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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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瑾告诉他，朱厚照可能时间不多时，齐衡心里除了解恨，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但真等到那个人一日比一日严重，甚至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时，他却有些慌了。
那晚，刘瑾谨小慎微地敲开他的门，语气尽是卑微的乞求：
“小公爷，老奴求您......您，去看看皇上吧！”
彼时已是深秋，随处可见红枫落叶的时节。刘瑾进来时，甚至带着让人骨髓一凉的寒气。
这几日朱厚照都没有再出现，只在养心殿他记得自己分明没有做皇帝，但宫人个个却都叫他“皇上”。他隐约知道自己病了，却不知病在何处。索性也不去管，只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有时去钓钓鱼，有时去赛赛马，过着跟他当世子一样时的生活。
齐衡放下书本，于灯下抬眸，“怎么了？”
也已经黑了，难道朱厚照没有就寝？
经过之前的拒绝，刘瑾并不怎么抱希望，只是他实在没了法子，才又来找齐衡。
“皇上他在宫里的马球场待了一晚上了，说什么也不回来。”
齐衡一顿，“马球场？”
刘瑾颔首，“是。皇上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老奴问他他也不说话，就一直说‘等会儿回去’。”
“他要等什么？今天什么日子？”
“今儿九月十三，不是什么大日子。但现下寒风骤骤的，皇上又大伤初愈，若是再染了风寒，老奴......老奴就是万死，也没脸去见先皇啊！”
齐衡将九月十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确实没什么特殊的。
那......不是什么大日子，为何要去马球场？
齐衡委实觉着奇怪，但正如刘瑾所说，朱厚照现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指不定病情一个加重，人就没了。
这个想法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砰”的将书合上，起身，“那咱们快去吧。”
没有推辞，没有拒绝，而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刘瑾欣喜若狂，先忙从地上起身，中途不慎猜到拂尘还险些摔倒。
明月高升，于阑珊星辰之间耀眼夺目，真应了张孝祥的那句，星稀河影转,霜重月华孤。
齐衡便是在这样惨淡的夜色之下，瞧见了门口那个孤零零的人影。
朱厚照正背对着他，负手朝门内望着。
他瘦了，往日宽厚的身子一下子被削去几层，原本合身的衣裳现在也空荡荡的。晚风一过，只如破布缠在了树枝上，仿佛能看到嶙峋的骨头一般。身旁的小太监劝着他回去，他却痴愣地望着里头，喃喃道：
“元若打马球去了......”
齐衡的身子一颤，仿佛被谁打了一下——所以，这是他一直苦等的原因么？
齐衡心头发痛。那并非是尖锐的刺痛，而是宛如有人用石头捶打似的，沉闷的钝痛。他的脚步钉在墙角，刘瑾却因为朱厚照突然的召唤，急忙跑上前去。
“刘瑾。”
朱厚照压着怒火。
刘瑾连忙跑到他跟前，“是，奴才在。”
朱厚照抬手往门内指了指，命令道：“去打听打听，齐衡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
刘瑾懵了，“这......”
朱厚照又嘱咐道：“别大张旗鼓地直接去找老国公，也别去找齐衡，就问问那些下人，这场球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就算嘉成县主青睐齐衡，也不带占着人不放的。”
刘瑾下意识望后看了一眼，那转角处铅灰的袍子被风吹得正乱，恍若大敌当前时的动荡不安的旌旗。
这两个人，何时才能放下心结啊......
但他没说什么，也说不了什么，只顺着朱厚照的意思。
“是，奴才这就去。”
朱厚照焦虑地踱来踱去，又往门内望了一眼，仍是乌压压一片黑。终还是不放心，抬手又叫来一个太监。
“你，进去看看情况，若邕王他们强行留人，就别跟刘瑾似的偷偷摸摸的了。你立马出来禀告，本世子就是得罪皇上，也不能让齐衡被他们夺了去！”
立在墙角的齐衡默默看着。
两年前，他被嘉成县主相中，就是因为一场马球赛。人人都道他运势滔天，居然能得县主青眼。毕竟县主的父亲是邕王，亦是呼声最高的太子人选。若哪日君王毙命，邕王，便是当之无愧要继承皇位的。以后，县主便是公主，而他，便是驸马。
所以，即便他出身国公府，但在准天子这样的滔天势力面前，也推拒不得。
那段时间，县主经常以各种理由举办马球赛。还给齐国公夫妇下了帖子，说，齐衡若是不去，让国公夫妇去吃吃茶也是好的。
傻子也明白，若他真不去，他的双亲要面临的是什么。
故而，他每回也都是要应邀的。县主不会打马球，他便要手把手地教。有时天黑尽了也不让他走，那时候，天色黑沉沉的，跟今日一模一样。
朱厚照素来身姿挺拔，宛若劲松，坚韧又可见几分威严的风骨。但现在，这份威严却充溢着无奈。在冗长宫道之间，只如蝼蚁一般微小。
齐衡委实想象不出，在无数个他驾马回去的夜晚，这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用怎样的目光和心情在看着自己。
“还有，跟县主说，齐衡明日要赴本世子的小宴，不可顿留太晚。”
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朱厚照，此时正在门边下着命令，脸色铁青地压着怒火，仿佛谁要碰一下便能爆发了。但，他即便这样生气也不敢造次，因为皇位高悬，他终究是臣，在天子哪怕只是准天子面前，他能做的，只有此刻的焦急，还有无奈。
“慢着。”他又觉着不妥，“若邕王得知本世子也想着齐衡，日后难免要为难于他。罢了，你先别去，等刘瑾回来再看罢。”
正当他一步一步露出平日绝不会出现的焦虑模样时，身后却骤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殿下。”
齐衡于月下徐徐走来，着装素淡，衣袂翩跹，仿佛从水墨画走出来一般。
朱厚照忘记自己是皇帝，所以，他唤他“殿下”。
但饶是如此，被唤的某人仍是不满意。他骤一见到齐衡，自然扎实地松了口气，但这片刻的欢愉转瞬被愠怒取代。
“怎么这么晚？”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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