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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外出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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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匆匆而去,京市转眼入了秋。
树人画室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组织学生出去写生,这次目的地选在了西郊的象山公园。
老胡找熟人租了一辆大巴车,一早就把学生全拉走了。
梨惜留下值班,画室少了那群朝气蓬勃的学生,她多少有些不习惯。
“滋啦···”
远处的教室突然传出一阵拉门声,梨惜一个激灵,打字的手停了下来。
···画室现在不就她一个人了吗···
风?小偷?或者,鬼?
梨惜摇了摇脑袋,青天白日的自己想什么呢···
她站起身,给自己壮了壮胆,准备过去看看。
梨惜随手拿了一把扫帚,另一只手放在手机拨号键上,弯着身子,屏住呼吸,表情严肃,向教室一步步移了过去。
“梨惜学姐?你干什么呢?”鹿弋手里提着一个涮笔用的水桶,眨着眼,在梨惜身后好笑道。
“咳咳,鹿弋,是你呀。”梨惜双颊染上一抹红潮,她迅速放下扫帚,“你怎么没跟着大家一起去写生呀?”
问题刚问出口,梨惜就后悔了。
自从上次发现鹿弋有可能是色盲之后,她查了很多资料,再对比鹿弋一直以来的作品,得出结论,她这个学生,极有可能是一点颜色都分辨不了的全色盲。
而全色盲的人喜暗,畏光,这种大太阳下的外出写生自然会避开。
“哦,今天有些不舒服,还是想留在画室练习。”鹿弋找了一个理由回道。
梨惜了然,低头看了眼鹿弋手里的东西,柔声说,“刚好我今天没什么事情,要不要我辅导下你色彩的部分?”
鹿弋幽黑的眸子亮了亮,“真的吗?学姐不要嫌我笨就好。”
梨惜摇摇头,温柔地伸手拨了拨鹿弋挡住眼睛的碎发,“怎么会,我一直觉得,你有天赋。”
鹿弋只觉得梨惜在好心安慰自己,她什么水平自己非常清楚。
看了几幅鹿弋最近的练习,梨惜闭口不语。
说实话,抛开有“色”眼镜,鹿弋的画,不论技法,还是熟练度,都已经远远超过录取的标准,可就是···
“学姐,有什么意见就直说吧,我脸皮厚,你怎么说都行···”鹿弋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放在腿上,虚心坐在一边。
那本子很厚,在梨惜看不到的地方,记载着许多奇怪的公式:
h=1+4
bn=1+2+17
...
梨惜依旧默不作声,心里越想越难过。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学生,她都会像老胡一样,直接指出这些作品用色突兀又奇怪,但这是鹿弋,她知道,这些需要改进的地方,或许是鹿弋永远无能为力的部分。
“鹿弋,你···为什么想学画画呢?”
只听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鹿弋手一松,笔记本滑落到地上。
梨惜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鹿弋天性敏感,还是从她眉眼间的隐忍察觉到了什么。
她的秘密被知道了。
鹿弋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复杂的,混合着疑惑,不解,同情,甚至一丝怜悯,她无数次在自己家人的脸上看到过。
“学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梨惜有些慌乱,没想到怎么就突然暴露了,可这时候否认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你放心,我没有恶意,更不会和别人说,我只是···”
鹿弋低下头,自嘲道,“只是也想着怎么劝我,劝我早点止住学画的痴心妄想吗?”
鹿弋比谁都懂得这份无奈,记下了几百种颜色对应的数字排列,背完了所有版本的体检色盲检查卡,练习了这么多年的日日夜夜,却依旧圆不了一个梦。
“不是的,我从没这么想过。”梨惜表情严肃,正色道,“在我看来,色彩不是去看的,而是去感受的,看不到颜色没有关系,你相信我,我会帮你。”
梨惜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一字一句,击中鹿弋的心。
***
去往象山写生的大巴车上。
吴她已经睡了一路了,自从有了晚上打工,白天补课的日子,她总会去找任何可以休息的时间恢复精力。
夏予剑坐的很远,自上次打赌输了,他就一直躲着吴她,吴她也乐得清闲。
“大家注意听,马上到了,我现在发下去的帽子,每人一顶都带好,等下跟我走,别掉队。”
“胡老师,为什么帽子是绿的?”
“绿色好找!不容易和旅行社的游客走混了。”
“可这也···”
“好啦,出发!”车一停稳,老胡大手一挥,把众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象山风景秀美,草木葱茏,入眼是大片的青绿,仔细看,也有泛黄或泛红的迹象,的确是写生的好地方。
树人画室的学生装备统一,印有画室logo的画材包,方形画板,还有头顶嫩草色的小绿帽,一路走过,回头率颇高。
“爬起来!我们到山顶的空地写生,快的话中午就能到!加油!”老胡精力旺盛,胸前挂了一个水壶,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胡老师你慢点!我们走不快!”
“啧啧啧,小年轻体力不行啊~”
“老师你啥也没拿,我还扛着大包小包呢,要不你帮我拿画材?”
“哎哟你看那片叶子,长得真好看···”
“······”
吴她心情不错,她来京市之后一直是学画,打工,回住处三点一线,这还是第一次出来放松。
象山的草木品种很多,从小被父亲耳濡目染,吴她习惯性地留意着有没有可以拿来做颜料的材料,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碰到零碎的天然矿石。
“有了”
草丛中,吴她发现几株木蓝。
这是最常用的制色材料之一。
将蓝草的茎叶在清水里浸泡三天,按10比1的比例与石灰混合,充分搅拌至浸液从乌绿色到深紫红色,舀出泡沫,晒干成粉末状,就是国画色系中的“青黛”。
吴她蹲下身子,这株蓝草茎叶饱满,质量不错,可惜数量太少,不够提取一次的量。
“你在看什么呢?”,身后传来一道甜甜的声音。
吴她回过头,虽然认识一个月有余了,她还是觉得身后的人美得晃眼。
司华年今天穿了件白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修长的脖颈上有汗珠滑落,阳光下熠熠闪光。
她眼睛弯弯的,唇角微挑,甜甜地笑进了吴她的心里。
有命运的钟声敲响,定格流年。
------------【回忆起---父母爱情篇:清寒·堇年】------------
二十年前,苏城皋桥西巷,一个临河而建的二层铺子。
铺子黑瓦白墙,看上去有些年岁,牌匾上沧桑遒劲四个大字---“吴氏颜坊”。
有个年轻人蹲在铺子前的空地上捣弄着什么花草,神情专注。
现在的吴氏颜坊只有吴清寒一人经营,虽然生意已经大不如前,但他还是谨遵祖训,每天用心制作颜料,不敢懈怠。
这片蓝草是他精心培植来当制色原料的,就快能采收了。店里资金越来越紧张,材料能自给自足的,他通常直接上手。
“你在看什么呢?”身后传来一道清澈女声。
吴清寒回过头,视线一亮,身后站着一个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漂亮女孩。
吴清寒傻在原地,只觉得心脏突然开始无法抑制地怦然而动。
夏堇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黑长的头发扎成清爽的马尾,眸子乌黑清澈,满含笑意,等着吴清寒答话。
吴清寒吸了口气,红着脸答道,“我在看蓝草,这些都是可以拿来做颜料的···”
“哦?”夏堇年来了兴致,弯下身靠的更近了些,“是哪种颜料呢?”
一缕馨香扑面而来,吴清寒心跳如鼓,“青黛色。”
“国画的青黛色?”夏堇年兴趣更浓了,有些不可思议,捧起一株木蓝,“青黛原来是用这种植物做的呀···”
吴清寒站起身,平复了下呼吸,看向身旁的少女,做了他这辈子最大胆,也是最让他骄傲的一件事,“我正在店里加工青黛的材料,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好啊。”
···
那是吴她父母的初见,后来的后来,家里铺子前总会常年种几株蓝草,每次看到吴清寒都会骄傲地指给吴她看,“爸爸就是靠那几株蓝草与你妈妈认识的,以后家里店传给你,那几株蓝草也不能动啊。”
------------【回忆止---父母爱情篇:清寒·堇年】----------------
象山登山步道旁,吴她目光温煦,回望司华年的眼睛,
“我在看蓝草,这些都是可以拿来做颜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