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晟惯养（重生）》蒙霄

6、第六章

　　莫氏一晚上都没有睡，而金嬷嬷每隔半个时辰都会到府门口问一问：没有莫志南的消息。派出去寻找的人也都没有回来。

　　她早饭也吃不下，便直接去了鹤年堂给薛老太太请安。实际上，莫志南消失的事情，她根本没打算同薛老太太说。

　　到了鹤年堂的时候，薛姣已经赫然在列，正坐在一旁的圈椅上喝茶。慢慢悠悠地模样，显得很是惬意。不像是在长辈跟前，反倒是像她自己的院子一般自在。

　　薛老太太已经失去了因为这些事情同薛姣置气的精力，反正无论她怎么骂，对方也都是不听的。她又不能真的打薛姣一顿。

　　只能耐着性子，对薛姣视而不见。

　　薛姣见着莫氏进来，在她脸上扫了一眼，便夸张地叫了一声，“哎呀，二婶的黑眼圈真重！”

　　薛老太太也就朝她望过来。

　　莫氏真想找块破抹布把薛姣的嘴巴堵上，脸色却不能露出任何端倪来，只推说昨夜做了噩梦，未曾睡好，这才有了黑眼圈。

　　薛姣却不依不饶，“做了什么噩梦？”

　　与你何干！莫氏心里腹诽，从牙齿缝隙里挤出一句话来，“大小姐兴致很高？”

　　所以才有空管别人的事！

　　莫氏便坐下来，同薛老太太瞎扯。想着敷衍一会儿，就赶紧回去问问侄儿莫志南的情况。

　　恰在此时，便有下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结巴着说：“城东陈姑娘来了。”

　　薛老太太和莫氏对视一眼，皆是心头惊诧。

　　薛老太太便怒道：“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在府门口待着？还不赶紧打走了？”

　　莫氏深以为然。不为别的，这陈家姑娘不是正经人家，是私下做皮肉生意的。这样不知检点的女子，薛府怎能与之来往？

　　若是多待一刻，恐怕明日青州的达官贵人们就都知道了。届时，薛府上下的脸面往哪里搁！

　　薛老太太吩咐完了，却见方才那报信的小丫鬟依旧原地站着，似乎欲言又止。

　　薛姣抿着嘴笑，问道：“你可还有什么没说的？”

　　小丫鬟道：“陈家姑娘说，她是来送表少爷回来的！”

　　莫氏愣在当场！随即反应过来，倏然站起身来对薛老太太行礼道：“媳妇儿出去看看！”便没等她说什么，脚步匆匆就走了。

　　薛老太太脸黑如锅底。

　　转眼瞧见薛姣正笑眯眯地望过来，不由得心头恼怒，“你笑什么？”

　　“孙女在笑，到底不是薛家的子孙，这行为未免太过不检点了。”薛姣慢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如同黄莺出谷。

　　仿佛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句话，也许就会决定某件事情的走向。

　　而莫氏此时已经来到府门，但见外头停了一顶小轿，轿子前头站一妙龄女子。

　　那女子看着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娇媚，衣饰华丽。

　　但是，未免也穿得太薄了些。

　　如今虽然已经入了春，但是时不时还有倒春寒。所以，一般的人都还是穿夹衣。有些年老体弱的，甚至会穿薄棉衣。

　　但是，这女子却全然不同。

　　她上身穿了一件轻纱衣，而且将领口开得很低，露出白腻腻一大片。

　　莫氏心头嫌恶难言，若是平时，定然要立时便转身走的。可是现在.......

　　她的目光就落在那一顶小轿上。

　　女子倒也机灵，婷婷袅袅上前来行礼道：“这位是薛府的夫人吧？小女子陈碧玉，特来送莫公子回来。”

　　莫氏表情僵硬，却不说话。身后的金嬷嬷连忙道：“请问，我家表少爷在那里？”

　　陈碧玉指了指身后的轿子，道：“那不是么！”她说话的时候，真真是吐气如兰。

　　莫氏却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在轿子里，难道是受了伤？

　　思绪转着，却见有人陆陆续续地围了上来，冲着那陈碧玉指指点点。

　　有些人曾经是她的入幕之宾，自然是认得的。即便不认得，也能从对方的穿着和姿态中分辨一二。

　　莫氏脸颊发热，厉声吩咐道：“还不快将表少爷扶出来？”

　　不管怎么样，先把人弄回府中再说。此处人多眼杂，日后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别着急呀，夫人！”陈碧玉却露出娇媚笑容来，白白嫩嫩的小手往莫氏眼前一伸，“拿银票来，一共二百两。”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氏睁大了双眼看着陈碧玉。

　　后者嗤地一笑，柳腰儿一摆，故作惊诧道：“夫人难道不知？我是开门做生意的。

　　“莫公子在我房中过了一夜，”说罢，她朝那轿子瞟了一眼，继续道：“总不能不付银子吧？”

　　莫氏听了这话，心里又羞又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碧玉显然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她见对方半天没说话，干脆甩出杀手锏。

　　“要不然，我就抬着人去县衙，县太爷也得给我做主。”

　　她这话，还真不能算是错。

　　周围吃瓜群众便议论开来，大多数人都是支持陈碧玉，要求莫氏给银子的。

　　莫氏眼见着人们越聚越多，她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对金嬷嬷喝了一句“给银子”便灰溜溜地转身进府了。

　　她实在是没有脸面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金嬷嬷冷着脸将银票给了陈碧玉，后者嗤笑一声收在袖中。早有其他下人去了轿子旁，将莫志南扶下轿子抬回府中。

　　之所以用“抬”，是因为莫志南的左腿显然已经不能吃力，只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耷拉着，看来是折了。

　　莫氏一叠连声地让人去叫大夫，自己守在侄儿的床边抹眼泪。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谁伤了你？为何会被陈碧玉送回来？”莫氏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朝莫志南抛来。

　　后者却只是支支吾吾地回答几个字，神色竟然有些战战兢兢。

　　但莫氏却听清了两个字：薛姣。

　　其实即便侄儿不这么说，她也是能够猜出来。因为把薛姣引出去，让车夫拉着她去找莫志南，本来就是莫氏的主意。

　　昨夜，薛姣完好无损地回来，她心里就隐隐有了感觉。

　　而且从侄子嘴里听到实情，莫氏就恨不得立刻将薛姣碎尸万段。

　　与之同样心头恼怒的，还是薛老太太。方才自然有她院中的小丫鬟在府门口，全程看到了陈碧玉与莫氏的交涉，当下回到院子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同薛老太太说了。

　　“不知检点，不知检点！”薛老太太将桌子拍打啪啪地响。

　　薛府在青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却被一个外姓人毁了名声。她不由得就想到薛姣说的“到底不是姓薛”，这句话来。

　　说起来，薛老太太之所以收留莫志南，也不过是看着莫氏的哥哥-也就是莫志南的父亲大小是个官儿，自己抹不开脸子拒绝罢了。再说，薛府也不缺他那点子吃穿。

　　但是，如此名目张胆，竟然在那种地方过了一夜，这个人就就不能容了！

　　当下，薛老太太便下定了决心，只让婆子去叫莫氏速来。

　　“立刻就来，一瞬都不能耽搁！”薛老太太斩钉截铁地说。

　　*

　　不知道过了多久，负责探听消息的锦儿回了屋子，绘声绘色地给自己主子讲述鹤年堂的事儿。

　　“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就蹦出三个字‘快送走’。”锦儿将手中的蝴蝶酥递给薛姣，后者接过来咬一口，只觉得满口留香。

　　锦儿见她吃得高兴，又递上一块，继续道：“小姐是没瞧见，二夫人那脸呐，又红又白的，倒像是戏台上扮好了的角儿。”

　　薛姣笑眯眯地点头，莫氏可不就是个角儿？

　　那样惯会见风使舵，惯会两面三刀！

　　只是不知，她心爱的侄子被灰溜溜地送回莫家，她有什么感想。

　　莫氏的嫂子早死，大哥娶了继室，把前任的儿子莫志南看成了眼中钉。

　　后者在家中待不下去，这才把莫志南送到薛府借住。当然，说辞是“青州的学堂有大儒，跟着学些东西。”

　　但是，莫志南来这里半年，学业上并无丝毫进益，反而败坏了名声被遣送回去，恐怕莫氏的大哥肯定会心生怨怼。

　　而她的新嫂子，也会觉得小姑子不知事。

　　莫氏应该会疲于应付家里人，说不定能消停一阵子。薛姣美滋滋想着，又叫了锦儿给陈碧玉送五百两银子去。

　　锦儿有些不解，薛姣只道：“你就带着银票去就是了，只是等天黑了再去，免得被人看到。”

　　锦儿一头雾水地去取银票，薛姣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陈碧玉和她有旧，当然那是前世的时候了。

　　当时，她已经同那渣男成婚，一起去了京都准备科考。在东街的胭脂铺子，曾经同陈碧玉有过一面之缘。当时陈碧玉瞧了那渣男半天，悄悄将薛姣扯到一边，提醒她恐怕那男人不是好人。

　　当时，薛姣却不以为意。不仅如此，她见陈碧玉衣衫轻薄，想必不是什么正经人，对其人都有些不齿。

　　自然，陈碧玉说的话也就根本不放在心上。

　　如今重生，薛姣只觉得自己未免太过愚蠢。陈碧玉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说那男人坏话，恐怕是两人有了首尾。

　　大约是陈碧玉瞧着她单纯无害，这才提醒她罢了。可惜，良言劝不了不开窍的人。

　　薛姣依旧一条道走到了黑。

　　而今想想，若是当时她信了陈碧玉的话，尽早与渣男分开，或者只是悄悄地跑了。也不至于后来落到那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