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今生》一叶独舟

19、什么是喜欢

　　“我可能，我觉得，我好像”，陈子衿努力地压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尽量展现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了。”

　　原本想说出来的是什么呢，原本想说，“我想我可能喜欢上你了。”结果一句简单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地被自己断句，加标点，最后还改了宾语。

　　余笙停下了咀嚼蛋挞的动作，先是愣了一下，转而莞尔一笑，“那不是挺好的，这有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怎么这么紧张？”

　　“大概是因为，这是初次暗恋吧。当然，我指的是对身边的人，我喜欢过的人就比较多了，图灵，王尔德，阿加莎等一系列人。”陈子衿笑着说，她终于感受到心脏跳动趋于平稳了，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身边的人啊，对方知道吗？”余笙笑着问，把蛋挞的最后一小块送进了嘴中。

　　“怎么会，我不是说了，初次暗恋吗？”陈子衿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应该还没有那种当面告诉对方的勇气吧。”

　　“这样啊，”余笙突然感兴趣，从折叠桌上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然后笑着说，“来，你把右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嗯？看什么？”陈子衿愣住了，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右手伸了出来。

　　余笙把陈子衿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左手手心里，右手轻轻地顺着陈子衿的手掌心比划着。

　　“手指很修长，你手挺好看的。”余笙忍住笑容，一本正经地低着头说，“你看啊，这个是你的爱情线，哎？”

　　陈子衿突然心中一紧，连忙小心翼翼地问，“我是要注孤生了吗？”

　　“逗你呢，我可不会看手相。”说完，余笙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说的话，对方永远不会知道，只有说出来，才能知道有没有结果，是不是？”

　　陈子衿也没想到这个从认识以来一直很沉默的女生，也会和别人开一些幼稚的玩笑，也会调侃朋友，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下意识间，甚至忘记自己被面前这个笑得全身有些颤抖的女孩摆了一道。

　　“你欺负病人，我不和你说话了。”陈子衿眯起眼睛，假装愠怒的看着余笙。

　　“所以你赶紧好起来吧，”余笙止住了笑容，“不过也不要太贸然表示心意比较好，还是要确定一下，自己喜欢的是不是对方，你不也是很不确定吗？”

　　“大概因为她是个女生吧。”陈子衿看着她，笑了笑。

　　轮到余笙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陈子衿在说什么，又问了一遍，“嗯？什么？”

　　“大概因为我喜欢的这个人是个女生，所以我并不确定我对她的喜欢，是不是别人说的异性之间的喜欢。”陈子衿又认真地把话重复了一边，看着有些震惊的余笙，眼神坚定而没有躲闪。

　　余笙沉默了一会，“的确，友情和爱情这条线，异性或者是同性都容易模糊，”余笙顿了顿，又拿出一个蛋挞，“那，你想到她的时候，会有什么感受吗？”

　　陈子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虽然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她，但是要当着自己喜欢人的面，说想到她的感受，这个比刚才差一点的告白还让她紧张。

　　“会有些紧张，心跳加速，遇到了和她相关的事情，会变得犹豫起来，辗转反侧也不清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如果是聊天，一句话都要在心里来回念很多遍，才能发出去，”陈子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挺好的，有喜欢的人也蛮不错的，不过呢”余笙低下头看了下手机，“病人该休息了，已经快要十点半了，我们明天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好吗？你不能太累了。”

　　抬头的瞬间，恰好对上了陈子衿温柔地目光。

　　余笙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漏跳一拍。直到现在才认认真真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即使因为生病的缘故，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有些疲惫的笑着，但依然很好看。

　　真的有些想知道，陈子衿喜欢上的女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人。余笙想着，不禁笑了笑。

　　“我是说认真的，你别笑，我也不困”陈子衿读不懂余笙脸上突然的笑意，有些莫名地难受，“你觉得我怎么样？”

　　“虽然你不太懂得照顾自己，但是绝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即使撇开优秀不提，你本身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呀，”余笙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如果可以，鼓起勇气告白也不错，即使对方不喜欢你，也未尝不可试试。你没有必要这么缺乏信心的，你比很多人都优秀很多。”

　　陈子衿点了点头。

　　余笙把卧室的灯灭了，刚准备躺下，想了想，又披上衣服下床走进了陈子衿的房间，轻轻推开了门，“晚上如果不舒服，直接打电话给我，你下午说话的时候，嗓音还有些沙哑，我听到铃声就会醒来的。记得盖好被子。”

　　一片黑暗中，陈子衿用鼻腔闷哼了一声，又听见了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余笙躺下后闭上眼睛，却并没有睡着。在听到陈子衿说自己喜欢女生的时候，一瞬间产生了轻微的情绪波动。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不太记得，喜欢的感觉了。

　　是第一次站在楚佳言身后，看着她有些瘦弱的背影保护自己时候的那种感觉吗？还是每天都能在家门楼下遇到她的那种不易察觉地幸福感呢？

　　好像都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自己不是在一年前不就已经被分手了吗？

　　甚至连最后一通电话，对方不也是冷冰冰的说，“我在日本，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喜欢你了，你要是执意要等我回去给你解释，明年7月我会回国的，到时候我回去你家找你的，然后见见阿姨。”

　　“余笙，你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还喜欢我的，就更别提爱我了。”

　　余笙总觉得对面的人，再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颤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挂了电话，再也没能打通了。

　　很快就要到暑期就能见到她了，似乎有些期待，又似乎已经心灰意冷了。

　　那个人可是楚佳言，那个人也曾温柔地笑着，告诉过自己，
　　——“笙笙，以后我来洗碗，你做饭就好啦”
　　——“笙笙，你就不要学化妆了，以后我帮你画”
　　——“笙笙，你说等大学毕业，我们一起去哥本哈根的长堤公园好不好，一起去看美人鱼雕像吧”
　　——“笙笙……”

　　铺天盖地的回忆在一瞬间全部涌上来了，那些原本被藏在记忆最深处的过往，全部清晰地在脑中循环回放。

　　余笙有些难受地呼吸不顺。

　　并不是因为自己还有多么喜欢，尖锐的痛楚更多是来源于，许给了自己一个名为“幸福”的空头支票，却永远不会兑现了。如果没有未来，又何必要给希望。

　　真希望子衿永远不要有这样的感受。余笙突然想起了睡在对门的陈子衿，从认识的一开始。她总是会开心地笑着，无论遇到了什么难题都不会皱着眉头或者是唉声叹气。

　　但是今天却不止一次见到她紧锁着眉头看着自己，像是希望能从自己这里获得她想要的回答。

　　可是你又如何让一个失恋的人给出关于恋爱的正确回答呢？

　　余笙不由得苦笑了两声，强迫自己放下脑中的杂念，翻了个身，努力地睡着了。

　　等到余笙第二天一早醒来，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陈子衿已经笑眯眯的端着碗，站在余笙的床边，“哟，原来你也是会睡懒觉的，以前你给我发微信，都是七点之前。现在都九点了，苗姨都来过一次了，你竟然还没醒。”

　　“好香啊，是我昨天煮的粥吗？”余笙迷迷糊糊地问着，慢慢坐了起来。

　　“还有这样夸自己的嘛，”陈子衿笑了起来，“我还给你留了一碗，本来苗姨说要尝尝的，我都没同意。赶紧起床吧，我想出门晒晒太阳。”

　　说完陈子衿转身走出了卧室门。

　　余笙穿好衣服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了正在打开电视的陈子衿，“你终于醒了，我早上给你买了新的牙刷牙缸和毛巾，都放在架子上了。”说着用手指了指洗漱台，上面摆着和陈子衿同款不同颜色的一套用具，“我看会新闻，等你吃好了一起出门吧。”

　　“新闻联播？回看？”余笙揉着眼睛看在陷在沙发里，拿着遥控器换台的陈子衿。

　　“对，我有看新闻习惯，我可是胸怀着整个世界的女人。”陈子衿笑着扭过头开着玩笑，“你要是睡得还不错的话，以后没事可以来我家住，家里也就我一个人。”

　　“以后再说吧，我去刷牙啦。”余笙眯着眼睛回应道。

　　洗漱完毕后，去厨房盛了陈子衿给自己热好的粥。余笙偏过头看着认真看电视的女孩的背影，好像心里一块空缺了很久的地方，突然被填满了。

　　“对了，一会苗姨说，要带我们去见一个人，说是承浩的女朋友。”陈子衿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头也没回，忿忿地说“这小子，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有女朋友，都没有对我说一声。亏着当初好多人都以为他是我男朋友，一点底都不透给我。”

　　“你是说苗承浩吗？我听过陈冰清提过几次。”余笙端着粥，靠着陈子衿坐了下来。

　　“对啊，他小我一岁，我们从幼儿园到现在，都是在一个学校一起读书的。不过，他除了遇到需要我帮忙的事，从来不叫我姐姐，”陈子衿无奈地笑了笑了，又偏过头，“其实这次挺奇怪的，以前他有喜欢的人都会告诉我，虽然我不认识，也会兴奋地要命指给我看，这次却藏得很严实。”

　　“苗阿姨不会说他吗？女朋友的事？”余笙对苗家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起了兴趣。

　　“不会，苗姨对我们说过的，要是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她，让她看看。她不会阻止我们恋爱或者掺和我们的事情。只要让她知道对方是谁就好，喜欢谁是我们的事，只要我们能幸福，无论对方是怎么样的人，她都会祝福。”陈子衿笑着说。

　　“我原本还想对承浩说我喜欢的人，他怎么敢瞒着我哎，”陈子衿眯起了眼，勾起了嘴角，“他也别想知道我喜欢谁了。”

　　“你这样好像一个没吃到糖的小孩子。”余笙笑着说。

　　“哦，我差点忘了，昨天的蛋挞被你吃完了，今天还要买。”陈子衿拍了拍膝盖，开心地说。

　　“不行，你还病着呢。”

　　“没，我好了。”

　　“你鼻音还很重呢。”

　　“那是你幻听！”

　　“听话，好不好？”

　　“……”陈子衿不知道要接什么话比较好了，“你是不是知道我吃软不吃硬？”

　　“现在知道了。”余笙笑着喝完了碗里的粥，站起了身。

　　“走吧，让我去见见，承浩这个小子到底是被谁迷住了，这次藏得这么严严实实。”陈子衿还对苗承浩的隐瞒闷闷不乐。说好的互相不隐瞒，竟然被对方提前打破了承诺。

　　等见面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个女生。

　　苗雨烟开着昨天刚洗好奔驰AMG S 63载着两个女孩子赶到了苗承浩约好的地点。

　　“多瑞小镇”。

　　一家在光华开了有20余年的西餐厅，苗雨烟和丈夫的第一个情人节就是在这里度过的。苗雨烟一边在内心感叹着儿子真会选地方，一边有些紧张起来。

　　苗承浩以前也让苗雨烟见过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但一直都是和她一起坐在车里，等着对方走出校门后，用手指一指给她看看就算是见过了。

　　这是第一次这么正式，苗雨烟甚至特地化了淡淡的妆，担心给儿子的女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

　　余笙和陈子衿有说有笑地轻轻推开了门，店里播放着悠扬好听的SiTuVoisMaMère。

　　陈子衿和余笙缓慢地走在苗雨烟身后，余笙有些轻微的紧张，这是第一次来到高级西餐厅，之前甚至都没有在这样的餐厅门口停留过，更别说走进来。

　　“余笙，你看，那个是不是陈冰清啊！”陈子衿轻轻摇了摇余笙的胳膊，努力压下了言语里中的震惊，低声地问着。

　　余笙顺着陈子衿的视线看了过去。

　　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坐着的，竟然真的是穿着熟悉的印有小熊图案白色卫衣的陈冰清。

　　四目相对。

　　余笙觉得，今天太阳大概是从西边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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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听说今天灯灯也要更新小说，就很开心
[+] 有什么事情能够比和喜欢的人一起见家长更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