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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病 ...

  •   他是个病秧子,刚生下就几次险些丧命,家里延请名医救治才保住了他,但他还是蔫蔫的,丧失了孩童应有的活力。
      七岁那年,有个云游的神算子为他算了一卦,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七岁。
      家里因此几度垂泪,但有着从小精养养出来的心理准备,又有次子承继家业,并没弄得天塌地陷。
      他也知道这件事。
      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七。
      刚知道这事的那晚,他的心悸又发作了,疼痛从心脏丝丝蔓延出来,连同绝望将他整个人死死包裹,嘴唇发紫,整个人喘不过气,晕厥了一晚,好容易抢救回来,又在床上将养了大半月。
      从那以后,信与不信反复煎熬着他的心。
      他想,算命人的话怎能信呢?
      可每当一年过去,他都忍不住想自己又少了一年的性命。
      死亡这根线不断地向他迫近,当他人欢呼自己又长了一岁,憧憬并试图实现着自己勾画的未来时,他只能数着自己越来越少的时间,变得愈发沉寂而黯淡。
      他越发安静,很少有情绪的动荡。
      仿佛一个深潭,安静,没有水花,没有起伏。
      由于身体的限制,他并不怎么出去游玩,小时候想着出去游逛,后来这心思也就淡了,只是整日地窝在家里读书。
      家里从不对他做什么要求,因此他读书也不必拘泥于经史子集,更不必想什么条条框框,什么都看,市野杂谈,神仙志怪,游记逸事,他都看。
      看得开心时,他便会抿出一个浅淡的笑。
      他的弟弟很羡慕他,每每来他这里诉苦埋怨,他也会和他逗趣几句。
      他看庭前树荣了又枯,看候鸟飞了又回,转眼间,他试图抓住的时光便没有了。
      这年他二十七岁。
      他的身子还是老样子,不好,但也不算差,他想,也许那人真的算错了,他会活得更长,更好。
      他的弟弟早已成家立业,一双五岁的儿女聪明又可爱。
      他很喜欢他们,他想,也许自己可以多陪他们一段时间了。
      世道越来越乱,常能听到有不少人被强征去战场,也常能看到城内衣衫褴褛的流民。
      起先家里每日都会设置粥棚救济周转一下,只是勉力支持了二三月,实在支撑不下去,也就撤了
      实在是世道艰难,他家又不忍哄抬物价,哪来这么多余财呢。
      为此,弟弟和弟媳常结伴奔波在谈生意的路上,在家里呆得越发匆忙短暂。
      这日,晚上下着雨,他坐在窗前伴着沙沙的雨声看书,烛光轻轻地跳动,静谧而舒心。
      忽然,外间传来嘈杂的哄闹,夹杂着凄厉的哭喊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脚步声越来越杂重清晰,同时伴着惶惶的喊叫,“流匪——流匪来了!快逃啊——”
      此时逃跑已经来不及,他已经能看到在雨中依然燃得旺盛的火光和映照的人影。
      他嘱托心腹带孩子藏好,自己为他们打掩护。
      他被抓了。
      来人果然认识他,没有在碰面的那一刻杀了他,而是将他绑了倒吊在树上。
      家里被翻得杂乱,一部分流匪挪动着贵重的物品,而领头的悍匪带着几个剩下的喽啰站在他面前,轻蔑地打量他。
      那悍匪问,“你家粮仓的粮呢?”
      他轻轻地叹气,说,“自然是在粮仓里。”
      悍匪怒瞪他一眼,随即落下有力的鞭,鞭带起尖锐的风声,落在他身上,是火辣辣的痛意。
      他清楚的感受到伤口的变化,先是尖锐的痛,然后痛感丝丝蔓延,恍若生根般四散延伸,很快伤口的痛感便伴生出了鼓胀的麻痒与热。
      是与他平日里截然不同的痛感。
      他没有再说话。
      那匪徒嫌他不识好歹,一直挂着他,不予水米。
      次日清晨,当雨停歇的时候,他的头脑已然昏涨得不成样子,身子发热,整个人心神恍惚。
      没有水,体温又高,他的唇很快干裂起皮,每一次微微的翁动都带来撕扯的痛。
      他便这样被吊了三天三夜,直到流匪把家里翻得再无可翻,又因听闻临县的官兵来援而退走,模模糊糊的人影消失,只剩一片狼藉在眼中形成的光团,他一直支着的眼才合上。
      当家里终于来到他面前时,他已经不会再睁开眼了。
      终于,还是没能活过二十七岁。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突然想出来且再次写超的小故事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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