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轻尘》土豆猫

1、序

　　雨落轻尘
　　绵延千里的雪山，山峰与山峰间，只有稍深的阴影在纯白的雪面上印证彼此的不同。
　　猎户从来不曾在此地出没，植物都埋藏在雪下，动物也极少有。这样的地方，竟有一片茅舍。
　　茅舍的主人曾经是武林传奇。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他的称号——“刀剑客”。他只是一个过客，带了两种武器，一把刀，一柄剑。他行经中原的时候，赢得了他的刀的人均敌不过他的剑，敌得过他的剑的人都挡不住他的刀。“天下第一”也不过如是。
　　刀剑客只有两位朋友，却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龙吟”曲径扬和“飘影剑”叶飘影。前者能以刀发龙吟，刀法独步天下，被誉为“龙吟一出天地开”，却被人设计陷害，身败名裂；后者佩名剑“飘影”，自创飘影剑法，剑术卓绝，人更是艳丽无双，钟情于魔教教主却遭始乱终弃，音迹杳然。
　　没有人知道刀剑客是否得知两位朋友的遭遇。没有人会无故千里迢迢上这雪山来找一间小小的茅舍。于是，没有人知道刀剑客收了两个徒弟，大的那个叫曲放忧，配龙吟刀；小的那个是叶杳雨，使飘影剑。
　　十余年不过一晃眼的工夫。
　　曲放忧长叶杳雨五岁，早叶杳雨三年下雪山。每当春节将至，他总会带着上好的年货和奇闻逸事回到这里，逗叶杳雨玩。
　　叶杳雨长了一张颇有英气的脸，身资挺拔，性格直爽，唯一可能像女孩子的地方只有喜爱红色。故而她的发带、衣帽、鞋袜，全都是红色的，在雪地上就像一团飘动的火。
　　一个不够漂亮的女孩子总是比较令人放心的。所以刀剑客问过叶杳雨的母亲后，决定让她在十六岁时下山。

　　叶杳雨十六岁的春天，山脚下的雪还没有开始融化的时候，她便已经等不及了。曲放忧帮她准备好行囊，送行。
　　茅舍的门口忽然多了一个女人。
　　她静静地站着，仿若一只孤鹤。
　　叶杳雨在她面前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看。
　　她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曾经，眉目流转间，大半个江湖为之倾倒，于是得来“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头，只可惜爱错了人，废尽青春。现在，她的眼角已有了岁月的刻痕，里面藏着深沉的疲惫倦怠，也依然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十几年来，她和他们一样生活在这片茅舍中，但他们极少想到她在。
　　她是叶杳雨的母亲，叶飘影。
　　对叶杳雨而言，母亲就像雪峰在太阳的照射下拖曳的影子，清冷、了无质地。于是她问她：“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
　　叶飘影轻叹一口气，满身倦色随之退去，整个人鲜亮了许多。她说：“我欠你良多。如果，此次你入中原，灭奉夜教，杀了剑殇、剑自鸣，我欠你的，一定会还。”
　　“你不欠我什么。”叶杳雨说，“不过我会去试试。并不是因为你是我娘，而是因为你很漂亮，我喜欢逗你开心，看你笑。”
　　叶飘影蓦地惊呆。叶杳雨越过她，冲曲放忧摆摆手，施展轻功下山。她踩过的雪，蓬松一如既往。
　　曲放忧忽地笑了，起初还有点压抑，继而放纵开来。吐出的热气在空中冻住，仆仆簌簌地掉落在雪上。
　　“叶女侠，那是你女儿。就算她武功盖世，你也不能一张口就要她杀兄弑父吧？”
　　叶飘影没有反驳，只是问：“你都教了她什么？”
　　“身为母亲，你教过她么？既然没有，就管不得别人教她什么。小师妹还是很可爱的。”曲放忧说罢笑笑，问：“剑自鸣很漂亮么？小师妹最喜欢的就是美人，搞不好见了比你更漂亮的人就忘了该做什么了。”
　　“那随她。”叶飘影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没必要惹我厌。在讨厌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很不值得。忧儿，你把小雨教成这样，可是想要娶她？”
　　曲放忧的确不喜欢叶飘影。他觉得叶杳雨对美人的爱好或许源自对母亲没有回应的爱。叶飘影该为此负责。可是，他第一次与叶飘影交谈便发现，他没有资本同她计较。
　　叶飘影曾经不惜与家族断绝关系也要与奉夜教教主剑殇私奔，却无法俘获那个男人的心，带着那个男人的孩子投靠曾经倾慕她的另一个男人，又不肯以身相许。看起来矛盾又愚蠢，可她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也活得足够明白。相较之下，曲放忧太年轻了。
　　“不。我只是想看看，小师妹能在中原闹出什么事来。”曲放忧以实相告。
　　叶飘影再次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