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是我的》苏子程

14、第十四章

　　男生微眯起眼，眸光清澈却锐利，细细打量着她受伤的唇角。他年纪虽然比她小上几岁，感情方面不多丰富，可在情感上的直觉却异常敏锐，她一点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

　　边寂抬手要碰她的唇角，许南音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内心竟难得的心虚：“没有，中午吃饭，不小心弄伤的。”

　　“你是吃螃蟹了吗？”边寂笑了下，“还会钳人。”

　　“……”
　　许南音徒劳地翕了翕唇，没发出声音，一下子编不出合适的理由。

　　不知是她演技好还是边寂没把这事放心上，牵着她的腕，把她带过来身前，“下回小心点，吃螃蟹记得煮熟。”

　　许南音：“……”

　　傍晚拍摄MV，等道具师把棚搭好，灯光和摄影就位，边寂和许南音又在私下排练了几次，正式开拍的时候，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
　　最后一幕，MV中的男女主角天人永隔，一次爆发的争吵后，女主角和在睡梦中的男主角告别，推开窗口一跃而出。

　　边寂当时在看到这MV剧本的时候就想骂人，这他妈写的什么破本子，男女朋友之间吵个架很常见，动辄要生要死的。
　　可后来听说，这剧本是许南音起草的大纲，编剧只是按照她的旨意执行。

　　既然是她执意要这样拍的。边寂启唇刚到嘴边准备骂人的话，也就硬生生憋了回去。

　　许南音换好衣服从更衣间出来，边寂正坐在床边，看她写的歌词。
　　由于拍摄的时候是没有背景音乐的，只有男女主角单独的对手戏，音乐全靠后期添加。今天还是边寂第一次看见《黑白》的歌词。

　　……

　　《黑白》

　　作词：许南音
　　作曲：许南音
　　演唱：许南音

　　我曾独自一人行走在荒芜之地
　　那里寸草不生
　　爱恨无存
　　直到遇见你/带给我新的希望
　　我以为你让我重生
　　却不想/你拉我出泥沼
　　然后又将我打回地狱

　　我行走在无数个我们相处的夜
　　感受你的呼吸/你的拥抱
　　我以为的地老天荒
　　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无尽的地狱

　　从此我的世界只剩黑白两色
　　白的一面是生/黑的一面意味着死
　　你说我应该恨你
　　是我毁灭了你
　　比恨更狠的是
　　我决定毁灭自己

　　……

　　边寂不懂乐理，自然看不懂乐谱上面标注的各种音符，只是光看歌词，便感受到其中深深的绝望，让人不寒而栗。

　　他越看，眉心拧得越深。许南音走到他跟前，把他手里的乐谱抽掉，挑眉，“你能看懂吗？”

　　看不明白应该怎么唱，但能读懂几分歌词的深意。
　　一个女人，遭受到背叛和欺骗，对生活绝望，进而想要毁灭自己。

　　边寂抬眸望她，“这歌词你自己写的？”

　　“不然呢？”许南音不明所以。众所周知她所有的歌，都出自她本人的创作。

　　边寂静了半会儿，没出声，似是在思索。导演从那头走过来，对他们说：“这边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许南音点点头，又望向坐在床边出神的边寂，抬手弹了弹他的额头，“快点拍，拍完下班。”

　　最后一幕基本没边寂什么戏份，通过这两天拍摄，MV剧本虽然情节简单，又无冗长复杂的对白，但从男女主角的情景表现来看，边寂大抵知道自己演的是个渣男。
　　先是利用温柔攻势哄诱女主角入局，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再一点一点地将其推进毁灭的深渊。

　　他闭眼躺在床上，卧室内熄了灯，直至临走前，女主角仍在痛苦挣扎。她跪在他的床边哀悼，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怀里抱着一只破旧的洋娃娃。许南音手里梳弄着娃娃凌乱的头发，娃娃的脸颊布满灰尘，曾被用力地践踏扔掷过。
　　身上的衣服被撕得稀烂，遮不住娃娃的身躯。

　　她在黑暗中，低声说：“不会再痛苦了，再也不会了。”

　　边寂躺在床上，假意熟睡，覆在下眼睑的长睫却不可遏制地一颤。

　　许南音把手里的娃娃放下，推开地上收拾齐整的行李箱。她想过要逃离，可她终究逃不出这片噩梦。
　　推开窗，今夜的风很静，夜空深黑，天空之中闪耀着与此时情景不符的璀璨星子。窗外老式的居民楼密集，电线错综复杂。街道上寥寥几个途径的路人，无人发现她的异样。
　　很快，这里将会被人流挤满，大街小巷七嘴八舌的嘈杂龃龉，对从窗外坠落下来的女人指指点点。

　　“CUT！一次过，收工！”导演及时地喊了停，对许南音的表现赞不绝口。这是《黑白》MV拍摄以来，最顺利的一次。
　　画面到女人推开窗的那一刻便停了，她寂静的眸光投望向窗外，夜风吹起她的长发，脸上纵横着风干的泪水，眼里看不见丝毫生气。
　　尽管画面没有赤.裸.裸地将结局展现，但整首歌的基调是晦暗绝望的，像一只冰冷的手，将每一名旁观者都拖进地狱。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撤场，许南音还站窗边，怀里抱着那只肮脏的芭比娃娃。她仿佛还没有从戏中回过神来，手里正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娃娃的头发，目光空洞洞地出神。
　　夜风吹起她的衣摆，破碎的衣料在她肩膀上飘摇。

　　忽地，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

　　许南音下意识回头。

　　边寂站在她身后，望着她，唇角微扬，“我抓住你了。并且，我绝对不会放手。”

　　-

　　工作结束出来，将近夜晚九点，大马路上车辆川流，路灯沿着江岸一路过去，倒映在潺潺江水上，像一片流动的萤火。

　　周挽在那头的保姆车里等她，从许南音下楼开始，周挽便一直在车内冲她招手，示意她赶紧过去。
　　许南音权当没看见。

　　今晚边寂没让刘拥君过来，他下午是自己骑摩托车过来的，许南音看着他长腿跨上路边那辆重型机车，摘下挂在方向盘上的头盔，用胳膊肘夹在腰间，冲她很是懒散地笑：“问你个问题。”

　　“什么？”

　　“歌词没原型吧？”

　　许南音微怔。

　　随后，边寂把头盔扔她怀里，“作为我陪你演了两天渣男的回报，今天晚上陪我。”

　　她胳膊生得细瘦，冷不丁被那只硕大的头盔砸中，吃力地抱在怀里。神情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显得有些滑稽。

　　边寂勾着唇笑，似乎从未见过她这副表情。他挑了挑眉，下巴又冲身下的摩托车扬了扬，几分挑衅地问：“怎么了，害怕？”

　　她许南音还真没有怕的东西。

　　在MV开拍之前，是她主动找到他，说只要他愿意出演，他想要的，她会尽力满足。

　　可边寂还没说今晚要她陪他做什么。

　　许南音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提起裙摆，径直跨上他身后的驾座。夜色中，她神色冷淡地说：“现在你身后坐的是国民级的歌手，希望在明天之前，你可以把我安然无恙地送回家中。”

　　顿了顿，许南音补充道：“否则我微博上三千万粉丝，人均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把你淹死。”

　　嚯，还起威胁了。

　　边寂单脚踏上油门，把另一只头盔摘下来，回头望她，眼里噙了点薄笑：“放心，用不着明天，我只要你一个晚上的时间。”

　　许南音面无表情地把头盔戴上去，懒得再跟他扯皮。

　　摩托车从保姆车旁边飞驰而过，一直在车内等许南音的周挽，眼睁睁看着许南音上了贼车，并且头也不回地，和边寂一起离开。

　　“诶，你们——”周挽冲他们的背影大声喊，摩托车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里。

　　一个是极具知名度的女歌手，一个是顶着私生子传闻的集团二少爷；一个真敢上车，一个真敢开车。

　　许南音戴着头盔，坐在摩托车后座里。他开的车速极快，码表上从0到100的数值，启动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夜风将她的长发吹得猎猎飞舞，流水般朝身后飞散。耳旁狂啸着风声和马达的轰鸣声，犹如雷霆狂怒。

　　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许南音就该知道他这样张狂的性子。

　　不知怎么地，她今夜竟没表现得和平常一样淡然平静，反而显得有几分拘谨。大约是重型机车的速度超出了她的预计，一路上的风景被撕扯成模糊不清的光影，从身侧飞快掠过。视野里的行人、车辆、高楼，在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被遥遥地抛在脑后。

　　极猎的风声中，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边寂在前面把控着方向，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她戴着头盔，挡风镜下的小脸煞白，指尖用力抠着身下的座椅，仿佛害怕自己会被极快的车速甩飞出去。

　　他一笑，隔着风声，对她说：“许南音。”

　　“什么？”许南音一怔。抬起眼，对上他头盔底下清削的下颌线，嘴唇淡薄如锋刃，微扬一抹弧度。

　　边寂说：“抱着我。”

　　许南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牢牢抠在椅垫上的手，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握住。边寂牵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圈在自己腰上。

　　许南音身体向前倾，前心贴上男生炽热的后背，双手不由自主地抱住他的腰。他的脊背宽阔硬朗，薄薄的衣料阻隔，感觉到清晰分明的肌肉和脊柱线条。

　　边寂放慢了一些车速，待她稍缓过神来，语气中却不觉噙满笑意：“你还会有害臊的时候。”

　　-

　　边寂带她去到南沙的一处夜市。这地方沿海，从市区过来几十公里远，夜晚路上的行人不多，靠近海岸深处的地方，却有一方鼎盛的夜市。晚上九点开始营业，此刻正值火爆的时间。
　　这边的海产十分有名，他也是受朋友推荐，说无论如何来南城一定要试一试。

　　从摩托车上下来，许南音两腿一软，险些没站稳。边寂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下意识问：“没事吧？”

　　许南音却淡淡把手抽回。她目光移向别侧，仿佛不好意思。微抿了下唇，脸色仍是泛白的，尚未缓过神来。
　　犟着一口气说：“没事，高跟鞋没站稳。”

　　边寂眸子一弯，觉得她故作逞强的样子真是可爱到不行。他稍俯低身，凑她耳旁道：“音音，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冲我撒会儿娇，不碍事的。”

　　许南音抬头瞪他，眼里又羞又愤。

　　边寂眼中的笑意更深，不能再逗她，怕真把她惹毛了。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带她往夜市方向走，“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许南音身份的关系，极少来这样人多的地方，平时外出一向谨慎。从下车起便口罩帽子全副武装，耐不住她身材高挑，又穿一身极显身段的包臀鱼尾连衣裙，斜肩的领口展露大片雪白香肩，一双长腿踩在高跟鞋上，身姿窈窕挺拔。
　　一路过去，路边的男性频繁对她实施“注目礼”。

　　许南音是在镁光灯底下活着的人，早已习惯旁人的目光。边寂却是从小自由散漫惯了，做任何事不喜欢旁人管束，出街让人这样频繁地注目打量，浑身不自在。
　　尤其一些男的，看她的眼神赤.裸.裸，并非善意。

　　边寂把外套脱下来，给她裹在身上，“穿着。”

　　许南音侧眸睨他一眼，“你干什么？”

　　“怕你冷。”

　　“现在三十度。”

　　“热感冒不懂？”

　　“……”
　　许南音笑了，挑眉问：“你吃醋？”

　　边寂是个很诚实的人，有醋他就吃，吃了他就认。
　　他挑了挑眉，“怎么，不行吗？”

　　许南音没再说话。确实他们一路走来，过于招摇。不仅仅因为她的关系，边寂本身的外形，在人群中也足够引人注目。
　　俊男美女的搭配，身段又高挑，两人一身黑白衣衫，气质出挑，在这繁杂夜市中并肩而行，自成一派清冷气质的风景线。

　　加之她马上要发新专，最近在各大媒体上的曝光很活跃。两人的绯闻又在风口浪尖上，若是被路人认出，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许南音扯了扯肩头外套，又扶了下脸边的口罩，把自己包裹得更严实一些。

　　他们挑了一家相对人少的店，因为铺子开在街市深处，从外面一路进来，人流量逐渐减少。大家都更乐意在街口的店铺待着，可以一边看海景、吹海风，一边吃宵夜。

　　许南音倒是对海不大感兴趣，在瓦努阿图的私人岛屿上待了两年，什么样漂亮的海景没见过？边寂也是，在国外的时候，他还是各项海上运动的爱好者。

　　两人主要是奔着吃的过来。进到店内，不大的铺面里，只有零星几桌客人，烧烤的味道从后厨溢出，香味扑鼻。
　　这家店是边寂朋友推荐的，品质有保证。他们挑了一处靠窗边的位置坐下，边寂打开菜单，沿着桌面递过去，“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来这边主要是吃海鲜，还有各类烧烤。许南音平时日程忙碌，大多是靠外卖解决，或是周挽给她准备的便当。
　　从瓦努阿图回来，她倒是许久没吃过新鲜的海产。

　　许南音目光扫过菜式，“我爱吃甜的。”

　　边寂回想起上次替她买蛋糕，那家烘培店的店主告诉他，许南音最爱吃巧克力慕斯。当时他尝了一小口，甜度非比寻常，甚至怀疑是店主特意按许南音的口味偏好制作的，能把人甜出糖尿病来。

　　边寂戏侃问：“你们女明星不用忌口？”

　　“随便，反正我吃不胖。”许南音语气很淡，却理直气壮。

　　边寂一愣，哈哈笑起来。

　　他站起身，“我知道这家店的水果冰饮很好，你坐一下，我去给你拿。”

　　“嗯。”许南音应了声，目光专注在手里的菜单上，翻过去一页。

　　边寂去那头给她拿饮料，许南音自己坐在位置上，他们刚才进店时还没见几桌人，不一会儿的工夫，人流量渐渐多起来，不少人刚从附近的KTV出来，就近吃宵夜。

　　外头进来几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浑身酒气，还挟带着不知名的劣质香水味，一看便知刚从夜店厮混出来。
　　为首的男人步伐摇摇晃晃，酒精的作用下，走不太稳。刚进门，便留意到独自坐在桌前的许南音。
　　女人一身黑色包臀裙装，长腿纤腰，雪肌玉骨，一头乌发流泻腰间。光看背影，便知美艳不可方物。

　　这带属闹市，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独自出门玩很常见。男人喝多了几杯，酒精上头，顾不得是公众场合，便肆无忌惮起来：“妹妹一个人出来玩，要不要和哥哥们一起啊？”

　　许南音持菜单的手一顿。
　　下一秒，她应声回头，对上男人醉意迷蒙的脸时，眉心厌恶地蹙起。

　　男人走上前，伸手想摸她的脸，醉醺醺地说：“妹妹还戴着口罩啊，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多可惜……”

　　许南音霍地站起身。就在她忍不住要抄起椅子砸在那人身上时，腕上忽地多了一道有力的力度。边寂不知何时拿完东西回来，大手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身后一带。
　　他的身影高俊挺拔，牢牢挡在她身前。

　　边寂一手提着玻璃瓶，一手扼住男人的手腕，望着对方，眼神阴鸷，语气威胁地说：

　　“我要是你，我现在就不会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