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之都》eggy-hab

60、59

　　“真的是你，离嗤！”

　　“离嗤大人……”壑卫瞪着眼睛，离嗤只轻瞄了他一眼，视线移到洛焕樱身上。

　　“听焕樱公子的话，似乎已经料到是在下？”

　　“在魈身边得魈的信任又拥有强大力量的虽有数人，但却只有你与我接近过。若是你的话，魈为何会在宫中被刺，甚至为何东边纷乱不断都能解释得通——听说你原本就出身于东边吧。”

　　“呵呵，在下该称赞焕樱公子果然聪明过人么？不过似乎是稍微晚了点，所以还是在下略胜一筹。”离嗤依旧一幅嬉皮笑脸的模样，之前只让人觉得此人轻浮浪荡，但此时此刻看起来却着实可恨。“不过有一事在下却不得不要请问焕樱公子，王似乎没有把影军带去出征，那么就应该同时留下了可以调遣他们的东西。在下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以为会封在这个强大的结界之中，进来一看却只有一棵树。不知道那东西是否在焕樱公子之处？”

　　壑卫和岚镇的脸色都微微一变，离嗤不仅与他们所想一模一样，还比他们早一步到了这里。

　　“我不知道什么影军，更不知道什么可以调遣他们的东西。”

　　“哦，原来是这样。”离嗤点头的模样似乎很通情达理，但眼睛里透出的光芒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壑卫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小步，把洛焕樱护在身后，但下一刻却听到离嗤一声感叹。

　　“唉，真是一棵美丽的树，看这叶子应该是樱树吧，王真是喜欢和樱有关的东西。可惜错过了它开花的季节，说不定开出的花正是紫色，那样就与焕樱公子同名了呢。”

　　洛焕樱心一收，宫中知道这棵树正是他本体的人只有冥魈身边的几个近侍，托生之前他的灵不稳定很少会走出院子与别人见面，而托生之后他的外表与人类无异，就更没什么人将他与一个樱树灵联系在一起，何况这被严密保护着的紫樱树本身就是宫中的一个秘密。

　　“虽说契魔中也有不少是由万物之灵变化而成，若是动物，强大之后便可将自己变化成人的模样，灵与本体始终为一体。可草木就不同了，无论灵走得多远，本体却无法移动，需得好好保护起来。”离嗤笑眯眯道，“《术理》上似乎是这样说过，焕樱公子，在下有没有记错？”

　　洛焕樱不动不动地看着他，在这种狡猾的人面前任何波动都只会让他有机可乘。壑卫和岚镇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在听到离嗤的这番话时心中还是不禁吃惊，随即转变为焦急。洛焕樱虽在他们身后，但那棵樱树却是在离嗤伸手可及的地方，若那真是洛焕樱的本体，本体死亡灵也存活不下去。

　　“怎么样？焕樱公子可是想起来王印在何处了？”

　　“我不知道。”

　　“哦，对，焕樱公子为人坦诚，怎么会骗在下，是在下失礼了。”离嗤说着有模有样地拱手道歉，“公子也不知道，那么在下就只好自行搜索了。按在下的直觉，应该是在此院中，那么或许是埋在树下了？”

　　离嗤作出苦恼的样子，下一瞬间，一道法术从他手中发出，一阵轰鸣和烟尘之后，树干旁边的泥土中顿时出现了数个人头大的坑。洛焕樱只觉得胸中一闷气急起来，想要遮掩却还是没逃过离嗤的眼睛。

　　“焕樱公子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呢。莫非是在下的法术伤到您本体的树根了？”

　　洛焕樱咬牙不语，其余几人看在眼里不禁在心中咒骂，根对于树来说便是命，砍了枝叶还能再长出，但若损了根却可能是致命的。

　　“离嗤！王待你不薄，你究竟有何不满竟要谋反！”

　　“王确实待在下不薄，把在下从无名小卒提拔至将军，在王宫中身居要职也都多亏了王。可是，岚镇大人，你这问题还是问得奇怪了，契界向来胜者为王，在下自认为能超越王，取而代之又有什么不对？如何？岚镇将军不如改为效忠在下？”

　　岚镇眼眉一沉，眼中流出受了侮辱的憎恶感，“那也要你真的能胜过王再说！”

　　苍蓝色的额纹浮现，几乎在同一时刻法术已经从岚镇的手中放出。离嗤似乎早已料到，身形一闪，施展开防御法术。法术剧烈地碰撞，待光华淡去，樱树边却没了离嗤的身影。岚镇和壑卫心中一惊，一回头就看到离嗤已经身不知鬼不觉地移动到了洛焕樱身后。洛焕樱慢了一拍意识到身后有人，转身想要做出对应，身体的反应却完全跟不上思维，眼看着离嗤的手就要抓到自己，身边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快得肉眼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一把把自己带到了一边。

　　“紫樱大人，您小心。”

　　洛焕樱惊心未定，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救了自己的是碧凝，但她刚才那种的身手，那么短短一瞬间，两人竟已经离开了刚才的地方有数十步。

　　“碧凝，你究竟是……”

　　“碧凝奉命保护您，仅此而已。”碧凝一如既往地柔美地笑了笑，随即又望向不远处。

　　离嗤因这意料之外的情形稍有怔愣，立刻被壑卫和岚镇重新缠上。壑卫和岚镇虽都是实力非凡的武将，但和离嗤比起来还是落在下风。离嗤同时对付着两人，却丝毫没有捉襟见肘的样子，边周旋边企图重新靠近樱树，像是确定了树中藏有什么宝贝。

　　“……为什么……”

　　“得紫樱者得天下。”

　　洛焕樱抬头，惊讶不解地看着如此开口的碧凝。

　　碧凝的神情肃然认真，“碧凝刚才终于想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思了。您从普通山樱变为紫樱也好，后来生出了灵也好，都是源于冥魈大人的法力，也就是说您本身的力量都与冥魈大人同源，离嗤恐怕正是忌惮这点，唯恐只要您活着冥魈大人即使重伤也还能渐渐恢复，所以他才偷偷返回王宫，一是找那王印，二就是除掉您的本体。那‘得紫樱’恐怕是得到后除去的意思。”

　　“……是这样……我和魈之间……”洛焕樱双手不由得抱住胸前，碧凝说得不错，他和冥魈之间不仅是额纹相连，他最初便诞生于冥魈的法力之中……

　　洛焕樱如此想着，手下意识地摸到了胸前的坠子，弯曲的玉面上刻着一个“魈”字，他原本就是魈的一部分，是魈的……

　　等等！这个字……

　　“碧……”

　　话才开口，忽然一阵伴随着痛楚的巨响传入耳朵。洛焕樱放眼看去，只见壑卫被离嗤重重地甩了出去，身体飞出数丈撞到院子的墙上。

　　“岚镇大人，这回是一人对一人了。”

　　岚镇咬了咬牙，手中法术幻化成的长剑更握紧几分，腿上一发力打算先下手为强。但先前两人联手都不过让离嗤受了些皮肉伤，现在只有岚镇一人形势毫无疑问更加严峻。十几招过后岚镇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察觉到时左腋下已经漏出了破绽。离嗤得意挑衅地一笑，一剑刺去，岚镇用力侧身闪避，原本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一剑却竟好似没有注入力道，只轻轻划破了皮肉就擦了过去。岚镇微愣，下一刻发现离嗤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似是注视着眼前，实则一直留意着侧后方的樱树，而他未持剑的左手已经几乎结好了印。

　　“不好！”

　　岚镇大喊一声，向樱树方向跃起。在千钧一发时挡住了离嗤的法术。但法术的威力超过了岚镇的想象，手中的法术剑渐渐消失，巨大的冲力把岚镇撞到了树干上。

　　“岚镇大人！”

　　“好了，终于没有妨碍了。焕樱公子，您还没有想起来王印所在之处么？”

　　“你……”洛焕樱握了握拳，毅然开始结印。

　　“哦？连壑卫大人和岚镇大人都敌不过在下，您的法术又能有什么用呢？”

　　“有没有用试过就知道了。碧凝，樱树拜托你了。”

　　碧凝迟疑了一下点头，动手布下结界。

　　“有意思，那么就来比一比，看看是谁更快。”

　　离嗤说完转身面对樱树，攻击法阵一点点从手边浮现出来。洛焕樱暗咒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已经再快不起来。普通的法术对离嗤不会有用，现在可以一试的只有那些鲜有人使用的古术，但那些法术的法阵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错误，也不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灵力是否可以成功……

　　……无论如何也只有一搏了!

　　“紫樱大人……”

　　洛焕樱感觉汗水又从额上滑落下来，法阵中每添一印，体内的灵力就又被吸走一些，到完成大半的时候洛焕樱已经不禁喘气，手上艰难地继续结印，耳边传来离嗤嬉笑的声音。

　　“看来还是在下快呢。”

　　洛焕樱吃力地抬眼，离嗤的法阵已经发出了微光，一束法术的光刃直直地冲向樱树。

　　“紫樱大人您放心，有碧凝……”

　　翠绿色的壁障挡在树前，离嗤惊讶地“哦”了一下，随即加大了法术的力道。

　　“紫樱大人……快……”碧凝从喉咙中挤出声音，法术的压迫感越来越强，这么下去壁障会挡不住攻击，那样的话……

　　“不错不错，在下实在是小看了碧凝姑娘。可惜你这样辛苦争取来的时间好像没什么用了呢，焕樱公子的灵力似乎不够把法阵完成了。”

　　离嗤嘲弄着，洛焕樱心中不愿承认离嗤所说的话，但身体却越来越沉重，每变化一个手势都好像从体内挖走一块血肉一般痛苦。

　　……怎么可以就这样失败，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他和魈好不容易走过了这数百年，怎么可以……

　　“哗！”一口血从碧凝口中喷出，壁障终究挡不住离嗤的法术龟裂开来。光刃穿过了翠绿色的壁障，前面已经没有了任何阻挡。

　　“……不……”碧凝艰难地支起身体，绝望地看着已经逼近树干正中的法术光刃。忽然，空气中好像发出了什么轻微的声响，像是飞禽的尖锐叫声，碧凝觉得她听到过这声音，这应该是……

　　“什么东西？”离嗤也听到了那声音，控制着的法术一瞬迟疑，只见一团金红色的东西撞上光刃的前端，光刃硬生生被改变了方向，削过树顶，割下一大丛枝叶。

　　“这是……”洛焕樱看着转而向自己飞来的金红色物体，那好似一只凤凰，却有着比鹰隼更强韧的翅膀和更锋利的爪子，羽毛如同燃烧的火焰，一对眼睛红如血，和冥魈一模一样……“魈的……灵使……”

　　灵使咿咿呀呀叫着仿佛在肯定洛焕樱的猜测，盘旋了一周忽然冲入了还差一点未完成的法阵之中。洛焕樱轻叫了一声，却见法阵中红色纹路自己延伸了起来，不一会儿最后的几笔已经完成，一道银紫色光芒向离嗤飞刺过去。离嗤脸上露出惊愕，抬手施法阻挡，但那光芒犹如一支势不可挡的利箭，不消停顿地穿透结界和离嗤的手掌，刺入他的胸口，又从后背穿出。

　　“……怎……会这样……”离嗤呆呆地看着胸口涌出血，身体一软跪坐下来。

　　刺穿他身体的光芒调转了头，回到洛焕樱身边，重新变成了灵使的模样，但那片片羽毛不再是火焰的颜色，而是如同闪着银色月光的紫樱花的色泽。

　　“这是……”

　　“灵使……紫樱大人，是您的……”

　　“呵……呵呵……在下失算了……”离嗤捂着伤口笑起来，眼睛环顾到四周。壑卫和岚镇正挣扎着站起来，碧凝脸色雪白，洛焕樱喘着气，灵力似乎已经耗尽。“但别以为这样就赢了，王城之外有数万军队，只凭你们几个现在的样子，怎么也撑不过今日。”

　　“是……么？”

　　清冷而坚定的声音，离嗤的神情意外，只见洛焕樱一步一歇地走到碧凝面前，伸手扯下胸前的坠子，灵使发光的羽毛把黑玉照耀得美丽不凡，上面一个魈字气势磅礴。

　　“这是魈的亲笔字迹，以此玉为印可否调遣命你们影军？”

　　离嗤和岚镇等人都睁大了眼睛，碧凝也微微一怔，凝视了玉坠片刻，慢慢低下了头单膝跪下。

　　“确实是吾主的亲印，紫樱大人有何吩咐？”

　　“保护王城和王宫，拿下城外叛乱军。”

　　“得令。请问要处置他们？”

　　“能降则降，否则……”洛焕樱看了一眼离嗤，“不必手下留情。”

　　“遵命。”

　　碧凝咬破手指以血施法，红色的法阵发出淡淡光芒，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又好像各处都开始有了动静。

　　“呵……呵……在下真是输了……王印果真在你身上……果真……”离嗤喃喃着重复，忽然眼瞳一收。

　　“小心！”

　　几个人的惊呼，洛焕樱心悬起，转身，入眼的是离嗤手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唔……”

　　痛楚的声音，然后是翅膀的扑腾声。血从银紫色的灵使爪上滴下，洛焕樱看着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匕首，持着匕首的那人胸前一片殷红，张口想说什么，忽然好像看到了什么一样，愕然得什么也说不出，人直挺挺地倒下，断了气息。

　　洛焕樱转过头，身后并没有人，但身边的灵使却动了起来，拍着翅膀向院外飞去。洛焕樱怔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双腿吃力却不肯停歇地动起来，眼看着要跌倒，却被纳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

　　“抱歉，我回来晚了。”

　　“不，正好。魈……我终于能帮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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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三年后的结尾，这章够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