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座凉城》斤划薯

41、终末

　　实习阶段已经到了尾声的尾声，我却很木然，在床板上挺了很久。

　　反复消化着"影像表现"和"诊断意见"。

　　最后的几个星期我收到了两份诊断单。"双肺见斑片状密度增高影，余肺未见异常组织密度影及占位性病变...""与前照片对比，原病灶未见明显吸收，余未见异常..."我并非医科生也不是学霸，以上全部似懂非懂，只在意见里看清楚了"双肺性局限性肺气肿""Ⅲ类肺结核(中/上）活动性未定"这到底是得了还是没得啊。就这样我卷铺盖回校了，所有人都好像有那么些同情的神色，拍着我的椅子背说"这是国民病，没事的，如今都免费治疗，别丧了。"

　　无心多说感想，我很快避免了人群接触，谨慎的告知情况，办理了辞职，主任说:"这段日子麻烦你了，谢谢。"我离办公桌两米远，哈哈的笑:"这是我该做的，谢谢您的栽培。"再后来我头不曾回，和接骨木童话中描写的模样一路向北，回到原点。即便如此楚留香仍然是不好摈弃的执念，我登上梨号挂机在隔壁，手一滑几段轻功，跑着不明意义50万一趟的商车，自己消化一些陈年旧事。为什么不在凉城跑？实在是说不清。这天犯了浑的自己发了几个红包玩，娴妹是旧识，高兴的挥挥手说:"是老X。"他们的帮主当然并不熟我，疑惑了片刻，却很快并不在意这人是干什么来的，同样拉我在宅邸上面坐定，这个队伍里已有很多人，乌泱泱的挤在房顶尖梁上。

　　房子几乎修到天上去，倒像是入云的仙门。少年人兴致勃勃的规划:"我想让老人们都回来，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兴起这个帮！还要注入新的生命力，人多了才有意思啊！"时值大半夜，众人耷拉着眼皮困意十足，却勉强应声纷纷附和着。有点中二，又满头热血，我看看这位帮主高兴的说个不停，如同回到了很久之前，少年人，是像十八？还是更像老苏？我说不准。但那飞扬的神采，属于抱持初心的故人。不知不觉又开始羡慕，第一次被拉进凉城的队，是薛家庄缺人，下一次被拉进凉城的队，是势力战缺人，再下一次进队，是那个初次通关的雪山队在缺人...曾有过被拉进社交尬聊的队吗...我忘了。

　　充值残留还剩很多，我回在最初见到众人的江南山头开了一万五千元宝的策划盒。然后有了武当最需要的秘籍:逍遥游。隔壁的武当来劝我了。"你氪的太多，这样不划算。"他说。我后半截日子习惯了大家看我输出乏力时失望的眼神，关切的眼神已经是许久不再见了，蓦的腾上一股辛酸，想起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已经不在了。" X老师，你又上头"伞少女说:"什么都想要有，就会冲动消费。"

　　你也是一样，想打人疼，想碾压高级本，又想集齐全套华服，档位有限，哪有那么多都能实现的道理？我问露夜:"她觉得体验不够好，到底那里不好了呢？"姑娘只是耸耸肩，冲我笑一笑。"若她愿意回来，祝愿她能挖出想要的紫特技，想要的一切吧。"我常在等人，去江南的山尖上，去中原的落日崖，我常在回忆，到初见的那一天，到离别的那一天。如今可会有人等我吗。像这样的废物输出带本翻车怪，外加一身懒癌的病人，会有人等我吗。自此我告别了这个熟悉的山头，静静下了线。

　　如今躺了多少天，又多少天没上线了？这个游戏很奇怪，每日必肝时巴不得十几个小时常亮，十连悬赏刷不到半夜两点都是不够敬业，可一旦下了线，一天断签，再断签一天，就慢慢脱出，不愿再回想。不可遏制的想到胖子躲躲闪闪的五花肉脸，刻骨的仇恨。愈发觉得就算不同归于尽也应该在走前互殴一顿才划算。芝在工作中受了诸多的异性邀约，不明意义的po给我看，我满腔火气，咄咄的反问到:"几个意思？"竞争力减弱是如此让人颓唐不安的情况，如今我才觉适者生存的残酷性。再尝试想一些过去的事来回甘，却仿佛被摄魂怪榨干，一滴都回忆不上来。

　　我只记得惹哭过几个小女生，只记得我带高级本时的失败，只记得入梦翻车时队内失望的眼神。我好像有过两次徒弟，她们说我"冷若冰霜"后各自离去，有人因七星怜惜他人而约束我，此外还有什么记忆留给我吗。我想得起身旁人分分合合，换了一茬一茬，势力战不应缺席，金陵也不好装死，总有人会对战局抱着搏一搏的期待...。我一厢情愿期待的却是希望众人都在。担心分别所以攥得紧，攥的愈紧则如流沙过隙。如今我知道不论如何央求，去意已决的人终是会走的，鲜有人考虑自身以外的游戏体验，立场站错的只有我，不该当着普通的玩家，操着策划的心。多希望在游戏里遇见几个侃天吹水的好弟兄，认识几个温柔扶持的好姑娘，常驻的，各处的，这样的才像是江湖。

　　现在自己孑然一身，没再剩下什么。芝芝撂下江湖的后续。说:“帮已经转给适合的人了，你注意休息就行了。”话里总掺了些异地处久的寡淡，她忙，扭头飘然而去。这次接下金匾的人是谁呢？我半条腿搭在泥里脑子却治不了好奇，会有谁来告诉我吗。考虑到这些于是强打起精神，颠颠的趴在桌前，等着对话框闪那么一两下。几天过去一周过去，并无人找我。“小伙伴都失踪了，你们不来问一问的吗”，我自嘲的抖擞着腿，给我的电脑发了一串抠鼻，又发一串。最终了解很多规则后，我开始着手写一篇文章，翻来覆去好几天，只码得出流水账。从开天辟地扯到豆子开花，技术之拙劣竟连一点简单的故事都写不出来。

　　年少不知读书贵，最后的江湖，我给自己写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