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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其实早在上次国宴后的第二天晚上,元烈就传召过慕容鸢,令他来乾坤宫为他奏乐。
      那天慕容鸢只被带到殿前。他隔着一道门,为元烈抚了一曲《流觞》。从始至终元烈都一语不发。 没有夸赞,也没有斥责。 慕容鸢一曲奏毕,就被带他来的那个中年人又送了回去。
      此后这件事又发生过几次,大约每隔十来天,就会被领来弹奏一次。次次都是那中年人引路,将慕容鸢带来。 这件事保密措施做的极好,除了司乐局的总管隐约知道些苗头外,其他人是半点风声不得。这乾坤宫的宫人们每次看到他更是目不斜视,视若无睹。
      “大约君王深夜召伶人是件不光彩的事吧。”慕容鸢略带讽刺地想。
      然而今天确是特殊些,他竟被允许进入寝殿了……

      元烈自他进门伊始便仍是一言不发,好像传唤他的人不是他一样。也不做任何指令。
      慕容鸢倒也淡然。毕竟一直抱着琴站着很累的。他见寝殿左侧有一处琴台,便安然走了过去,把琴放置好,盘腿悠悠坐下。今日他弹的,仍然是那首《流觞》。
      修长的手指在弦面优美的舞动着。 自元烈的角度看去,慕容鸢的半张侧脸融于暖黄的烛光中,优美柔和的线条简直就像纸面宫灯映出的美人像一般。
      元烈政事不顺所积攒的焦躁的情绪在跳动的音弦中被丝丝抚平。 这一刻,时间在悦耳的丝竹声中悠悠地拉长。他合上双目,感到一颗心逐渐归于平静和安宁。
      一曲终了,慕容鸢收起瑶琴,打算如往常一般离开的样子。
      “你过来。”元烈低哑的嗓音传来,他平静下了这道命令。
      这位君王此时躺在宽大的床上,身着单薄的寝衣。空旷的宫殿内只余他们两个人,龙涎香制成的香丸在被笼中静静地燃烧着。
      “过来。”元烈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他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话在此情景下显得多么暧昧的样子。
      慕容鸢袖中的拳头紧紧地攥住了。他垂首走了过去,站在床前半尺远的地方不动了。
      元烈宽大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肩头。
      “抬起头。”元烈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慕容鸢单薄的身体因他这句话而微微抖动起来。
      元烈此时跪坐在床上,用一双极具侵略性的眼睛俯视着慕容鸢。 他的眼神牢牢地钉在了慕容鸢脖颈处。那柔软纤长的脖颈,只露出小半截在外,其余都被衣裳严谨的遮住了。大约是皮肤过于娇弱的缘故,他隔得不算近,也能看见那玉白的肌肤下黛色的血管,在他眼中微微跳动着。
      他的眼神此时幽深了几分。 这样柔弱的猎物,好像摁住脆弱的脖子,不用怎么使劲,就能轻而易举的结束他的生命一样。他猛地觉得一股邪火在身上乱窜。看着面前的红衣乐师,他的喉结不禁紧了紧。
      一股暧昧的气氛悄然围绕上两人,元烈觉得心底有只猫在用力地挠着。
      好在元烈还是记得自己今晚的目的的。
      “听说最近澈儿对你很伤心,嗯……”元烈的尾音无端带上几分呢喃,随意开启了一个话题。
      慕容鸢眼神十分疑惑的样子,就正正地撞进了元烈的眼中。他的心竟是不争气的跳了一下。
      “王上何出此言,在下与睿王不过一面之缘。”。
      元烈不置可否的样子。
      他的话锋猛地一转,语气忽的锐利了起来,他问道。
      “慕容乐师的姓氏是随了父亲的吗?还是后来改的?”
      “是随了先父。”
      “哦,慕容这个姓氏现在倒是少见。”元烈唇边带着一点笑意,眼中却是刀锋般的冷厉。
      自十一年前,前燕被灭后。燕梁两境,慕容一族就惨遭屠戮。当时的伐燕大将军周启,秉着“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的念头。为防前燕余孽死灰复燃,他相继坑杀了近千余慕容氏族人,引得两国百姓人心惶惶。当时许多家姓慕容的,都将姓氏改做单字的‘慕’或者‘容’了。以至于现在以慕容为姓氏的的确少见了……
      慕容鸢浓密的长睫压了压,恭谨道:“在下乐伶门第出身,自幼随家父四处漂泊。‘慕容’曾是前燕王姓,与我等低贱之人之人是怎样都扯不上关系的。是以多年以前的风波并未祸及我等,也就仍以‘慕容’为姓了。”
      “慕容乐师何必自贬,以乐师的技艺,任何人见了都会把乐师奉为上宾的,怎会是卑贱之人?”元烈没有提出质疑,似是轻易接受了这个说法,倒温声安慰起慕容鸢来了。
      二人都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夜既深了,孤王也就不多留了。来人,送慕容乐师回去。”元烈朗声令道。
      门从外打开了。那中年人原来一直侍立在门外。
      仍然是躬身上前,“慕容乐师随我来。”
      “不必劳烦大人了,我自己回去就是。”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见元烈点头默许,也就不再坚持。
      “慕容乐师小心些,夜路难行,乐师可以找值夜宫娥拿一盏宫灯。”
      慕容鸢点点头,向元烈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元烈的眼神注视着慕容鸢的瘦削的背影,直到他蹁跹的衣角在转角消失不见时,方才收回目光。
      “段刀,你怎么看?”
      若是此时有旁人在场,怕是忍不住惊叫了。段刀!传闻中梁王手中最精锐的一支禁军的统领!竟是平日里王上身边这个十分不起眼的侍从!
      段刀此人,相伴于元烈微时。在元烈还是个不受宠的王子时便跟在元烈身边。此人武功高强,且颇有统领之才。他帮元烈组建的虎卫军以战骁勇,善隐蔽称著。在元烈的登基之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当时元烈最强劲的竞争对手,老梁王最宠爱的三王子据说就是被他亲手斩杀。 但在元烈登基后,他却没有接受元烈的封赏。他自称只愿做虎卫军的统领,元烈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多年来,他就是压在梁国官员头上的噩梦。 虎卫军在他手中还发挥着监察百官的作用。一旦被他盯上,你从小到大所有的黑料都会被翻得底朝天,然后摆上王上的桌案。也亏了他平日里神出鬼没,见过他的人除了虎卫军的,不超过一手之数。不然以他仇家满天下的情况,不知道多少人得买凶刺杀他……谁能想到这煞星平日就在王上身边做个普通的侍从呢……
      元烈话音刚落,段刀立即回道:“此人绝不简单,王上必要小心提防。”仿佛话已经在心中回转千遍般。
      “哦。”元烈倒有些出乎意料,“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直接杀了他的。”话音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
      段刀低头不语。
      “罢了,”他自问自答道:“你且去仔细查查他的底细再说吧。”
      或许元烈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中带着的淡淡的无奈。 仿佛在面对置气的情人种种无理取闹般。
      …….

      另一边,慕容鸢从乾坤宫出来,并没有回他在司乐局的住处。而是往相反方向的“枫桥夜眠”去了。
      梁朝属于北国,四季分明。一入秋便是百花尽凋。许是怕秋天王宫光秃秃的不好看。司工局的便在别处移来了百株枫树。一入秋便火红的一片绵延过来,算是宫中的一大盛景了。
      慕容鸢生在南方,这样的景色是从没见过的。不过他今夜过来倒不是突发奇想过来赏景的,况且现在枫林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到什么美景。 他只是……实在恶心的厉害!
      方才被元烈抚摸过的肩头并着他用眼神打量过得每一寸肌肤,此时都一阵阵发麻。犹如千百只滑腻的虫子爬过一样。 他觉得他要找个偏远无人的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其实他更想洗个澡的。但若被元烈知道了怕是会生出别的麻烦来,他也实在懒得应付。
      “以后免不了的要和元烈打不少交道,一定要克制住。”慕容鸢暗暗给自己提了个醒。
      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间冰凉的空气,混合着草木的清香,慕容鸢躁动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些。
      他随意找了块山石坐下,也不在意衣袍上粘上的尘土草屑。 将瑶琴平置于两膝,随手拨弄了几下。 他心情不佳,曲子反反复复的,凌乱的很。
      这时,他忽然听到的他正对面不远处的一颗老枫树上,传来微微的“飒飒”声。
      他举目看去,本以为是只猫或是飞鸟什么的。谁知,借着明亮的月色,竟是一个窈窕少女的身影从树上矫健跃了下来。
      这场景无比熟悉,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但这些年过去了。任凭他无数次的午夜梦回,疯子般咀嚼着回忆的余烬,却如何都不肯入梦故旧的场景,此时再一次鲜活了起来。
      “阿姐!”慕容鸢一时心神巨荡,身体剧烈的发起抖来。
      “嘻嘻,被你发现了啊!你是谁啊?你的曲子真好听!”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少女发出一连串的问句,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
      元襄感到很奇怪。她自信她的夜视能力一向很好。当她从树上跳下的那一刻,她隐约间看到面前这个人的眼眶似乎红了红。,
      “看错了吧。”她暗诽道,她又不是奇丑无比的夜叉,哪有人看到她会吓哭的。还是个大男人……吧?
      她稍有些不确定,毕竟面前的人,五官实在精致到无法言说的地步,让她这个真正的女人都颇为汗颜。刚刚看到他的时候,一瞬间他她以为是碰上了夜间行走的精魅呢。
      面前的人半天也没回他的话,像是被吓坏了似的。他僵坐了片刻,好容易像是反应过来了,抱起琴就要走。
      她忙的拦住了他。
      “对不起啊,我知道我这大晚上的是挺吓人的……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是我早来的,我经常晚上到这来啊,你我是第一次见呢。”
      她觉得她今晚的脾气出奇的好,要在平常,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先骂一顿再说。一个大男人的,胆子小成这样你晚上还跑出来干嘛?
      “放开。”那人不知是不是生病了,声音有点闷闷的。
      她才发现自己紧紧地攥着人家的袖子呢,把人家的领子都给扯歪了…….
      她讪讪的放开手。
      慕容鸢头也不回地疾疾离开了。
      “嘿,这位兄台,我今天真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叫元襄,我会再找你的!”身后元襄清朗的声音仍在大喊着,混着她银铃般的笑声,衬得这孤冷夜色也有了几分暖意……
      慕容鸢不敢回头. 太过相似的人和场景,搅得他心口闷闷发痛。 他感到一种来源于灵魂深处的疲惫,身体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该休息了。”他的大脑略感迟钝,“睡一觉就好了。”
      他跌跌撞撞地回道房间,蒙头睡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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