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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幽灵军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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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角空域,八座大型天基作战平台呈弧形镇守在联盟阵地前方,数千炮筒剑指敌军。
发射塔内,新兵马修又紧张地向对面望了一眼。
火星军仍在缓慢推进,前锋完全进入射程范围。透过大炮的瞄准系统,已经能清晰看到敌机上的奥林匹斯山图案,那是火星王牌军的徽标。
他不安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问身边的老兵,“为什么还没有出击的命令?上头到底在等什么?”
“等援军。”老兵拿没受伤的左手夹着烟卷,疲惫地吸了一口,“左右两翼也都是火星崽子,援军再不来,咱们就完蛋了。”
谁都没想到火星军的目标居然会是柳叶角,而且来得这么快。
昨天下午,马修刚听说火星军攻占了一个小研究所。他没在意,连指挥部都没在意,毕竟那个不起眼的雀鸟研究所距离柳叶角还很远。但昨晚,火星军前锋突然出现在阵地前方,而且后续部队源源不断从雀鸟的方向向此集结,之前易主的两座中转站也配合出兵,一夜之间,柳叶角三面受敌,岌岌可危。
他从老兵口中听过火星军多么可怕。老兵经历过巴拿马的“地狱之日”,因为受伤转移到后方。他说,火星军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是魔鬼是幽灵,是不可战胜的。
马修认为他是在战争中吓破了胆。火星军又不是鬼神,怎么可能来无影去无踪?事实上,火星军刚从雀鸟出发不久,柳叶角就获悉了他们的动向。火星军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前锋移动过快,后续部队没能跟上,导致前锋抵达柳叶角后,不能立刻发动攻击,这给了联盟绝佳的增援时机。
克隆人果然都是愚蠢的家伙。
马修密切关注着火星军的位置,丝毫不敢懈怠。几个小时后,火星中军也已进入联盟射程,但仍未开火。
马修猜测,对方战机缺乏重火力,远距离不能对联盟造成有效打击,必须移动到足够近时才能攻击。
但他们不知道,柳叶角的作战平台装配的都是“宙斯级”大炮。这是联盟的顶尖重器,射程远,威力大,无论多么强悍的部队,一旦进入宙斯的射程,必死无疑。
马修再一次仔细地调校瞄准系统,确保炮口牢牢锁定火星军的战机。
这时,他注意到敌军的后方,漆黑的太空中,忽然亮起一连串火花。
“援军!”老兵精神一振。
他没看错,那正是从巴拿马星夜驰援的联盟主力,甫一抵达战场,立刻咬住了敌人的尾巴。
火星军果然中计,狼狈地向前逃窜,却正好落入宙斯的利爪。
马修信心倍增,只等一声令下。
屏幕上的敌机越来越大,近到简直触手可及。
终于,耳机中传来期盼已久的命令,“攻击!”
万弹齐发,炮火前后夹击,铺天盖地冲向敌军。那摧枯拉朽的阵势,能将任何生物扫荡一空。
马修得意地盯着自己的杰作,但下一刻,他的双眼猛地瞪大了。
就在导弹出膛的一刹那,火星军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整个大军,几千战机,凭空消失在他的眼前。
幽灵!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幽灵军团!
导弹无遮无拦,直直穿过那片虚空,与联盟的援军狭路相逢。
与此同时,援军的炮火也袭至平台。
恐怖的死亡白光笼罩视野,马修连一声惊呼都没喊出口,便融化在炽热的烈焰之中。
联盟军幡然醒悟,但撤退已来不及。高速行进的战机无法及时回转,一架接一架地坠入宙斯的火网。指挥体系完全瘫痪,联盟陷入自相残杀的地狱。
而此时,兵力空虚的巴拿马要塞内,火星大军从天而降,前锋的机身上,赫然绘着奥林匹斯山的图案。
*
巴拿马失守的消息,当夜就传到了雏鹰。
厉锋并不想承认自己仍然担心厉峥嵘,然而,当听说连元帅的旗舰都遭受重创时,他还是忍不住拨出了电话。
这是个私人号码,他有三年没有拨过了。
嘟嘟声在空荡的房间响了很久,厉峥嵘没有接听。
没有接听有很多可能,也许是私人线路不符合保密规定,也许是厉峥嵘在忙着指挥撤退,也许是……最坏的可能。
厉锋心乱如麻,起身出门。
他不知是否该去通讯处借用一下加密频道,犹豫中路过医院门口,恰好碰到企图趁夜溜出医院的竺承光。
护士拦在轮椅前,要送他回病房。竺承光说不通,一见厉锋,像见了救星,急忙求援。
“我想去看看同事。”老人声音沉郁,“雀鸟……可能只剩我一个了,我有话跟他们说。”
厉锋话音顿住,没有再劝。
除了机组人员,客机上的遇难者全都是竺承光的同事。由于战事吃紧,家属无法及时前来认领骨灰,遇难者的骨灰只能暂时存放在殡仪馆的骨灰堂。
此时尚未天亮,骨灰堂还没开门,竺承光也没有要求特殊对待,只是望着姓名墙,沉默了许久许久。
厉锋想,他要说的话一定很长很重要。
返回医院的路上,竺承光向厉锋提出了一个请求,问能不能给他配一个计算机,“旧的也行,我的研究还没做完。”
厉锋劝道:“您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工作的事先放一放吧。而且如今兵荒马乱,小行星开采基本都停滞了。”
雀鸟是太空矿业集团下属的研究所,主要研究小行星带的矿产分布。开战以后,火星对一切机甲都实施封锁,想要越过火星轨道开采小行星越来越困难,再加上资金问题,矿产开发已经难以为继。
“不,”竺承光摇摇头,“我要做的不是矿产探测。我也知道身体很不好了,恐怕时日无多,就因为知道,所以才刻不容缓。”
厉锋不明所以,但听出老人言语中的凝重。他没有出声,等着竺承光说下去。
“我们所是探测矿产的,需要观测大量行星光谱。三年前的一次日常观测中,我们发现,有个小行星光谱发生了一次异常偏移。当时怎么也找不出原因,怀疑是不是仪器的偶然误差,后来就搁置了。”
“直到去年,我们又观察到一次异常偏移。两次异常,就不能认为是偶然了。我们调出三年前的数据进行对比分析,但做了大量计算和实验,都没有结果。上个月,另外一个组的同事来串门,聊起我们手头的项目。他是个军事迷,开口就说:‘嗳,这两个日期很巧啊!’”
三年前和一年前……两个巧合的日期……
厉锋突然预感到什么,震惊地停下了脚步。
“观测到偏移的两个日期,分别是:2285年3月25日和2287年6月8日。”竺承光转头望着他,“这两个日期,你也应该知道吧?”
何止知道,简直铭心刻骨。
2285年3月25日,火卫一战役。
2287年6月8日,苏伊士爆炸。
厉锋问:“时间对得上吗?”
“对得上。我们查过资料,和战斗开始时间基本一致。”
时间如此吻合,绝不会是巧合。
难道光谱偏移和火星军之间有什么联系吗?但火星军的行动怎么可能对遥远的小行星带产生影响呢?
“您找到光谱偏移的原因了吗?”
“还没有。”竺承光遗憾地叹息,“单靠雀鸟是不够的,我们想多收集些数据。因为要得到集团批准才行,我们准备去总部当面汇报。没想到,我们刚出发,火星军就来了。”
如果不是火星军确实利用雀鸟为跳板,搞了一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诡计,厉锋几乎要以为,雀鸟的遇袭是专门针对竺承光的团队了。
“我不知道这个研究会将我带去哪里。可能一无所获,到最后证实只是个巧合。但我非做不可。只有有人来开这个头,才有可能得到答案。”
竺承光望着远处的骨灰堂,灯影憧憧中,那些姓名肃默地回望着他,似在等待着什么。
“整个雀鸟只剩我一个了,只有我知道这项研究的细节。我一个孤老头子,多活几年少活几年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得趁我还活着,抓紧每一分钟把这个研究做起来。即使完不成,也要在有生之年,把存在我脑子里的数据整理出来,供后来者去研究。”
他说了许多话,有些累了,长长地喘了口气,才慢慢说:“这是同事们交给我的任务,也是国家交给我的任务。我虽然老了,但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老人的声音虚弱无力,一点也不激昂。但厉锋伫立在侧,肃然起敬。
竺承光只是一位普通的平民,战争原本与他毫无关系,即便有所发现,他也完全可以推给他人,凭此功绩颐养天年。况且没人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可能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然而,尽管未来叵测,孤军奋战,余生或许都要在寂寥的失败当中度过,老人却从未动摇,一肩扛下重担。
不为青史留名,只因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厉少校,对不起啊,我这个老头子麻烦得很。”竺承光歉然道:“你不要再劝我了,无论你们同不同意,我都是要做下去的。”
厉锋只说:“竺教授,除了计算机,您还需要什么?我愿意尽我最大的能力帮助您。”
他不会再劝说竺承光停止研究了。
因为,他也日日夜夜活在那些阵亡姓名的目光下,他懂得这些目光的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