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丹书》CXS

88、<就业记•白任>

　　<就业记•白任>

　　从小公主来到家里，也过了差不多小俩月了。颜丹书上班虽然也是朝九晚五，但比起白枝他们来说确实轻松不少，再加上他一再对白义的耳提面命，这个小外甥女长得还算是顺利，不仅蓝了许多，蛋壳光滑了，个头也从一个塑料饭盒的大小变成了一个大塑料饭盒的大小，住宅也从砂锅换成了高压锅，就算是白枝来，估计也不能比他照顾得更好了。
　　小公主倒是健康快乐，但是白义却出了点问题。
　　起因是之前临墨打电话过来道歉说有点事，可能小公主还得在他们家多呆一会儿。颜丹书正想给蛋换个鱼缸，配点水草养着装饰一下客厅呢，于是满口应下。不过回头对白义说的时候，他以为凭这匹马的那个性格，就算不会骂骂咧咧，至少也要抱怨个几句。结果他却只是哼唧了一声，扯过一个沙发垫，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颜丹书不急着上班，原本以为白义会凑过来动手动脚，像往常一样解决一下成年人早上的问题。没想到白义虽然醒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头发比毛巾被看起来还黯淡，一副没精打采的德行。颜丹书吓了一跳，以为他生了什么病，结果试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第三天，颜丹书晚上要加班，中午回家来嘱咐白义照顾蛋，说了半天，白义呆呆地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颜丹书只得把白义的肚子给扒起来一点，把蛋埋进去，把白义放下，这才赶去上班。
　　连着三天，就算是颜丹书也都能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但是白义一向在各个方面都龙精虎猛，虽然懒洋洋的，但饭没少吃，晚上该做的也一次没少，就是不爱动弹。要说病吧真不是，可是要说古怪吧却是一大堆。
　　这么疑虑重重地过了一周，白义还是老样子，心不在焉的，连颜丹书给小公主换水时试探地叫他帮忙抱一下，他也二话没说就把蛋给接过来放到膝盖上了。这不禁让颜丹书更有点提心吊胆起来——按理说白义不应该是听说有个孩子过来就激动成这样的类型啊？可是除了把外甥过继过来，最近还能有什么事儿让他这么没精打采？
　　周六晚上，颜丹书给小公主念完了一段油炸哪吒的龙族儿童传说，把高压锅盖好，出了厨房门。来到客厅，却发现白义已经靠在沙发上打起了瞌睡，手里还握着遥控器。颜丹书走过去，轻轻把遥控器从他手里拿出来，坐到沙发边上，看了看他的睡脸。
　　跟平常那种装睡麻痹他，到时趁机扑上来为所欲为的烂演技不同，白义真的睡得很熟。但似乎并不怎么香，一直微微皱着眉头，不时咂咂嘴，嘟囔着什么。
　　看着他这副睡脸，颜丹书不禁心里也是一软，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侧脸。白义没醒，只是又嘟囔了两声，颜丹书仔细听也没听出说的是什么。
　　正当此时，家里电话响了，倒把颜丹书给吓了一跳。他们两个平时不怎么用固话，找他们的打手机的居多，会打家里电话的除了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一意养孩子管龙宫的八太子临墨，爱交际爱维持人际关系的那个方家的方玄，就只剩下白家的几个亲戚了……
　　八太子前段时间才打过电话……难道是阿枝？
　　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拿起电话，走到起居室外面，这才轻轻喂了一声。
　　“嗯？弟妹啊。”对面的声音也懒洋洋的，但是颜丹书一听，后背顿时冒出了一阵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站直了几分，还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
　　“呃、嗯，大哥好。”
　　他实在不习惯叫白任大哥，但毕竟当面的话还是要有些礼数——即使这样平时白任应该也会笑嘻嘻地敲打他几句。但白任这次却只是打了个大呵欠：“嗯……啊，弟妹啊，老二呢？”
　　“呃、白义他刚睡了，有事？”
　　“……睡了啊……”白任的声音听起来也是睡意朦胧，不过下一句似乎多少打起了几分精神，“睡了也没关系，明天有空来我家一趟，你们俩谁来都行……都来也行……阿枝的事情要跟你们说……嗯……别来太早。”
　　“哦……咦？喂？”嘴上刚答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越来越弱，最后沙沙地变得有些模糊，不过没挂机，只是隐约能听见呼噜声。然后是啪嗒啪嗒啪嗒的跑步声，接下来是林梓的声音。
　　“什么呀，怎么又睡着了。”
　　话筒那边传来了几声碰撞的声响，电话断了。
　　颜丹书心下有点疑惑，只不过白任的话当然不能当耳旁风，更何况还跟阿枝有关。他把白义推醒，一边哄他去床上睡一边跟他说了这个事，白义却没有一贯那种畏大哥如虎的架势，也只是迷糊着说：“那你就去吧……我要在家。”
　　第二天，白义睡得更沉了，颜丹书想嘱咐他一句别忘了照顾小公主都没法说。看他睡得死沉死沉的也不好意思叫他，便直接把小公主抱来塞到了他肚子底下，自己换了衣服收拾了一下行头，看着差不多快中午了，这才出门。

　　跟只是神兽的其他四个不同，白任还是正经的仙家，如今天庭入世，不比当年轻松自在，拘束的地方要多了好几分，白任又向来以神兽一族之中年轻一代头领的姿态出现，所以自然被委以重任——找工作当然也不能像弟弟妹妹那么随心所欲。不过大家也都清楚，要说起他的任性程度，弟弟妹妹加起来再平个方都及不上他。因此仙家身份的限制让他被拘束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颜丹书看到西服革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副银框眼镜，别扭地打着领带，总是一脑门子官司德性的白任的时候，内心就总会升起一股扭曲的愉快。
　　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仙家有年终休假（咦？），白任在熬了十来年之后总算得到了一个小休假，虽然大概只有几年，还是让他原本已经被管得隐隐如火山爆发般的情绪平静了下来，正好林华又给他生了一对儿双胞胎，虽然是麒麟，孵出来之后不归他养，但还是让他看起来容光焕发了不少。
　　上次到他家好像都是他刚把白义从坝上草原给拎回来的时候了。颜丹书一边这么想，一边抬手敲敲门，里面传来了应答声，很快里面的门就开了，防盗门里露出了林梓的脸。
　　“哎呀，丹书，你可来了！”
　　他哭丧着脸，迅速地把防盗门打开让颜丹书进去，关门时还不忘嘘嘘嘘地上下赶几下蚊子，一副殷勤的家政服务工的模样。
　　神兽一向是血统越纯长得越慢，这么多年，林梓看着反而好像又小了几岁似的，就是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熬的。
　　不过他穿的倒还不错，现在人跟以前比穿衣服少了，也不至于像他以前那样再胡乱搭配得乱七八糟，虽然说不上整齐，但整体看着还像个差不多年纪的大学生似的。不知道是林华的手笔还是白任的教育……还是根本就是他改邪归正了。
　　他还系一围裙！
　　颜丹书一边换鞋一边惊讶地打量着林梓，林梓却拍了下脑门：“菜还在锅里呢，丹书你先去找那个娘娘腔，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师兄？！！！”
　　怎么一点都没长进。颜丹书看着无声无息出现，靠在里屋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白任，不禁又叹了口气。
　　“师……师兄，我先去做菜。”林梓颤抖着后退。
　　“……嗯，多放点……”白任竟然没有追究他，只是打了个大呵欠，“肉。”
　　林梓抱头鼠窜，白任瞥了一眼颜丹书：“弟妹来了，就进屋吧……”
　　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颜丹书跟在他后头进了屋，坐在了沙发上，白任坐在另一边，靠着两个垫子半倚半躺的，闭着眼睛半天没说话，呼吸已然均匀了起来。
　　怎么兄弟俩都一个毛病？！
　　颜丹书刚愣了几秒，却看到白任突然眉头一皱，撑起了上半身，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阿梓——”
　　林梓拎着锅铲冲了进来，白任挑了挑眉：“刚刚你说什么来着？”
　　怎么反应速度都这么一致了？！
　　“我我我……我什么也没说，就说多搁点肉。”林梓哭丧着脸，白任哼了一声，侧身把他压在腰下面的两个垫子给抽出来，然后抱出来两个蛋。
　　蛋壳是青色的，上面有云纹流转，隐隐能感到阴寒之气外散，大概一尺半长，不过与小公主相比，它的气息少了两分温润，却多了几许清凉。不用说颜丹书也猜得到，这大概就是白任的那两个麒麟儿子了。
　　“把你外甥给送去睡午觉。”
　　“噢。”林梓把锅铲夹在腋下，一手一个接过两个蛋，苦着脸把蛋给拿走了。
　　怎么连照顾孩子的步骤都变一样了？！
　　颜丹书还是头一次感到自己与林华如此有共同语言。
　　“阿华这两天不在家，所以这些家事我来管。”白任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把垫子拿过来放到自己肚子上，重新躺下，“我听阿枝说了。我看她阳气，如果她要是真有了，那肯定就是白家的子弟。如果要是她自己弄错了……估计就是她又要进上一阶。不过不大可能。”
　　“哦，那、那样就好。”
　　“等生下来之后差不多断奶，就得给你们照顾了。”白任说，“用不了几年应该就有，你们俩都做好准备，特别是老二，让他脑子在弦上一点儿。”
　　这话你也没资格说。颜丹书腹诽，当然脸上仍然笑如春花般灿烂。
　　“嗯，除了孩子……”白任又打了个呵欠，“听说你和老二干了点有利于首都安定的事业？”
　　“呃……嗯，一点小事……一点小事。”
　　白任睁开眼睛，坐直了身，笑眯眯地望着他：“不算是小事了……你们两个当时动作就太大，放跑了主谋不说，还让人看到真身，目击者倒也就罢了，结果老二还被摄像头给拍下来了；连阵法再加上人数，还有那些逃魂之类的，你们两个还不忘接着破阵，可是惊动起不少人来，你知道不知道？”
　　“……不、不知道。”颜丹书冷汗直冒。
　　“……不知道就对了。”白任说，“我逗你玩呢。”
　　颜丹书真恨不能抽他两个耳光。
　　白任打了个大呵欠，又倒回到沙发上：“最近没意思透了……你跟阿梓说，我要睡觉，你们俩个把午饭吃了吧。如果那谁来了……嗯……”
　　话说到最后，他已经呼呼睡了过去，还不忘翻了个身，把垫子重新压到身下。
　　颜丹书擦擦满头大汗，轻手轻脚从沙发上起来，一回身却看到林梓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看到他，就兴高采烈地挥挥锅铲。
　　“过来过来。”
　　颜丹书只得跟他到了厨房，林梓把锅里的菜盛出来，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小声问：“他又睡啦？”
　　还没等颜丹书回话，他就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丹书丹书，我们是好朋友对吧？”
　　“……你有什么事？”颜丹书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姐姐正好出去旅游，他又半死不活的，家里就剩两个蛋，正是大好时机！”林梓兴奋地说，“总之等一下你记得替我说话就是啦。”
　　“到底怎么回……”颜丹书还没问完话，门突然被敲响了，林梓把锅铲往他手里一塞，蹦蹦跳跳地冲到了门口。没一会儿，就引进来个高挑青年。他穿着身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戴着眼镜，被林梓扯着袖子，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被他拽进了厨房。
　　颜丹书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不是龙王陛下吗，怎么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啊，这是……呃……”踏苍见他，愣了半天，似乎是在犹豫该怎么称呼。颜丹书赶紧说：“叫我颜同志就好。”
　　“阿苍阿苍。”没等踏苍回话，林梓就兴奋地拽了他半天，“最近多亏了你们干得这么好！那家伙一天要睡二十多个小时，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你们干什么了？”颜丹书顿时心头一震，拎起锅铲盯向了龙王。
　　“我是职责所在。”踏苍尴尬地说，不动声色地把林梓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林梓又兴奋地粘回去，活像一块不屈不挠的不干胶。
　　“说清楚！”颜丹书虎视眈眈，“你们对付那小子也就算了，我们家白义也睡得不知死活，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别说白老二，现在除了白老三之外估计就没有吉量能起得来床。”林梓还是像以前一样不会看人脸色，“要不是四小姐去海南了……”
　　“是这样。”踏苍手疾眼快地捂住林梓的嘴，“这段时间天气热，我们就跟上面说要下几场雨。上面也批了，只是天道没有说要下，所以我们需要排云布雨，花了很长时间。这段时间太阳被龙族气息所盖，酝酿雨气……”
　　“胡扯。”颜丹书斩钉截铁，“就算是你们龙族每天没事准备下雨，那也才一周两周，照你们这么说，吉量里头还有在上海的，梅雨季节还活不活了？！”
　　“也是赶巧。”踏苍一边捂住张牙舞爪的林梓，一边赔笑，似乎是被国家机关折腾的，半点当年的龙王威严都看不出来，“这里原本有龙气，与我们龙族气息感应，所以形成的区域让他们不舒服；另外快秋天了，他们要换毛。”
　　颜丹书噎了一下。吉量到了秋冬季节就会换上一身鬃毛，每次国庆放假在家打扫白义的头发都累得要命，结果踏苍不说，他倒把这事给忘了。
　　“而且他们现在一个赛一个的懒！”林梓总算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又没太阳又没工作到处都是龙气又不能跟他们动手，还要忙着长毛，当然都要在屋里窝着睡觉了，也就白老三特殊，每天不工作就难受，要不也早睡死了。”
　　句句在理，颜丹书无言以对，只得把锅铲放下。
　　“那你过来干什么？”他问。踏苍脸色尴尬，厨房外头却响起一声轻笑。
　　“当然是过来谈之前的事了。”白任懒懒地说，靠在墙上，蹭下一大块墙皮，“陛下难得过来一趟，不把事说完怎么能走呢。”
　　踏苍脸色一下冷了下来，从半空中抓出一个牛皮纸袋，拖着还挂在他一边胳膊上惊恐万状的林梓，一步一挪地艰难过去，把袋子塞给他。白任也没看，让它消失在自己手心。
　　“你们以后要小心些。”踏苍道，不得不顺手摸摸林梓脑袋让他安静下来，“这次要压下这件事可不容易，二公子的那个身材，农林畜牧所的专家都快疯了。”
　　“事情解决了就好，我那个弟弟心性直了一点，难免做事有破绽。”白任笑眯眯地说，“不过反正也有阿尔巴尼亚红鬃马的先例了，总之我会记得找他谈谈……辛苦陛下。”
　　“白师叔，你赶紧回来上班。”踏苍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嗯……好吧，算了。你跟他们讲，我换完毛就回去。”白任倒也痛快。
　　“呃……那个……什么……”颜丹书忍不住插嘴，“难道白义真让人拍下来了？”
　　“还能有假？”白任一笑，“刚刚不都跟你说了，有摄像头吗。”
　　“……可、可你说……”
　　“逗你玩嘛。”白任说，对他眨了眨眼，又侧过身，靠到了另一边的门框上，“阿梓，过来给我捏腿，我要睡觉。”
　　颜丹书恶狠狠地在心里给了他个白眼。
　　正当此时，踏苍又开口了：“师叔……说起来，上次与林师叔的百年之约，也该到期了吧。”
　　“嗯？是到了啊。”白任转过身，看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
　　“既然已经到了，这次也该让林师叔离开了吧？”踏苍咬着牙说。
　　怎么感觉这么多年，这帮人一点都没变呢。
　　白任笑了笑：“哎呀……阿梓没跟你说吗？”
　　“什么？”踏苍吞了口唾沫，林梓则哭丧着脸，费了半天劲才挤出来一句：“那个不算！”
　　“……到期之前，我带他跟阿华……”白任笑着伸手，不费吹灰之力地把林梓从踏苍身上摘下拎到了自己身边，“去澳门玩了一趟。没事的话就请便吧，陛下。”
　　颜丹书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鞋架，听着客厅里林梓的鬼哭狼嚎跟踏苍干巴巴的劝说，不禁又叹了口气。
　　隔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为什么，林梓总能有法子把自己折腾得如此苦大仇深却又一点也惹不起人同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