒弟也不多这一个，我收了他就是。”严莫宁倒是无所谓。
许星然双眼放光，当即跪下来磕了个响头，道：“多谢长老！！”
西风长老笑道：“怎么样，星然，我就跟你说很容易的吧。”
许星然闻言，低头腼腆地笑着。
严莫宁：……………
就这样，长宜仙尊又多了一个徒弟。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风中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