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GL）》是梦不醒

1、第 1 章

　　凌晨两点，火车在一望无际的黑夜里穿行，车上的人偶尔能看到车窗外零星的路灯和小城的灯火一略而过，大部分时候看到的是车窗里的车厢。文肖真想只眼睛能脱离□□长在天上，想看看火车载满灯光在黑夜里爬行的样子，但她不是上帝，只能试图让自己睡着好在不知不觉中等待天明。

　　车上拥挤，文肖的座位在中间，尝试调整了几次坐姿依然无法入睡，她起身去了吸烟区，掏出一根烟，点火，吸入，从鼻孔冒出两束白烟，更像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烟是个好东西，可以消乏解闷，解得了忧愁解得了焦虑，它安抚大脑神经使人清醒冷静。一旁的男人看了几眼又侧过头去。文肖想起以前不抽烟的时候，看到抽烟的女生会觉得她们是不良少女，请勿靠近。真是啪啪打脸。

　　文肖把烟头扔到灭烟口，转身正对着车窗，窗外依然是密不透光的黑暗，文肖转而看玻璃上的自己，长发中分遮住了两边一半的脸，面无表情，心如止水。火车还有几个小时才到站，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文肖知道火车终究会到站，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靠岸。她像一颗深夜里飘落在寂静湖面上的枯叶，离开了树枝的依托，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七年前的某天，同样搭乘凌晨的火车从青山环绕的故乡去往人潮拥挤的都市。那年文肖二十岁，母胎单身，感情空白，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心。找了一份不紧不慢的工作，住公司附近的出租房，下了班偶尔和朋友逛街，一个人的时候看书、画画、用笔记本看免费电影，日子过得还算悠闲。

　　某天公司来了个新同事，个子小小的瘦瘦的，扎个马尾辫，脸长得很精致，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主管把她安排到文肖旁边的位置。嗨，我叫伊伊，那女孩说。文肖挤出一抹微笑，说我叫文肖。伊伊凑过来又看着文肖的电脑问你在做什么呀？在整理客户资料，文肖礼貌回答。那你以后要多教我，我都不懂。伊伊小小声的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好，文肖笑着说。觉得伊伊真可爱，公司总算来了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不会绷着脸的人了。

　　中午文肖带伊伊到公司楼下吃饭，往常她都是一个人去吃，她来公司也不久，公司的其他同事都是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文肖不善交际除了工作需要也就懒得去互动，慢慢和就和伊伊熟了。伊伊一有空的时候总是拿着手机聊天，有时候会傻笑，有时候又露出生气的样子，她的情绪全写在那张巴掌大的脸上。

　　这天下了班，伊伊约了几个朋友去唱歌，问文肖要不要一起，文肖说可以啊。伊伊眨了眨眼睛，狡黠的望着文肖说我的朋友都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文肖摸不着头脑，问你们的圈子？是什么圈子？你去了就知道了，她们很开放的，给你打个预防针，不要被吓到，伊伊说。好吧，文肖面露难色，有点后悔答应得太早。伊伊看她这样，笃定的说，骗你的，她们都比较随意，别想歪了。文肖松了口气。

　　到了KTV，果然里面坐着清一色的女生。有几个头发剪的很短，穿着也很中性，伊伊带文肖进去很熟络的跟她们打招呼，然后拍了拍身旁的文肖说，这是我朋友文肖。在座的人都冲文肖打招呼，有人热情地给她们两让座，文肖有点不好意思，点头微笑道谢。文肖看着这群人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自己之前在网上看过关于les的电影，里面的人也有是那种短发中性外表看起来像假小子的人。文肖有点激动又有点不知所措，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现实中的les，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加入她们的话题。

　　文肖找伊伊验证了一遍，问这些人该不会都是喜欢女生的吧。伊伊说是啊，文肖又问，那你也是吗？伊伊说是啊，喜欢女生很正常啊。这让文肖有点喜出望外，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组织。文肖读书的时候也曾喜欢过一个女生，是那种在人群中只看一眼就莫名心动的一见钟情，但是因为文肖那时候很内向，表白是不可能的，她开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简直是个异类。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去接近那个女生。当朋友也好，至少能经常看到她就觉得开心，于是开始了长达两年多的暗恋，后来那个女生交了一个男朋友，还时常在文肖面前秀恩爱，文肖心里酸得很，又不敢表露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段单相思的暗恋终于落幕。

　　文肖把这段经历告诉伊伊，伊伊说早就怀疑你喜欢女生了，二十多岁还没谈过恋爱，也没有男性朋友甚至不爱跟男生接触。文肖撇了她一眼说你是自己喜欢女生就觉得我也跟你一样吧。伊伊说那你不是吗，文肖说刚好是而已。伊伊得意地说我的直觉很准的！文肖觉得很轻松，憋闷在心里多年的秘密终于有人可以分享了，而且不需要解释也不必担心会有异样的目光。

　　伊伊唱了几首深情忧伤的粤语歌曲，跟她平时总是俏皮任性的风格一点都不搭，不过很好听。文肖心情不错，点了首《夏天的风》，那是读书时候暗恋那个女生的空间背景音乐，文肖默默地学会了。

　　轻松温柔的旋律响起，文肖跟着唱起来：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清清楚楚地说你爱我
　　我看见你酷酷的笑容也有腼腆的时候
　　夏天的风正暖暖吹过
　　穿过头发穿过耳朵
　　你和我的夏天风轻轻说着……
　　学生时候的文肖多希望这首歌是唱给自己的。虽然已是过去式，但却也是份温暖青涩的珍贵回忆。

　　歌曲结束，伊伊打趣说，哎哟，唱得这么甜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别说是我，我会害羞的。文肖说少来，你唱那么忧伤的歌难道是失恋了吗？伊伊说是的，说完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前一秒还嘻嘻哈哈的伊伊在放下酒杯的瞬间两行眼泪夺眶而出，划过她精致的下巴无声的滴落在地毯上。文肖赶紧递了张纸巾给她。伊伊仰起脸，把剩余的眼泪逼回眼睛里面，接着一脸落寞的望着文肖，活像一只受伤的绵羊，却挤出一抹故作轻松的笑。

　　她说，文肖，我好想飞扬……

　　包房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把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装饰得色彩斑斓。周围有人在放声歌唱，有人把酒言欢。这座由钢筋水泥搭建的朝气蓬勃的城市，早已看惯了在夜晚崩溃落泪的人们，它不动声色昂首挺立，它明白所有人的脆弱伤感都会在第二天的早上看不见踪影，一切又是乐观自信的模样。文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伊伊，她拿起酒杯，说我陪你喝酒吧。伊伊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