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旎旎果子

20、第 20 章

　　“阿树！”
　　“阿树少爷！”
　　当听到身后呼唤的声音变成是老罗时，阿树脸上的表情黯然了下去，像是雪夜中静静飘落下来的雪花般，他的脚步也逐渐变得凌乱、虚浮，当他打了个趔趄、几乎快要一头栽到地上去时，顾云雀搂住了他的腰——
　　阿树的腰，细得令人心惊——
　　“阿树？”
　　阿树再也支撑不住似的、把全身的重量全都压向了顾云雀——
　　顾云雀好怕他会就这样倒下去，于是说：“阿树，我们还是回去打针吧？”
　　阿树勉强撑起笑意说：“我没事，我想带你去参观我的密室……”
　　“密室？”
　　“一个我平常最喜欢待的房间……”
　　顾云雀摇摇头，“那个，以后有的是机会……”
　　阿树惨淡地一笑，没说话，只顾自继续往前走，顾云雀只得无奈地跟上——
　　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堂，再绕过长长的通往楼上的旋转楼梯，他们最后进入一条深深的走廊——
　　不知道还要继续走多久的顾云雀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童话般的神秘城堡——
　　之前，只觉得阿树是个有钱人，但完全没料到他会富裕到如此的地步，所以，阿树到底是什么人？他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吗？他没有父母，除了阿英以外，他是不是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终于，阿树所说的密室到了，虽然从门外看，这和走廊里的其他众多房间没什么两样，但一推门进去，就会发现别有洞天——
　　但并非是里面连通着什么秘密山洞，不过，周围的气氛，却也没差。
　　简直如同小型电影院一般，这个昏暗房间里的布置全部和电影有关——墙上到处都贴着电影海报，四周的书架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电影杂志、书籍、古老的录像带、DVD，甚至还有照相机、摄影机这类的摄影器材，然后——
　　在房间中央、摆放着的两张浅绿色的真皮沙发中间，还有电影放映机——
　　“这是什么地方呀？”
　　顾云雀站在原地、如做梦般一边抬头环视着四周一边发出轻声的感叹——
　　小时候，就连电影院也很少去的她，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在私人的家里见到如此专业的设备……
　　没多久，一阵沙沙声起，在她身体左侧的白墙上，出现了影像画面——
　　在一个开满各种鲜花的花园里，摆放着一张长长的餐桌，餐桌上铺着洁白的台布，上面布置着鲜花以及各式美食，一个身着正装的小男孩坐在长桌的尽头，他的面前是一个三层高的生日蛋糕，上面同样有鲜花还有蜡烛，但不知为何，小男孩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恹恹的，像是在不高兴——
　　但是，随着一个天仙般的美丽女子来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头，亲昵地吻着他的额头和面颊时，他脸上的笑容马上像鲜花般地绽放了……
　　那是阿树！是阿树的小时候！
　　好可爱啊……
　　顾云雀呆呆地看着……
　　在她身后，阿树倒在沙发上，也同她一样、正默默地观看着眼前播放的这些画面，那些属于过去的时光，如虫咬一般，在他心田里来回地踩踏着……

　　“英小姐！”
　　老罗叫住了正要去追上阿树的英。
　　“老罗？”
　　“英小姐……”老罗忽然哽咽，“有件事，少爷要我瞒着你，可是……我办不到，如果不把这件事告诉英小姐的话，少爷就、就太可怜了……”
　　英怔住了。

　　十五岁那年，英第一次走进了阿树的家。
　　那是为了庆祝阿树的生日。
　　“阿树，快看，妈妈给你带来了一个新朋友！她的名字叫英，大你十岁，是树的姐姐哦！”
　　然后，英就见到了树。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比娃娃还要可爱精致的真人——
　　好漂亮的男孩子！
　　干净得像个雪团子。
　　果然长得跟他当大明星的妈妈一模一样呢！
　　“姐姐？英姐姐！”
　　没想到虽然是初次见面，阿树却丝毫也不认生地立马朝她奔过来、并且欢天喜地拉住了她的手——
　　阿树的小手软软的，像棉花糖一样，在被握住的瞬间，英仿佛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变软了似的……

　　“阿树，那是你妈妈吗？她好漂亮啊！”
　　顾云雀指着画面中抱着小阿树亲吻的女人回头问阿树。
　　阿树没有回答。
　　影片在继续播放着，但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在一片宽阔的草坪上，阿树和一个少女坐在一起。
　　少女好像在手里折着什么，同时，她一边问阿树：
　　“阿树长大了想做什么？
　　阿树捧着软乎乎的面颊说：
　　“当演员，做明星。”
　　“像你妈妈那样？”
　　“对啊！”阿树天真无邪地笑着：“英呢？”
　　少女淡淡扯了下嘴角——
　　“我要赚钱，长大后我一定要赚好多好多的钱——”
　　阿树兴奋地说：
　　“那我帮你啊！”
　　“帮我？”
　　“是啊！”阿树从地上跳起来、双手叉着腰说：“我去拍戏！把赚来的片酬全部交给英，那英不就可以发大财了吗！”
　　英笑了！
　　看见英笑了，树也笑了，两个孩子彼此看着对方的笑脸笑到滚倒在地——
　　沙发上的阿树的脸色逐渐苍白下去，像是快要枯萎的花朵一般，他抱着身体、蜷成一团，仿佛正在拼命忍耐着某种痛苦似的，他闭紧双眼、咬住了牙关……

　　“发生了什么事，请你快说！”英催促着老罗。
　　老罗叹了口气，开始从一周前发生的一件事说起——

　　一周前。
　　阿树和往常一样，准备出门散步，但是刚走到街口，他就被一辆车给撞了，他当然还是拒绝了去医院就医，于是把他接回家后，我就打电话通知了安医生。
　　当时的伤情，看起来并不很严重，只是小腿和膝盖上破了点皮而已，但不知怎么回事，安医生的表情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少爷当时痛得很厉害，把他抱回家的时候，他一直在我怀里发抖，我也觉得很奇怪，明明看着不严重，少爷却痛得脸孔发白——
　　直到安医生跟我说，他必须要带少爷去他那边再做个详细检查时，我才预感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果然，做完检查后，安医生跟我说，少爷身上长了不好的东西，如果要切除的话，那就必须要——
　　“必须要什么！！！”半天等不到老罗说完后半句话，英忍不住拍案而起——

　　十岁那年，树的母亲去世了。
　　原本就是私生子、从小到大只和母亲在一起生活的树，打那之后，真正成为了一个无人依靠、无人陪伴的孤儿。
　　英就是在那样的境况下、住进树的家的，说是姐姐也好，帮忙管理树家的工作人员也好，总之，英在树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陪在了树的身边。
　　树感激着她，因此也更加牢记着自己曾经对她的承诺。
　　做演员、成为大明星，赚好多钱，都送给英——
　　但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位名导演，一旦被人知道他是母亲与他的私生子，不但会毁掉导演以及已经去世的母亲的声誉，同时也会连累很多人，因此，树的演员梦几乎从一开始就无法实现，哪怕有很多导演在只见过他一面后就不停地给他寄来剧本央求他接拍他们的戏……
　　他也想过为了实现与英的诺言，干脆抛开这一切，反正他从没见过生父、对其毫无感情，即便是为了长久以来只能被他做为地下情人私藏的母亲出气，他也完全可以借机报复般不管不顾——
　　但是英却突然跑来哀求他不要那么做——
　　“对不起，虽然你可能恨着他，可是，我妈妈却爱着他，我，求你，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我妈妈——”
　　树怎么也没想到，英的妈妈，居然也是父亲的情人，而且直到当下，两人还在交往着，感到被欺骗了的树，当晚就把英赶出了家门，他打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英了，他甚至怀疑，打从第一次英跟他见面、两人相识起、一切就是早有预谋的……
　　可是，他又在赶走英之后，发现自己早已离不开她，早晨醒来时想见她，夜里做梦时还是想见她——
　　在最恨她的时候，他却意外发现自己早已经爱上了她，尽管她长得一点也不漂亮，有时候，她甚至严肃刻板地过了头，可是，爱情绝非只是外观的反应，他是在从小到大、日日夜夜与英的接触与陪伴中，与英产生了密不可分的关系……
　　于是他又把英叫了回来。
　　他说，既然拍不了公开的电影，那么，就拍地下的，他要英做他的经纪人，代他洽淡业务。
　　英没有答应。
　　她说树没必要这么做，母亲给他留下的财产，已足够他花到下辈子。
　　他冷笑地捏住英的下巴说：
　　“可我现在，就是想赚更多更多的钱，和你小时候的梦想一样呢，英，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吧，做为、不破坏你妈妈跟我爸爸私通关系的、交换条件。”

　　晓昼接起了电话。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扑嗵扑嗵地狂跳着——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拜托，小雀，千万不要是你有事！
　　“阿立，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阿立呜咽的声音传了过来：
　　“糟糕！糟糕了孟大哥，云雀她不见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她！她说不定，是被人贩子拐跑了！或是、或是——”
　　孟晓昼拍案而起——
　　“你在说什么鬼话！喂！你先别哭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清楚啊！”
　　随着这声厉吼，一道白光，闪过镜片，孟晓昼的额头上迸出了星星般的冷汗——
　　“孟先生，很对不起，一直以来，利用了你，如果你要恨的话，请尽管恨我吧，但是，还请你千万千万，在我死之后，仍替我照顾小雀，为了这个，我愿意为你奉献一切——当然也包括、因为路明对你产生的怨恨……”
　　顾山芙临死前向他伸来的那双枯瘦的手，仿佛又一次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眼前一般，孟晓昼感到胃里一阵翻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