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森林》我是李猜猜

38、独行1

　　酒店的早上异常的安静。

　　赵隆章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呆呆地看了半天。

　　郭烨很有自知之明，虽然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但是他倒是没有越过雷池半步。

　　郭烨翻过身，贴着赵隆章的身侧，搂住他的胸口道：“醒了？”

　　“嗯。”赵隆章哼了一声。

　　郭烨坐起身，攀着赵隆章的肩膀：“你这个正人君子，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坐怀不乱。”

　　赵隆章叹了口气，伸出胳膊将郭烨搂在怀里：“你不怕我这方面不行？”

　　郭烨笑了笑：“这个，我可没想过。反正都是男人，要不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伸手。

　　赵隆章一巴掌拍在郭烨的手背上。

　　“哎呀！”郭烨收回手，瘪着嘴起身，“不理你！”

　　“嘶……”郭烨腰微微一扭，似乎有些痛苦地倒抽了一口气。

　　赵隆章有些关心道：“怎么了？”

　　郭烨摇了摇头，起身要往浴室走：“没事。”

　　他话虽这样说，但还是在衣柜那里翻找了一会儿，在衣服兜里拿出一管药膏。

　　郭烨几乎无时无刻不带着这管药膏。

　　这一次也不例外。

　　赵隆章突然出现在郭烨的身后，一把抢过药膏。

　　“那里不舒服？”赵隆章翻看着药膏的外包装，没有任何文字。

　　“拿来！”郭烨急了，上去想要抢回药膏。

　　看郭烨这么着急的样子，赵隆章更来了兴致。

　　他打开盖子，想要闻一下。

　　可是郭烨却一把按住药膏的出口：“不要闻！”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把抢回药膏：“不要闻……”

　　郭烨的样子有些奇怪，赵隆章愣在那里，看着郭烨。

　　药膏里的东西，不简单。

　　郭烨的肩膀颤抖着。

　　赵隆章上前搂住他的肩膀：“怎么了？我只是想给你上药……”

　　“这东西……”郭烨有些犹豫，他转过身，将头抵在赵隆章的肩膀上，“不是你该碰的……”

　　“是什么？”赵隆章更加好奇。

　　但是看到郭烨这个样子，他却有些犹豫了。

　　“没……没什么……”郭烨转身就要进浴室。

　　他迅速跟了上去，趁着郭烨关门的一瞬间，一把扯住他睡衣的领子。

　　郭烨一用力，衣服被他一下子扯了下来。

　　郭烨的身上满是狰狞的伤痕。鞭痕，烟头的烫痕，甚至还有一些不知道被什么烫过的不规则的红色伤疤。就好像郭烨曾被人无情地虐待过一般。

　　“你这伤……”赵隆章惊住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伤痕。

　　郭烨一脸恐惧和错愕。

　　他一把抢过赵隆章手里的衣服：“你出去！”

　　赵隆章终于知道，郭烨虽然经常来他家。但是只要他拒绝，他从来都是乖乖地去客房休息。

　　“你的伤……”赵隆章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郭烨捂着脸，蹲在地上，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对不起，我不能让你看到这些……”

　　“我给你上药吧。”赵隆章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接过郭烨手上的药膏。

　　“不要！”郭烨噌地一下站起身，倔强的地推开了赵隆章，身子向后错了错道，“我……自己来。求你，出去吧……”

　　赵隆章愣了愣。

　　郭烨的伤不是新伤，但是看起来却像是完全没有好。

　　“你的伤……”赵隆章想上前，却怕被郭烨一再的拒绝。

　　“我没事……”郭烨抽了抽鼻子，“你出去吧，真的，我自己来。”

　　他推着赵隆章，让他退出洗手间。

　　半天，郭烨才从洗手间走出来。

　　“刚刚吓到你了……”郭烨的声音唯唯诺诺着，似乎在掩藏着恐惧的颤抖，“我昨天忘记上药，才……才……”

　　郭烨的模样有些可怜。让赵隆章想起那年阿火的模样。

　　“阿火……过来……”赵隆章卧在贵妃椅上展开双臂，示意郭烨过去。

　　郭烨就像听到了一声恐怖的指令一般，不禁颤抖了一下，如同一个玩偶，没有拒绝，小心地走过去，僵硬地靠在他的怀里。

　　这时的郭烨果然有些异常。

　　“阿火”这个名字，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的指令，深深地刻在他的身上。

　　甚至那一道道伤痕，都在诉说这个名字的过去。

　　“有什么话是不好跟我说的？”轻轻的摩挲着郭烨的头，似乎在安慰他。

　　郭烨此时的模样就如同二十年前的那个少年，颤抖着，惊恐着。

　　“阿烨，你怎么了？”他在郭烨的耳边小声安慰，“我是阿章啊！”

　　“阿章……”郭烨在赵隆章的怀里呢喃了一句，半天才回过神来。

　　“发生了什么事，你的伤……”赵隆章关心道。

　　虽然他和郭烨直接没有真正的感情，可是看到郭烨这幅模样，赵隆章还是有些可怜他。

　　郭烨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我的身体……太过娇弱罢了……”

　　“娇弱？”赵隆章看着郭烨，“你管这叫娇弱？”

　　他知道郭烨对他到底什么态度。他也知道，郭烨在酒吧那样的一个环境里，虽然练就得他一副骚浪得没脸没皮的模样，而且平时又是四面逢迎、八面玲珑。

　　可是郭烨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么坚强。

　　每一次，郭烨总是在他的面前掩饰着脆弱。每一次他被酒客骚扰，却总是装出一副没所谓的模样。

　　但实际上，他可能不知道暗暗哭过多少次。

　　赵隆章知道，只有他这里才是郭烨真正的避风港。

　　郭烨将身子蜷成一团，窝在赵隆章的怀里一动不动。

　　赵隆章轻抚着他的头发，轻声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回事？”

　　郭烨的眼睛红红的，眼泪从两颊向两边流了下去。

　　“阿章……”郭烨突然喃喃，“不管你未来如何，结婚生子也好，怎么样都好。我们还是现在这样，可以吗？”

　　赵隆章轻轻地抹去郭烨脸上的眼泪，道：“好。我答应你。可是，你到底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阿章，我其实，是从地下城里出来的……”郭烨的鼻子抽了一下，声音有些嘶哑。

　　“地下城……”郭烨沉声道，“我想你应该听过的吧。我们风波市的地下城……”

　　“地下城？”赵隆章微微皱眉。

　　这个地方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虽然传言中都说，那里是一个有钱人花钱买放肆的地方，任何人只要愿意花钱，都可以得到他想要的逍遥。

　　但是，赵隆章知道，那里其实就是一个高级的情色场所。只是花样却比酒吧的要多的多。

　　那里有许多男男女女，有许多是为了钱自愿卖身进去，也有是被拐骗进去的。

　　他们就像动物一样，被那些金主交易，被圈养在那里。

　　能够成为那里客户的门槛很高，若没有人邀请，是无法进去的。即便是像赵隆章这种有钱的大佬，即使掏再多的钱，只要是没有推荐人，那里都不会做他的生意。

　　虽然曾有人和赵隆章提起过那里，但是他还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去那里的邀请。

　　而今天郭烨突然提到这里，不禁让赵隆章有些吃惊。

　　“你是从那里……”赵隆章小心问道。

　　郭烨转过身，抬头看着赵隆章。“你会嫌弃我吗？”

　　赵隆章盯着郭烨，半天没有说话。

　　郭烨垂下头，喃声道：“当年，我是被人贩子卖到那里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人贩子吗……”赵隆章轻喃了一句，将郭烨往自己的怀里搂了一下，“真是苦了你了。听说进了那里就出不来了。可是你是怎么出来的？”

　　郭烨低着头，小声道：“那一次，我被那几个客人一起……几乎撕成碎片……我在床上躺了许久。他们以为我废掉了，便将我便宜处理给了一个混混的头。甚至，连我的伤口都没有处理。”

　　郭烨轻轻地哽咽着。赵隆章知道，那应该是一段他没有办法忘记的记忆。他只是轻轻地摸着郭烨的头，继续听着郭烨的述说。

　　“我用这带血的身体去讨好了那个混混。他才答应给我治疗。可是，他却因此发现了一项消遣的事，那便是虐待我。似乎这件事非常的有趣。”郭烨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他抹了抹脸，继续道：“我想活着，可是，却根本没有生的希望。后来，我不得不将自己的灵魂和身体都卖给这个魔鬼。不得不委身于他，任凭他的各种差遣。”

　　此时，郭烨的声音好像是一种没有感情的呢喃，却又像在颤抖着压抑一般。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在不停的颤抖着。

　　“终于，他带着我离开了地下城。他叫我做什么，我都做了。杀人放火，我的手上沾满了无辜的鲜血……只要不回地下城，我真的什么都做了……什么都做了……对……对不起……”郭烨说着，将自己的蜷做一团，头几乎缩进自己的胸口里。

　　那样子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

　　赵隆章哑然，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郭烨。半天，他才幽幽道：“你没有对不起谁……”

　　郭烨却还是红着眼睛不语，样子看起来有些委屈。

　　赵隆章慢慢的坐起身，抚摸着郭烨的头，轻声道：“有时，人生总是有许多无奈。做着许多自己没有办法选择的事。被逼无奈中的我们，总是显得那样的脆弱和渺小。”

　　“阿章……”郭烨往赵隆章的怀里钻了钻，道，“你会原谅我吗？无论我做过什么？”

　　赵隆章笑了笑，睨着郭烨眼睫上的眼泪：“原谅？你对我做过什么吗？”

　　郭烨用力的摇了摇头。“没……没有……”他低了头，抽了抽鼻子，又抬头道，“对了，你要不要去地下城看看？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

　　“感兴趣？”赵隆章挑了挑眉，“你觉得我会感兴趣？”

　　“我只是想带你去见识见识罢了。”郭烨头也不抬，只是在那里哼哼地带着笑意说道，“毕竟我们现在，不仅仅是‘炮友’，也是酒肉朋友不是？”

　　赵隆章睨着双眼，斜看着郭烨，没有说话。半晌，才侧过身，在郭烨刚刚泪痕划过的地方轻轻地吻了一下。

　　郭烨一惊，抬头看着赵隆章，道：“阿章，你……吻了我？”

　　“怎么不行吗？”赵隆章低头在郭烨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道，“就说你在酒吧里揩了我多少油？我都不能揩一下你的油？”

　　郭烨低下头，嘟着嘴喃声道：“可是你从来都不会……”

　　“是吗？”赵隆章愣了一下，看着郭烨。

　　郭烨搂住赵隆章好像撒娇一般，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可能是我记错了。”

　　赵隆章轻轻地拍了拍郭烨的后背：“这些年，谢谢你了。”

　　“该说谢谢的是我。”郭烨低了头，轻轻地苦笑了一下，“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根本走不出来。”

　　赵隆章枕着自己的臂，看着郭烨轻轻地笑了笑。

　　郭烨手支着椅边，探身在赵隆章的侧脸轻轻地吻了一下。

　　赵隆章侧脸斜看了一眼郭烨。郭烨却像小孩子一样，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赵隆章低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郭烨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去安排安排，弄个邀请函。今天他们好像有个什么节目，可以带你去看一下。”

　　“节目？那个地下城居然还有节目？”赵隆章有些惊讶。

　　“你别忘了，那可是高级会所。怎么可能没节目。”郭烨说，“你别忘了，我店里的那些嫩模，也要走台步，也要唱歌的。”

　　“你这么一说，倒是没差。”赵隆章撇着嘴长叹了一口气。

　　郭烨临出门，回身对着赵隆章抛了一个飞吻才关门离去。

　　赵隆章无奈的笑了笑。

　　郭烨怎么想的，他心里很清楚。

　　可是，他不能和郭烨动真感情。

　　他也不配与他人动真感情。

　　他没有办法回应郭烨的感情，就像是他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的身份一样困难。

　　可是郭烨……

　　赵隆章犹豫了。

　　他起身，换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

　　虽然当年阿火那一枪错手打在他父亲的身上，也是被逼无奈。

　　他一直都知道，郭烨并不是整件事的主谋。

　　他只是想要查到郭烨身后的老板，想要找到杀害他父母的真凶。

　　他不应该怪郭烨。

　　可是他对郭烨的感情，从始至终始终有着那一道没有办法破除的隔阂。

　　其实他也只是想利用他。

　　即便他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

　　可是终究却要别人的生命为代价。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赵隆章向沙发的靠背上躺了过去，仰头对着天花板吐了一口烟。

　　他推着程毅轩的嘴角，调皮地笑了笑。“喏，笑一笑，这样子才帅嘛。”

　　程毅轩僵硬地笑了笑。“我从来都不笑。”

　　“不笑？难道你们当杀手就一定要长一张苦瓜脸吗？”赵隆章撇了撇嘴。

　　对于赵隆章的问题，程毅轩竟无言以对。“阿章，你的救命之恩，我……”

　　对于程毅轩这种古人的想法，赵隆章并不以为意。他不等程毅轩说完，便抢道：“怎么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想以身想许不成？”

　　程毅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嘴角微微地抽了抽，没有回答。

　　赵隆章扬着眉笑了笑，道：“我呢，虽然对男人也感兴趣，不过你还不是我的菜。而且，我现在也才十八岁，未来的路还长，我还想多玩几年。所以，感情什么的，对我来说，都是浮云。所以啊，你那些什么古人以身相许什么的，我可不想听。”

　　“那就让我做你的死士吧。”程毅轩道。

　　“死侍？我还金刚狼呢！哈哈哈哈哈哈！”赵隆章大笑了起来。可是对于赵隆章的这个笑话，程毅轩就像是完全没有Get到笑点似的，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对于如些无趣的程毅轩，赵隆章顿时也没了开玩笑的兴致，只好耸肩拍了拍程毅轩的肩膀道：“你啊，以后就别惦记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了。我也说了，古人的那些东西，我不在意。救了你，不过是顺手罢了。而且，从此还找了个伴，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你的顺手对我来说却是一条命。”程毅轩毅然决然道。

　　“命算什么！”赵隆章苦笑了一下，“在这个社会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不然，你的组织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把你遗弃。”

　　赵隆章的话似乎触到了程毅轩的痛点。他双拳紧握，嘴角亦紧紧地咬着，半天没有说话。

　　赵隆章握住程毅轩的手，道：“不过，既然我救了你，你的命以后就是我的。你也别再想你那个组织的事。他们和你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吗？”程毅轩喃喃道。

　　“你不是说了，在组织里，没有人知道彼此的长相。既然他们以为你死了，那你就是死了，不再出现不就得了。而你这个身份，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掉的。”赵隆章扬了扬眉毛。

　　程毅轩没有说话。似乎，像赵隆章这么一个大学生，不可能有通天的本事，能为他创造一个假的身份出来。

　　“你放心，我可能帮你弄一个身份。而且绝对不是造假！”赵隆章笑了笑。

　　程毅轩却并没有笑。他垂着头，似乎沉沉地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抬起头，看着赵隆章，脸色凝重得好像凝了霜一般。

　　“好……”不知过了多久，程毅轩才低声应了一句。

　　只有两人的病房，此时显得异常的阴冷，如同结了冰。

　　不过，程毅轩还是很意外赵隆章果然说到做到，不过个把星期，竟真的给他弄了一个护照，甚至连入境记录都弄得妥妥当当。

　　当程毅轩出院后，赵隆章便将他接到了自己的家里。

　　这是赵隆章当初和刘健一起住的房子。虽然刘健已经回国，并消掉了赵隆玺这个身份。但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起疑，赵隆章还是将这个房子保留着。

　　“你就先住在这儿吧。”赵隆章对程毅轩说道，“这是当初我和我哥住的房子。我哥去世后，我本来打算把这个房子退掉，但是想到放假后没有地方可去，便还是留了下来。房东太太人很好，他知道我的难处，竟给我免了三个月的房租。”

　　“你哥？”程毅轩四下扫了扫，“这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曾有另一个人住过的感觉。”

　　赵隆章笑了笑。他没有想到刘健在离开前竟可以将房子收拾得这么干净，简直就像他从来都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似的。

　　“我哥他有洁癖。只要是他在家的时候，就一定会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我，从来都不收拾。”赵隆章狡辩道，“只可惜……”

　　“别怕，以后有我陪你。房子我来收拾就好。”程毅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敢情好！我供你吃住，你帮我收拾房子就行。”赵隆章听到程毅轩这么说，瞬间喜笑颜开，“我每个周末回来陪你。”

　　程毅轩点了点头。

　　程毅轩就这样跟赵隆章住了下来。

　　对于程毅轩的阴郁冷淡，赵隆章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个无趣之人的埋怨，却也没有放弃这个人的生命。

　　为何要救程毅轩，赵隆章自己说不清，也更没有办法向程毅轩解释清。好在程毅轩也不多问，赵隆章也省了绞尽脑汁的去想理由的气力。

　　不过，程毅轩果然不像赵隆章想的那么简单。

　　赵隆章没有想过，程毅轩不过就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就发现了一些异常之处。

　　“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二人坐在电视机前，看着电视里放着的不知所谓的节目时，程毅轩突然问道，“虽然你说你哥哥出车祸去世，可是在我看来，你和你哥哥之间一定隐瞒了什么。比如……他根本就没有死！”

　　当程毅轩说出这话时，赵隆章不禁一颤。他没有和程毅轩说出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说过自己和刘健的真实关系。但是，程毅轩就这样便看出他和刘健之前所隐藏的秘密。这让赵隆章很惊讶。

　　他一脸错愕地看着程毅轩，不知道应该如何辩解。

　　“毅哥，你……说什么？”

　　程毅轩嘴角轻轻地动了一下，道：“看来，我猜对了。”

　　赵隆章不知道程毅轩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有什么意图，愣了一下。

　　“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我看得出来。”程毅轩看着赵隆章，眼睛里的神情让赵隆章突然想起刘健。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同看穿了一切，又如同一道风，吹起了心里。“你啊，以后别总是在我的面前装样子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你要记得，以后我会保护你，帮你。我就是你的武器，你的保镖……”

　　“行了，毅哥，别说了……”赵隆章忍不住想要制止他。“你说的没错，我并不普通。这么多年，我活着就只有一个目的，想要报仇，想要给我的父母报仇，给张叔叔报仇……”

　　“报仇？”程毅轩看着赵隆章。

　　在程毅轩的面前，就是这样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少年，眼里闪着的是满满的杀气。

　　“我哥带我来美国，只是为了磨练我，锻炼我，让我将来可以成为他们的武器，他们可以战胜那些毒贩的武器。”赵隆章毅然决然道。

　　“武器？”程毅轩轻笑了一下，“你这说的，好像和我的从前很像。”

　　“很像？”赵隆章淡然，“我们的世界你可能没有了解过。但是，那一天我宣过誓。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法律；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严守纪律，保守秘密；公正执法，清正廉洁；不怕艰苦，不怕牺牲……”

　　“你要做卧底？”程毅轩有些惊讶。

　　赵隆章点了点头。“没错，我要做卧底，我要找到那些毒贩的头目，找到他的犯罪证据，找到他的窝点，将他们绳之以法。”

　　程毅轩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却还是一脸的不信任。“卧底的活似乎并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们让你做坏事，甚至可能让你吸毒，你这些可能做到？”

　　“我……”赵隆章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如何回答。

　　程毅轩轻笑了一下。“别担心，我只是问问。我能感觉得出来，现在的你，不过是在逞能罢了。”

　　“就算只是逞能，我也要把我的任务完成。我会努力学习，打入他们的内部。”赵隆章道，“我知道，很多人都不会相信，我要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卧底。甚至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是这件事我必须去做，不得不去做。哪怕身死，哪怕跌入万丈深渊。我知道，未来我要走上一条黑色的荆棘之路，走进一片黑色的森林。”

　　“你就这么信我？你不怕我伤害你？”程毅轩看着赵隆章的眼睛，静静地听他说完后，沉声道。

　　赵隆章低头笑了笑。他发现，将自己压在心底的秘密和程毅轩分享出来，竟可以如此的释放，如此地舒畅。

　　“我能感觉得到，你不会伤害我。”他轻轻地笑道。

　　程毅轩拍了拍赵隆章的肩膀，突然道：“既然你以后想要做卧底。那么，那些黑暗之事，就让我来做。以后你就是我的主子。”

　　“主子？”赵隆章挑眉笑了笑，“怎么着？我看起来像猫？”

　　对于赵隆章的冷笑话，程毅轩只有干笑一下来回他。他僵着脸，看着赵隆章道：“你哥回了国内。那你自己怎么办？”

　　“有你这个铲屎大将军，我还怕没人陪吗？”赵隆章斜眼笑道。

　　程毅轩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喏，我的过去你都知道了，你的过去我也全都知晓。所以，以后我们就是不可分离的小伙伴罗。”赵隆章的笑让程毅轩觉得有些意外。

　　程毅轩似乎很难想象，像赵隆章这样经历过那样波折的男孩竟可以以这样的姿态面对自己的人生。

　　赵隆章扬着眉，笑着道：“所以，我的铲屎大将军。朕命令你，和我一起体验在这黑白森林里徘徊的生活。”

　　程毅轩轻轻地笑着点了点头。

　　程毅轩从来都没有想过，赵隆章把他捡回来竟可以这样的信任他。

　　“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赵隆章道，“现在除了这条命，你觉得我还有什么？”

　　赵隆章站在海边的礁石上，看着海浪冲击着礁石上。

　　“没有。”程毅轩沉声回道。

　　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将程毅轩那句低沉的声音淹没。

　　赵隆章看着礁石下几对嬉戏玩闹的情侣，哼声笑了笑。“别人来这里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我们来这里，感觉真的有些怪异。”

　　“那只是你自己的看法罢了。”程毅轩道，“我当你是我的主人。你想来这里，我陪你来倒是了。”

　　“主人？”赵隆章笑了笑，“你别把你当杀手的那一套放在我这里，行不通的。既然我把你当做伙伴，我们就是朋友，我们是平等的。”

　　“平等？”程毅轩不可思议的笑了笑，“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没有理解平等的意思。”

　　“不理解不要紧，我教你就是了。”赵隆章把手搭在程毅轩的肩膀上，“这也没什么难的。”

　　“你不怕吗？”程毅轩又问。

　　“怕什么！”赵隆章笑了笑，“我现在只有贱命一条，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想要动我，还早得很。”

　　“那我就这样跟在你的身边，总还是让人觉得奇怪。”程毅轩转头看着赵隆章。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赵隆章拍了拍程毅轩的肩膀，“就说你是我哥的哥们儿，替他照顾我的。你要是觉得还不合理，那就说是我的同性恋人。反正我们没事就在这个海滩溜达，就说不是，也没人信了。”

　　“你要我和你装情侣？”程毅轩对于赵隆章的这个提议感觉有些意外。

　　“怎么？不行吗？”赵隆章一脸诡笑，“同性在美国这里不像在国内那么排斥，装成情侣也没什么不好。”

　　“行吧。装就装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程毅轩干笑了一下。

　　赵隆章没有想到程毅轩会同意，一下子攀到程毅轩的背上，笑着道：“毅哥，就这么说定了。你可别后悔。”

　　程毅轩的嘴角抽了抽，轻轻的摇了摇头。

　　为了以后不被人抓到把柄，刘健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关赵隆玺的痕迹，甚至都没有和赵隆章的合照。这也是赵隆章这么久以来最大的遗憾。

　　不过好在程毅轩并没有这些忧虑，他还是极大地满足了赵隆章的愿望，拍够了照片才回了家。

　　看着照片中灿烂笑着的自己，赵隆章百无聊赖地往床上一瘫。

　　“怎么？这些照片拍得不好？”程毅轩坐在赵隆章的床边，问道。

　　“不是，我想起了一个人……”赵隆章坐起身，双腿盘在床上，“他曾承诺，等我长大以后完成我的一个愿望，可是……”

　　程毅轩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的愿望我来帮你……”

　　赵隆章本不想将隐藏在自己笑容下的那片阴郁让程毅轩看见。可是，一看到这些是照片，他还是想起了张鹰，想起了刘健。

　　他的手微微地颤抖着，难以抑制的悲愤再一次的从心底里涌了出来。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根本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情感。还说要做卧底，连这点情感都没有办法控制……”赵隆章掩着面，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程毅轩轻轻地拍着赵隆章的后背，小心地安慰着他。“任何人都没有办法隐藏自己的感情的。”

　　“没法隐藏？可是，我想要去做一个卧底。”赵隆章抹了抹眼睛，坐起身，“我就要无情无感，我就要放下每一个在我心里的人……”

　　程毅轩轻轻笑了笑。“阿章，每一个在你心里的人，你都不能放下。因为，那是你心里最坚实的盾牌。你也不需要刻意地隐藏他们。就像我们这些杀手，也都没有办法做到没有感情。我们只是尽量用其他的办法来宣泄自己的感情罢了。”

　　赵隆章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毅哥，可以吗？我可以……我可以做到吗……”

　　程毅轩点了点头。“可以，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