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今生》一叶独舟

10、约定

　　晚上的气温在时不时的几阵风吹来之后，便没有再继续下降了，余笙和陈子衿路上继续聊着天，不觉间走到了学校A区宿舍楼后面的一个小操场。

　　兴许是天气稍微暖和起来的原因，三月的某个晚上余笙敲代码敲得有些累了，在校园里散步时来过一次，除了自己，只有两三个在跑步的人。安安静静地没有声响。

　　今天则不同，被跑道围起来的内侧草坪上，四处坐着三三两两的人，陈子衿笑着拉起余笙的胳膊，穿过柔软的塑胶跑道，走进了草地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回学校的路上，从门口接过的两张A3纸大小的传单，被自己折得方方正正的放在口袋中。

　　展开铺平，坐了下来，又把另一张递给了余笙。余笙伸出了手，接了过来，也铺在草地上，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两个人相对坐着，又相视一笑。

　　“学姐……”，余笙本想开口问一些关于比赛的事情，刚才一路走来都在聊书籍，突然想起了今天晚上的正事。

　　“你还是别叫我学姐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你比我大两岁。”陈子衿还是没忍住，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但是你确实是我的学姐呀。”余笙稍微歪了歪头，笑着说，“不叫你学姐的话，总觉得会不太合适。”

　　“你就叫我子衿吧，比我大的一些哥哥姐姐们，还有长辈都是这么叫我的，”陈子衿盘着腿，用右臂手肘关节处抵着膝盖，撑着下巴，笑着说。

　　余笙思索了一会，原本还想拒绝，想起来上午陈子衿说过的话，半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比赛的事情对吧，我们身边现在也没有电脑，不是很急，今天只是用来互相了解的”，陈子衿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略微有些蜷缩成一小团的余笙，就像一只受怕的小猫咪。

　　眼前一闪而过去年她蜷缩在宿舍楼下的画面。

　　稍微沉默了一会，陈子衿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余笙，你家乡是在哪里的呀？我怎么听你说话的口音，不太像外地人？”

　　余笙微微的抬起头，目光中夹杂着些许失落，轻声问道，“你指的是什么家？我现在住的地方，还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你搬过很多次家吗？”陈子衿依然笑着问。

　　“我搬过很多次，所以我也留级了很多次，上学也挺迟的，幼儿园周转很多地方，高三也留了一次，”余笙有些苦笑着说，“我7岁以前都住在光华的，后来父母工作原因，又去了北方的城市住了一段时间，户口也迁过一次，又迁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陈子衿若有所思，“那你现在呢，住在哪里呀？”

　　“我读大学之后就没回去过了。我好像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余笙低下了头，一只手依然还着膝盖，一只手轻轻地拨弄起身边的小草。

　　余笙已经回忆不起“家”到底是什么样了，从小就发现自己家里好像和书中写的不太一样。书上说家是避风港湾，是最温暖的地方，可是自己家里除了整日整夜的争吵，并没有能让自己感到温暖的地方。

　　好像只有自己在乡下的的那段时光，才能给自己温暖的感受。

　　虽然乡下的房屋因为长时间没有修葺的原因，墙面都有些破损，窗户和门也不能关得很严实。

　　但是爷爷奶奶会对自己很温柔，奶奶会每天给自己做好香喷喷的饭菜，爷爷在家门口院子不远处喂喂家里养的小鸡，还会窝着自己小手，一笔一划的教自己写字。

　　直到后来那个把爷爷和奶奶都气哭了的，自己的爸爸，他把自己带到了光华之后，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妈妈，是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女人。

　　她记得爷爷曾经看着她，对她说，一一，你长得真像你妈妈。

　　不过爸爸妈妈好像都不太喜欢自己，来之前，奶奶也把自己拉到自己住了五年的小房间，用稍微有些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脸，红着眼眶说，“笙笙，你不要惹你爸爸妈妈生气，不要随便乱碰家里的东西，要乖乖的听爸爸妈妈的话。不能吵闹，要是受到什么委屈，也不能哭闹，懂了吗？等爷爷奶奶来看你的时候，对爷爷奶奶说。记住了吗？”

　　还并没有很懂事的余笙，在心里牢牢记住了这些话。

　　她努力的乖乖听话，不哭不闹，可是到家里没有一周后，家中除了吵架就是吵架，爷爷奶奶也并没有经常来看自己。

　　直到有一次爸妈吵架，把家里的碗都给砸的差不多了，瓷器碎了一地，爷爷奶奶都从农村来了，他们这才罢休。

　　然后没过几天，自己也被妈妈从幼儿园里被接走了，离开了光华市。读小学之后就跟着妈妈辗转在其他几个城市，再也没见过爸爸，也很少见到爷爷奶奶了。

　　“这样啊，我倒是一直住在光华”，陈子衿又仰起了头，“不过我也没有自己的家。”

　　余笙有些惊讶，之前听陈子衿说自己是个没有家教的人，现在又听她说自己没有家，似乎也猜到了一点，就想要不跳过这个话题比较好，刚想开口，陈子衿又接着说了，“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飞机失事去世了，我是在苗承浩他们家长大的。”又笑眯眯的看着有些错愕的余笙，“不过老爸老妈倒是给我留了一套大房子，就我一个人，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来我家找我玩。”

　　余笙听到后稍微担忧的看了看陈子衿，但对上的是笑盈盈的神情，刚到嘴边的“对不起”三个字，又咽了回去，转而说，“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来的。”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加个微信方便吗？我用微信多一点，家里人都用微信联系我。”陈子衿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余笙直接报出了手机号码，也拿出手机加了微信。刚准备把手机放回口袋，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了，“我给你打了个电话，这是我的号码。”陈子衿举起了还在未拨通界面的手机，在余笙眼前晃了晃，“如果有什么急事找我，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能接到。”

　　余笙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准备存上她的手机号。手机屏幕的光照在她的脸上，陈子衿看见她轻启朱唇，轻轻地念着自己的手机号码，有些出神。

　　余笙也感受到了正前方，陈子衿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太好意思，轻轻地抬了抬头，笑着问，“子衿？你是又发呆了吗？”

　　陈子衿愣了一下，收回了目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那这样，今天挺晚的了，刚才才发现都快10点了，今天也没来得及和你聊一些比赛细节，我这个月已经没课了”陈子衿顿了顿。

　　清了清嗓音，有些试探又有些坚定地看向余笙，“所以，如果你明天有时间，我想邀请你来我家，我的资料和电脑也都在家里，带出门不太方便，你看可以吗？”

　　余笙莞尔一笑，心知肚明，明天是周六，陈子衿也没有向上午一样有些强硬的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会不会不太方便？”

　　“不会啊，我不是说了嘛，我家就我一个人，你也不用担心会有别人。”陈子衿轻松地笑着回答道。

　　陈子衿说完站了起来，俯下身体，把传单折了起来，略有些开心地说，“那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又向余笙伸出了手，余笙犹豫了一下，把手递了过去，被拉着站了起来，也把传单折了起来，两人一起穿过塑胶跑道走了，走出了小操场。

　　“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了？”陈子衿笑着问道。

　　夜色笼罩着天空，校园里的灯都亮了起来，操场前方的一个小型喷泉，也不断地向上喷出不算很高的水柱，在四周灯光的照射下，颜色不停变换着很好看。

　　“那就再见了。”余笙笑着点了点头，刚准备回头，又转过身，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陈子衿，“子衿，你到家记得给我发个微信，时间有点太晚了。”

　　陈子衿笑着比出了个“ok”的手势，轻轻地哼着歌，也转身离开了。

　　余笙回到寝室的时候，陈冰清正在把刚洗好的圣女果一下一个投进自己的嘴里。看到余笙回来之后，然后伸出手，含糊不清的说着“这个真甜”，又递了两个，让余笙来尝尝。

　　余笙轻轻地咬了一口，陈冰清把嘴里的圣女果咽进了肚子里，然后挑了挑眉，勾起嘴角，狡黠地笑着，看着面前的室友，问道，“和学姐约会的感觉怎么样？”

　　余笙被这突如其来的“约会”两个字问愣住了，刚想张嘴说话，就感受到人生中第一次圣女果被卡在喉咙里的感觉。

　　猛地咳嗽了好几声，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呛着了，通红着脸，说道，“清清，你别闹，我们是去讨论比赛的事情的。”

　　“这样啊。”陈冰清一脸完全不信的神情，笑着看着她，“没事没事，你也不需要对我说细节的。”又笑着继续从面前的盘子里拿出水果，“反正学姐也没有过恋爱经验，如果是和你在一起，我觉得也还不错，总比和一些根本不认识的男生在一起比较好。”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自言自语了，我根本不喜欢她，”余笙就差没给室友一个白眼，“而且，她也不可能喜欢我的。我一会睡了，你也早休息吧。”

　　“学姐人挺好啊，为什么不喜欢她？”陈冰清有些不太理解，愣愣地看着余笙，停下了拿水果的动作。

　　余笙只得解释道，“我没说我不喜欢她，我指的是我对她不是那种喜欢。”

　　“那你不还是喜欢她？”陈冰清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打算装聋作哑逗一逗余笙，又一边往嘴里塞水果，一边看着她，笑着反问道。

　　“晚安吧！”余笙知道自己说不过面前这个女孩子，干脆直接不再继续争执下去了。转过身体，把外套脱去，从里面取出了手机，把叠好的衣服连同手机都摆在了桌子上，径直走向了卫生间里去了。

　　余笙洗漱完毕后，正把毛巾挂在衣架上，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清清，你帮我看一下是什么信息。”余笙一边说着，一边擦着手，准备走过来。

　　“哎呀，学姐说她到家啦~”陈冰清看到之后，特地拉长了了尾音，还转了个弯，捏着嗓子说道。

　　“……”余笙决定明早起来之前，绝对都不要再搭理这个喜欢乱点“鸳鸯谱”的室友了。

　　拿了手机，回了消息之后，爬上了床，闭上了眼睛。

　　陈子衿换上了睡衣，拿起手机，看见了余笙回的那条微信，简单的四个字加两个符号，
　　——好的，晚安。

　　陈子衿不禁笑了笑，又轻轻地读了这句话。感觉不大像是在和同学聊天，连和苗姨聊天，苗姨都喜欢给自己发一些“中老年人专用”表情包。

　　她真像只小猫。

---

作者有话要说：　　[+] 一一是余笙的小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