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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反目成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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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爷当年还不是刘老爷,只是一个到处跑商的中年男人,他见文秀兰独身一人、年轻貌美,竟趁火打劫,玷污了她。
文秀兰想死,却不忍心丢下一岁的儿子,更惨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怀了这个畜生的孩子。
刘老爷很快回了平安城,临走时知道文秀兰有了他的孩子,提出带她一起走,但他是个怕老婆的,不可能给她任何身份。而且他不允许文秀兰说出真相,怕毁了自己的名声。
文秀兰百般纠结、万般无奈,最后选择跟了他。为了孩子,她选择了成为刘家大院里一个低三下四的厨娘。
她一岁的孩子没多久便病死了,文秀兰只得把所有的爱放在了另一个孩子身上,可这个孩子,却生来就是个傻子。
刘老爷不喜欢这个傻子,但念着是自己亲生孩子,便没有把他们赶走,总算还有一点人性。谁知在相处的日子里,老爷竟然与傻子产生了一些父子之情,两人像约定似的,每晚会去粮仓里一起玩。
对外虽不肯承认傻子的身份,但他心里早就承认了这个天真单纯的亲生儿子,甚至曾对文秀兰说过,要把自己产业分一些给阿海。
“大人,您说说,我有理由杀他吗?”文秀兰这最后一问,机会是喊出来的。
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了,根本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内情。阿海居然是老爷的亲生儿子,老爷还要分遗产给他?
可是老爷还没有分遗产就死了,这不论是对文秀兰还是阿海都是大大的不利,他们根本就没有杀人动机。
若是为了年轻时候的仇来杀人,文秀兰没必要忍这么多年,她现在完完全全把老爷当自己的丈夫看。
安进瞄了瞄白古,白古也是惊讶极了,显然现在的内情他也没有猜到过,此刻正眼神灼灼地盯着跪在那里的阿海。
安进叹了一声,派人将堂下母子送了回去。事情并没有结束,或者说才刚刚开始,文秀兰不是凶手,两人作案的可能性也被排除。
现在开始,才是真真正正的密室杀人,一点儿缝隙都没有的密室杀人。
这凶手太厉害了。
衙门几人吃完晚饭,又聚到了议事厅里,嫌疑最大的两人均被排除了,案情又进入死胡同。
白古以手抚额苦思冥想,李四微微皱眉看着白古,似乎注意力并不在案子上。这个监察员,为何对案子一点儿都不上心呢?
“今日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咱们知道其他人的动机了。”白古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似乎话里有话。
“其他人的动机?”安进琢磨着,这话什么意思。
“对,白古说得有道理,阿海是亲生儿子的事实,势必会影响某些人的利益!”他猛地一拍脑门,兴奋地喊道。
他们的方向似乎是对了,这次的调查结果竟然又多了许多耐人寻味的细节。
首先是管家交待,大少爷曾撞见过老爷和傻子在粮仓里玩,老爷当时很开心,还一直拍傻子的头,说他听话。
大少爷有一次喝醉,在家里乱发脾气,大声咆哮说不喜欢傻子,他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这么个弟弟。他才是独子,刘家的产业应该都是他的。
父爱加财产,这大概就是他的动机,杀了老爷,他才不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
至于另一个有动机的人,就让人分外惊讶了,居然是马夫瘸老三。
那个看起来有些丑陋恐怖的男人,居然一直偷偷喜欢厨娘文秀兰。
老爷与文秀兰偶尔的亲近想必被他看在眼里,心怀嫉恨,杀掉情敌也是有可能的。
终于,本案的嫌疑人范围再次缩小,只剩两个人,二选一的事,却比想象地艰难许多。
这两人房里都搜出过银针,这些银针很可能就是凶器。可是,最关键的是,他们究竟怎么从里头反锁门逃跑的?
时间如此紧迫,几乎在转瞬间拔出银针,锁门逃跑,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家眼看凶手近在咫尺,却又摸不透抓不着,都有些泄气,吃起饭来也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安进有些沮丧,叹了口气说:“这案子影响力大,要是再不结案,本大人只怕要再次被贬。”
捕头和师爷连忙安慰他:“不至于,不至于。”
白古眼神一暗,问他:“是不是上头又来函了?”
安进点了点头,省里巡抚大人以前与刘老爷有过交集,竟然分外关注此案,多次来函问询案子进展。
“大人,您为啥被贬到咱这地儿?”捕头好奇地问道。
安进这才想起,除了师爷,没人知道他得罪王爷的事,连白古都不知道。
果然,白古也屏息凝神在等他回答。巧的是,李四竟然也一动不动看着他。
“得罪了……大官。”安进轻描淡写地说道。
谁知白古一听,忽然追问:“哪个大官?”眼神还飘忽不定,似乎在往李四脸上瞅。
“端王。”
李四拿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这是安进第一次提到他,原来安进是知道他的,可他到底记得多少?
“端王!”赵庆惊得捂住了嘴,小祖宗怎么把这安宁国最厉害的人得罪了。
难怪破案无数,也升不了官,可惜了一代状元郎。
“怎么得罪的?”白古继续问道,语气越来越低沉,眼神越来越凝重。
安进一下不知怎么答才好,总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吧,但他确实不知道。
“他……不喜欢我吧。”安进找了个理由敷衍。
“胡说!”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四忽然沉声喝道,吓了几人一跳,只有白古依旧无声地盯着他,脸上满是嘲讽。
“怎……怎么了?”安进结结巴巴地看着李四,不明白监察员哪根筋搭错了。
“端王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太高兴地嘀咕了一句。
大家心里猜测,他生气是觉得安进的瞎猜辱了王爷名声。
赵庆这会儿突然又来了兴致,问道:“大人,端王啥模样?咱小地方人还没见过呢!”
“……”安进苦闷,今儿个这些问题咋都这么刁钻,尽问些他不知道的。
“又肥又丑吧,哈哈哈……”他半开玩笑地说完,赶紧转移话题,招呼大家吃饭。
安进这不确定的语气,让白古心里有了些猜想,他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再看看对面脸涨得通红的某人,他就是传说中的端王?
李四与白古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身份被识破了。
吃完饭,大家很快便散了,各回各屋。
夜里,安进睡得迷糊,一翻身突然觉得手边有什么东西,软软的。
闭着眼一摸,竟是一只手,他朦胧的睡意瞬间吓醒了。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行刺。
睁眼一看,果然是个高大的男人,只是,这身影有些眼熟。还没等他喊出声,嘴就被来人捂住了。
“是我。”那个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是李四。
安进这才放下挣扎的手臂,松了口气。来人见他不叫了,也将手缩了回去。
“李兄?”安进有些恼火,但还是克制地提醒:“这么大半夜的,你咋进来我屋了?”
还不敲门,还不点灯,你想吓唬谁呢?
“就是想看看你。”李四答得倒是理直气壮。
安进心里的不爽一下就飙到了顶点,这人有病吗,大半夜的坐别人床边看?
“出去,恕我直言,李兄这样太没规矩。”安进冷声说道。
李四半晌没动,这倒让安进有了些害怕,不知他要干嘛,怎么这位监察员看起来怪怪的。
“规矩?他就可以进来,我就不行?”李四站起来把照进屋内的朦胧月光挡了大半,越发显得他身形恐怖。
安进一时没反应过来,他?
半晌才明白,他指的是白古。废话,你能和白古比?毕竟白古和自己是……
“李兄,我想你搞错了,白古与我……”安进琢磨着怎么解释合适。
“白古是我心爱之人。而你,只是普通朋友。”
李四浑身抖了一下,逆着光看不到表情,他垂下手,颤颤地说:“在京城,你不是这么说的。”
京城?咱们在京城就认识?安进忽觉不妙,心下乱如麻。
这个李四似乎大有来头,他就说怎么看都不像个没有官职的小啰啰嘛!
安进还想问什么,已经被身前人扑倒在床上,那人悲怒交加,手下力量又重又狠,似乎想把他揉进身体里。
安进拼命挥手踹腿也没办法撼动他分毫,眼见对方马上就吻上来了,只得一口朝他肩膀狠狠咬下去。
李四一声闷叫,放开了他。安进以为他还要扑下来,正准备躲,对方却轻轻笑了。
“安进,是你先招惹我的,你却又躲着我。”
“王…王爷?”安进感受到他话里的无限悲凉,问出了心中的猜想。
端王和原主,似乎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纠葛。而自己的出现,把他们分开了。
端王再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安进听侍卫来报,监察员已经连夜回京了。
衙门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白古,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但接下来的事,便是安进怎么也没料到的。
省里巡抚大人来函,接上级指令,命平安城县令十日内查出杀死刘振元的凶手,否则以办案不力为由,当街问斩。
“啪”一声,公函被白古看完摔在了桌上,安进早跌坐在了椅子上。
当街问斩……十日内……他这颗脑袋,似乎已经有些不稳当了。
“白古,我要死了……”
安进看向面前人,他的脸跟衣服一样白,神色严峻,但还是柔声安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们还有太多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不能在这里出事。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端王。
十天时间,需好好利用起来,所幸案子的嫌疑人只剩两名,他们还是有胜算的。
议事厅的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这次的案子事关大人的脑袋,谁都不敢再开玩笑,都低头苦苦思索起来。
他们得想尽一切办法,救大人。
“密室,密室是关键。”安进十分肯定,解出密室之谜,凶手就呼之欲出了。
“可是,凶手究竟怎么锁门呢?”赵庆问。
没错,粮仓的门锁,锈迹斑斑,不可能耍花样,只能用手使劲掰过去。人在屋外怎么可能操作,门虽是木头的,但毫无缝隙,结实厚重。
“只有屋里的人能锁门。”这是白古得出的结论,这是毫无疑问的真理。
安进换了个思维,屋里的人?屋里只有两个人,刘老爷和傻子。
刘老爷不可能锁门,因为他是死了以后,凶手才拔出针逃跑的,刘老爷除非死而复生。
傻子只听得懂他娘的话,文秀兰已经排除了嫌疑。若是别的人致使他,又用的什么方法沟通呢?
大少爷和马夫,这两人究竟谁跟傻子关系更好呢?似乎都不怎么样。
带着这样的疑问,安进他们又花了几天时间在刘家观察,监视者大少爷和马夫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每一分钟都更靠近死神,安进的脑子一天比一天沉重,无法排除当街问斩带来的威胁。
离办案的期限只剩两天,他们依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安进有些昏昏沉沉。
白古指着刘家的马厩问他:“大人,马好沟通还是人好沟通?”
“当然是人,马是动物,又不会说人话。”
安进懒洋洋地说,心里奇怪,白古怎么突然问这个,莫不是想跟他一起骑马逃跑?
算了吧,他可是县令,跑到天涯海角也是待罪之身,端王想杀他,分分钟查出他在哪。
“能跟动物沟通的话,跟人沟通应该更容易吧?”白古叫他没懂,耐心提示道。
“!!!”安进突然觉得有了一线希望,你的意思是,马夫或许有办法跟阿海沟通,指使他协助自己关门?!
可是,即使这样,这种事又怎么找证据呢?
白古也没再说话,这个证据确实不好找。马夫与阿海极少说话,各忙各的,互不干涉。
时间又过去一天,还有一天就要收押了。省里派的人已经等在了衙门外,时间一到便准时收押进牢房,三天后问斩。
他只有一天了,可是依然毫无头绪。当天夜里,安进便做了噩梦,惊叫连连,被身边的白古推醒,抱在了怀里。
“别怕,会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了,白古,我真的可能会死。”
安进在他怀里啜泣,他舍不得不是这条命,是眼前这个人,和他们本该美好的未来。
“刘思齐,不通医术,却沽名钓誉,非要行医,结果治死过好几个村民。”
“瘸老三,生性残忍,为了讨要钱财,故意把马掌刺伤,马厩里常年哀嚎不断。”
“你什么意思?”安进闻言,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古。
白古淡淡地说:“他们都是该死的人。”
他的意思是,要安进随便选一个送上去?这样就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枉死。”安进这话说得很决绝,没有商量的余地,他有些生气地看着白古。
白古却淡淡一笑,柔声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
安进白了他一眼,原来是试探自己,害他以为白古真是这种卑鄙小人呢。
白古斜斜靠着,再次抚额沉思,安进都快忘了,有多久没见他这个样子了。
第二天依旧是没有任何收获的一天,安进知道,再过一夜,就是他去汇报案情的日子。
若再交不出凶手,他就会被收押大牢,三天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