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级魔王》柒木流年

17、人性是什么？

　　夕阳之下，万物寂然。

　　暮色的光晕染在这片荒芜人烟的平野上，将庄严肃穆的圆形石台镀了一层血色的光边。

　　女孩穿着一身绘着神秘图腾的的长袍，长发披散，衣袂飘飘，被带着步上石台，安静站立。风自远处而来，呼啸的风声乍响，悠远如古老的长吟。

　　她眉目纯稚而美丽，面色平静地凝望着远方，远处夕阳的余烬点亮了她黑漆漆的眼瞳，使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仿若有火在烧。

　　带着她步上石台的，是个脸色蜡黄的妇人。那妇人早已摒弃了最开始的怯懦，表情兴奋地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双手使力，似乎想让她坐下。

　　“……”女孩叹了口气。她轻轻瞥了身后的女人一眼，目光淡而毫无温度，“我自己会坐，放手。”

　　“阿雪……”女人显然被突然开口的女孩吓了一跳，猛地放开了手，但复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新将手压在孩子稚嫩而单薄的肩头，“阿雪，你别怪妈妈。你不是也不想爸爸每天都打妈妈吗？阿雪是乖孩子，对不对？你就忍一忍，忍一忍，明天妈妈就带你走……”

　　“带我走？”女孩敛下眸，长长的睫毛如鸦羽般颤抖，“妈妈，你确定——我明天还活着？”

　　她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回身，两眼中燃烧着令人心悸的烈火，直直盯着身后神色惊慌的女人，轻柔地问：“还是——明天，带着我的尸体走？”

　　女人仓皇放手，向后退了两步。她颤抖着凝视着自己的女儿，却突然之间觉得面前的女孩儿无比陌生。

　　“妈妈。”女孩儿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又轻又低，却毫无感情，宛如她面对的是个陌生人，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厌恶，“既然您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就应该坦然些，那我还能勉强当您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坏也坏的真实。向您现在这样，明明做了坏事还不敢承认，妄想着诸事可以两全——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稍稍扯了扯唇角，眼角轻轻向上一挑，便满眼都是仿如事不关己般的讥嘲笑意，“您现在这样，只会让我看不起您。您明明什么都清楚不是吗？今晚的仪式过后……”

　　“余向雪这个人，就会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呀。”女孩的袍袖在空中飞扬，她翩然向前走了一步，姿态优美地如一只蝶，随后半蹲而下，在惊恐跌坐于地的女人耳边低声说：“是不是呀？我亲爱的……妈妈。”

　　岳云生颤抖着，近乎于惊恐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孩儿。

　　夕阳的余晖终于在空中焚烧殆尽，苟延残喘地留下了些许微光，却无法抵挡逐渐深沉的夜色。

　　那双眼中由夕阳余烬构建的火焰便也尽数消失，只留隐藏其下的真实面貌。

　　那是毫无光亮的黑。就如同最深的夜、最污秽的泥淖。那双眼在其中浸染已久，早已变得无生无死，无喜无悲，更遑论绝望和希望。

　　“余向雪”看着颤抖的女人，突然无趣地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后退，干脆利落地坐到了整个祭台正中间的凹槽处，冲她挥了挥手，“我会乖的。您快走吧。”

　　岳云生大口喘息着。她怔怔地看着已经闭上眼神情冷漠的女孩，突然攥紧了拳，转身离开。

　　至此，在这广袤的荒野上，只剩下“女孩”一人。

　　见女人离开，沈京重新睁开眼睛。

　　他一手支腮，一手放松地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盘膝而坐，再不见刚刚面对岳云生时的尖利，安静地看着挂着星子的夜空出神。

　　亲情真是个脆弱的东西啊。

　　他淡淡想着。

　　耳边突然又响起尖锐的轰鸣，胸腔中的心脏在震颤不休，他的整个身体都仿若一具老旧了的机器，各个器官都变得不甚协调。窒息感如潮水般袭击着他的感知，震颤着的心脏传来剧烈的阵痛。

　　沈京风霜不惊地叹了口气，手指在膝头有节奏地敲击，准备生捱过这突如其来的应激反应。

　　火元素依旧在他皮肤的表面游走，营造出他体温正常的表象。它们与浸染他血脉的冰元素相互碰撞，衬着突如其来的耳鸣、窒息与心脏的疼痛，使他的眼前因为剧烈的痛苦有些模糊。

　　但只要他处于清醒的状态，这些疼痛便显得无关紧要，甚至不能阻碍他的正常思考与行动。

　　只不过……沈京也是人。

　　既然是人，在痛苦的时候，就会不可避免的变得感性而脆弱。

　　苍茫的天幕之上，星子安静地凝视着他。

　　“沈京哥哥……我听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星星。那我会不会也变成一颗星星呢？”

　　在尖锐的耳鸣声中里，稚嫩的孩童声音突然响彻在他的耳畔，有些模糊的失真。

　　“……”沈京轻轻眨了眨眼，目光低垂着，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但他的眼前却好似突然绵延出一副长长的画，画中有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女孩安静地躺在他怀里，面容模糊，满身血污。

　　“会的。”随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略微哽咽地回应，“会的。小甜会变成星星，然后交很多很多星星朋友，和他们一起在天上玩……”

　　静默半晌，小甜又问：“妈妈……以后也会变成星星吗？”

　　“不会。”沈京认真地回答，“坏人会变成流星，不会在天空上停留。”

　　“是吗……”小甜的气息变得微弱，眼里却有了笑意，“但是，妈妈不是坏人，可以变成星星，和小甜……一起玩……”

　　言罢，小小的女孩展开了一抹笑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画外凝视着这一切的沈京神情平静，将眼前的画面挥散。

　　不是坏人吗？

　　为了一个虚假的承诺，取走了自己女儿的性命——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你还觉得她不是坏人？

　　那是一个灵异逃杀向世界。但与其他灵异世界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并不是由boss来取走他们的生命，那位boss直接出现在他们身边，心平气和地提了一个要求。

　　“通关这个世界很简单，我敢打赌这是无限世界中最简单的通关任务。”boss说，“只要在场人数等于或小于12，我就算你们都通关了，时间不限。”

　　任务面板没有任何显示，或许意味着这个世界由boss发布世界任务。

　　在场的人纷纷躁动起来。

　　参与任务的人一共有13人。也就是说，只要有一个人“出局”，其他的人就可以全部通关了！

　　刚开始，并没有人做第一个出头鸟。哪怕着十三人中有一个孩子和带着她的、身形瘦弱的母亲，但在这个积分商城可以换到一切的无限世界里，体格早已经不再是评判人杀伤力的标准。

　　直到第三天，人们开始虎视眈眈。

　　这个世界一片莹白，干净的空无一物。与之对应的是，也没有任何饮用水和食物。

　　饿了三天的人们，开始由“人”变成饥肠辘辘的野兽。

　　但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那位带着孩子的母亲，亲手手刃了自己不足六岁的孩子。她的暴起速度太快，即使沈京反应迅速，救下了那女孩，她却也活不成了。

　　待他救下那女孩后，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捂脸痛哭，她居然还在为自己辩解，说就算留着这孩子，她也只会在无限世界受苦，还不如让她痛痛快快地离开。这样两全其美，他们既可以完成任务，也成全了这孩子。

　　成全，这所谓的“成全”到底成了谁的全？

　　——然后她就被突然出现在任务世界中的boss一刀劈碎了脑袋。

　　应激反应在逐渐消退。沈京动了动发僵的身体，摇头叹了口气。

　　他一直搞不明白自己身体应激反应的发作规律。有些时候有迹可循，有些时候却突如其来，正如这一次。

　　风吹拂而过，带来数条远方的信息。

　　沈京轻轻眨了眨眼，抬眸望向远方那一排黑色的帐篷。

　　只见一群黑袍人自帐篷中倾巢而出。他们排成一列，举着火把，整齐有序地向他走来。

　　这些人身形高矮不一，有胖有瘦，却不约而同地戴着兜帽，掩去了自己的面容。从第一个人到地最后一个人皆步履缓慢，脚步拖沓，活像一群行走的幽灵。

　　沈京：“……”这造型真别致。

　　他颇感伤眼地移开了视线，也懒得理这群不知死期将近反而欢天喜地自掘坟墓的傻子，转而又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

　　其实他向来不喜欢回忆过去。但不知为何，总想再仔细回想一下那女人的结局。

　　就好像再回忆一遍能让他好受些似的。

　　沈京嘲讽地笑了笑。那笑意又淡又冷，似乎是在自嘲，又似乎在讥讽其他的什么事物，在夜色的掩映下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无限世界对玩家的恶意向来极大。它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简单的任务让玩家去做？

　　自玩家自带的任务显示屏在那个世界失灵这一事来看，就能细细品出其中的阴谋。

　　boss说的是“杀一个人我就算你们过关”，可不是“杀一个人你们就通关了”。

　　世界任务和boss发布的任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事物。玩家只要完成世界任务就可以被立马传送，但完成了boss任务却并不会，关系类似于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

　　——boss任务有的可以做，有的不能做。因为boss并不像任务面板上的文字不会撒谎。有些任务完成可以获得通关世界任务的关键道具，有的却只是boss随口扯出的谎言。

　　就如同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世界任务其实是“在这里待满72个小时，期间不得有任何人自相残杀。若此条被执行，72小时后将会被自动送出，视做任务完成。若不被执行，boss将执行抹杀。”

　　当这条文字在任务面板上姗姗来迟，所有玩家都陷入了缄默。

　　因为任务的确如boss所说“非常简单”，所以无限世界自作主张地加大了难度。

　　它关闭了任务面板上显示的任务，造成了“这个世界是由boss发布世界任务”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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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外面绕圈圈的竺誉：大家好，明天我就出场了。我现在好累，绕圈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