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进化》海豚破音

1、第 1 章

　　S-eye公司的游戏发布会上，面对记者一连串提问，年仅二十六岁的总裁霍思明险些当众崩溃。

　　他知道《影界》这款游戏一旦发行，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如果成功，除了鲜花和掌声的，他就会跻身福布斯排行榜前一百，如果失败，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到下辈子也还不完的债。

　　距离游戏上架还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庞大的开发成本像一个吃钱机器，每个月要吞掉8位数的资金。

　　方兴艾是S-eye的人力资源总监，今天的发布会开完后，她注意到了霍思明的异常。

　　晚上，方兴艾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今天她和霍思明的恋爱八周年的纪念日，每次纪念日都是霍思明悄悄的给他准备惊喜，但这半月来霍思明的压力很大，时不时就会情绪崩溃，方兴艾意识到，该让霍思明放松一下了。

　　红酒是她特意托人从酒庄里挑的，年份是她和霍思明相识的那一年。

　　除了烛光晚餐，方兴艾还准备了特别节目。

　　七点半，霍思明仍未回家，方兴艾有点着急，他轻易不会食言，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只要答应了方兴艾，一定会做到。

　　“思明，你到哪了？”
　　“我还在公司。”
　　“不是说好回家吃晚饭的么？”
　　“小艾，对不起，今天公司有个重要的会议。”
　　“晚上有会么，我怎么不知道。”
　　“来了几个投资人，临时决定开会的。”
　　“哦。”方兴艾心里有点别扭，再怎么说她也是人力资源部的总监，这样的会按理说她也应该参加。
　　“小艾，你先吃饭，别等我了，你胃不好，别饿着自己，我一开完会就回家。”
　　“嗯，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方兴艾放下电话，知道这个会应该会开很久，她叹了口气，唉，看来那件睡衣今晚是派不上用场了。

　　九点。方兴艾和闺蜜聊完天，肚子有些饿，她点了份炸鸡和啤酒，准备选一部电影，自己庆祝一下纪念日。

　　方兴艾是电影学院表演系出身，但是大学时期就开始跟着霍思明创业，从来没真正演过电影。

　　最初，霍思明是个不折不扣的技术宅男，俩人在大学城的电影院相遇。

　　大学城的电影院票价很便宜，一百块的会员卡就能看十五场电影，暑期会在夜场放一些经典影片。
　　方兴艾刚失恋的那一天，她买了张凌晨的电影票，想在里面躲起来痛快的哭一场。

　　那场电影放的是《泰坦尼克号》，在Jack那张英俊的脸出现前，方兴艾已经哭得惊天动地了，当然，她以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哭得要多放肆有多放肆。

　　霍思明那晚忘记带钥匙，合租室友要两个小时以后才能回来，所以他随便买了张电影票，来躲避室外蒸人的鬼天气。

　　本想能眯一会，结果方兴艾的哭声活活把《泰坦尼克号》变成了《午夜惊魂》。

　　方兴艾回想起他们初次相遇的情形，突然笑出了声，那会的霍思明还是个愣头青，带着副黑框眼镜，突然从角落里钻出来，她还以为见鬼了。

　　就看《泰坦尼克号》吧，从这部电影里，或许还能找回些当时的感觉。

　　轮船还是轮船，豪华气派，杰克还是英俊迷人，然而，他们已经不是从前无忧无虑的穷学生了。

　　这些年，霍思明变了，她也变了，虽然在同一个公司上班，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但她始终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十点。

　　她收到一个邮件，是公司对外邮箱的账号。

　　[ 纪念日快乐！希望你喜欢这个视频。]

　　方兴艾笑着点开了视频，这算什么，不回家吃完饭，拿个视频补偿我么？

　　她还以为霍思明把忙得把纪念日都忘了，没想到还留了一手。

　　点开视频之后，她发觉不太对劲，视频是隔着玻璃拍的，画面不太清晰，处理过的，完全没有声音。

　　镜头一点点拉近，方兴艾隐约能看出，是一男一女在办公室里，做着激烈的前后运动。

　　无聊！她刚想把视频关掉，但画面中的男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这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正是霍思明……

　　女人躺在办公桌上，脸背对着镜头。但方兴艾很肯定，这个女人不是自己。她从来没有和霍思明在办公室里做过，他们在公司尽可能的保持工作关系，很少聊私事，他们在酒店、校园和郊外都做过，唯独公司是他们绝对不会触碰的禁区。

　　视频很短，只有一分钟，在这一分钟内，方兴艾的爱情世界几乎崩塌了。

　　她拿着半罐啤酒，愣愣的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机突然响了，是霍思明打来的。

　　“小艾，吃饭了吗？”
　　“嗯……”
　　“怎么了？”
　　“你在哪？”
　　“我还在公司。”
　　“在干什么？”
　　“刚开完会。”
　　“和谁？”
　　“不是告诉你了，和几个投资人一起开会。”
　　“我问你投资人是谁！”
　　“你是说名字吗？”
　　“对，告诉我！”
　　“说了你也不认识，等会回家再跟你说好不好？”
　　方兴艾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了，视频有可能是合成的，在没搞清楚真相之前，她应该保持冷静。

　　“小艾，你怎么了？”
　　“没事……刚刚看了个空难片，有点神经紧张。”
　　“是怕我出事吗？别紧张，我又没在坐飞机，一会买炸鸡回去，等着我。”
　　“好……”

　　这个公共邮箱是人资部专用的，知道账号密码的只有人资部的员工，会是谁发的邮件呢？

　　霍思明带着炸鸡和啤酒进了门，看到茶几上的外卖后，表情有些凝滞。

　　“我忘跟你说了，我也点了炸鸡。”

　　“可惜了，真想和你一起吃。”

　　方兴艾接过炸鸡，笑着说，“我胃口大得很，还可以吃呢。”

　　霍思明把炸鸡撕开，拿了根鸡腿，趁热沾了满满一层番茄酱，方兴艾怕腻，吃油炸的东西都要配点酸的，鸡腿配番茄酱是她眼中的绝妙搭配。

　　炸鸡还是那家老店的，比她点的外卖好吃很多。

　　“小艾，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霍思明又拿了一只鸡腿，沾上番茄酱，递给她。

　　“什么事？”
　　“最近，公司的财务状况不太好，不过今天来的投资人对《影界》很感兴趣，已经答应要投资了。”
　　“嗯，好事，我们可以庆祝一下了。”
　　霍思明脸上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并没有要庆祝的意思。
　　“小艾，你知道吗，《影界》这款游戏不一样，对你，对我，对公司，都有很重大的意义。”

　　“知道啊，《影界》是全球首款完全沉浸式的游戏，无论是技术还是游戏体验，都是独一无二的，是一个杰作！”

　　“小艾，这款游戏我是为你开发的，是你给我的灵感。”霍思明的情绪有些激动，他觉方兴艾始终不明白这款游戏的意义。

　　“为了我？”
　　“我知道你一直想当演员，你为我牺牲了很多，如果不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不会坚持到现在，也不会有S-eye公司。”

　　方兴艾鼻子发酸，眼角已经湿润了，“干嘛啊，说的这么煽情，跟要离别一样。”

　　霍思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三年了，上百个人没日没夜的加班，就是为了能早点把《影界》开发出来。”

　　“嗯，现在总算要完成了，我们得好好犒劳一下他们，我也得好好犒劳一下你。”方兴艾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霍思明被没有被这个柔软的吻触动，他低下头，“垃圾……他们就是一群垃圾！”
　　“谁是垃圾？”
　　“那些员工，还有这个游戏……都是垃圾！三年了，他们做的根本不是游戏，是一具尸体，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他的眼神中充满的了愤怒，这让方兴艾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点陌生。
　　“到底怎么了？”
　　“小艾，如果公司没了，如果我变成一文不名的乞丐，你还会爱我吗？”霍思明眼底透出一丝绝望。

　　“思明，我不会让你变成乞丐的，我也不会让公司有事，但无论怎么样，我都爱你。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你试试就明白了。”

　　霍思明把游戏主机打开，将一枚芯片放在她的太阳穴附近，一阵轻微的酥麻后，方兴艾进入了沉浸式的游戏体验中。

　　她随便选了一个国产电影的剧情，五秒后，她就站在了一片沙漠里，前面是一个骆驼商队。

　　她抓了一把沙子抛向天空，无论是从感官还是触觉来看，这个场景做的都很真实，甚至在沙子落下时还她有种被迷了眼的感觉。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异常，这款游戏主打角色互动，发布会上，霍思明曾公开说过，它是一款情感细腻的游戏，游戏里的每一个人物，都有灵魂，都可以和玩家进行深层的互动。

　　灵魂，一直被称作人类的专属品。

　　剑客是这部剧本的主要人物，方兴艾试着跟他互动了一下，结果，她被当成了空气。

　　不只是剑客，游戏里的所有NPC都只按照自己的剧本走，遇到她时，只会傻愣愣的打个招呼，或者冲他傻笑，完全不是没有正常人类的反应，这里的NPC却是像霍思明说的，像具尸体……

　　“现在你应该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的员工都是最优秀的开发人员，这个游戏是我们投入资金最多的一个项目了，怎么会……”从游戏中出来后，她感觉有些头晕，可能是不太适应完全沉浸的游戏模式。

　　霍思明突然抓住她的手，“小艾，你会帮我吗？”
　　她点点头，“有办法吗？”
　　“大部分游戏的剧本是你挑的，是你最爱看的电影。”
　　“对，这些都是很好的作品。”
　　“是，这些影很好，但版权也很贵，你知道的，投资人都是吸血鬼，如果被他们知道游戏开发成这样，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思明……你要我怎么帮你？”方兴艾隐约觉得，霍思明的要求可能不简单。

　　“你说过，好的作品都需要灵魂，但是它没有，我需要你成为去教会它，让它有灵魂。”
　　“可我不会开发游戏，这应该需要专业人员吧？”她喉咙有些发紧，拿起桌上的啤酒灌了几口。

　　“不！你最合适，你了解这些电影，你了解里面的人物，你知道该怎么给他们注入灵魂！”
　　“我？”
　　“小艾，别怪我，只有你能救我了……”
　　“思明……能等会再说么，我……感觉有点晕……”

　　……

　　再醒来时，方兴艾的躺在一张医疗床上，手和脚都被固定住了，房间很像一个实验室，装饰简洁明了，很有科技感。

　　“小艾，感觉怎么样？”
　　“我生病了吗，为什么动不了？”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说过会帮我的。”
　　“思明，你要干什么？”
　　“我们游戏里见。”

　　一个很漂亮的房子，有花园。环境也很好，蓝天白云，远处是群山。
　　【欢迎来到影界。】一行半透明的字体浮现在她眼前。

　　“小艾，我在这。”
　　她回头，突然看见霍思明正坐在炉火旁。
　　“思明，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知道人类为什么有灵魂吗？”霍思明的手在空中做了几个姿势，无数张合影出现在眼前，“因为他们有记忆，有情感。”

　　“小艾，你看到了我们开发的游戏就是因为NPC缺少情感，所以才和尸体一样，而我找到了一种挽救的方法。”

　　“只要你能和游戏里的主要人物发生一些情感链接，做出适当的刺激，NPC就会变得生动起来，他们就会像真实的人类，开始在架构好的世界里进行除了既定剧情以为的自由活动。”

　　“这是一种连锁效应，几个主要人物会带动更多的小角色，最终他们都会变成有趣的、活生生的人。”

　　“你是说让我玩游戏？”霍思明的话说的太复杂，她有点听不懂。

　　“对！你是特殊玩家，对于NPC来说，你是给予他们灵魂的上帝。”

　　“你能说的简单点吗？”

　　“很简单，你只要把所有的剧情都玩一遍，激活这些木头人，我们的游戏就真正的完成了。”
　　“可我不擅长玩游戏。”

　　“小艾，你是演员，这是你最擅长的游戏，你可以扮演任何角色，去体验丰富多彩的世界，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我好像明白了，就是说我把游戏当成演戏，和里面的人物互动一下，就能让他们有感情，然后游戏就完成了，是这样么？”

　　“没错，我相信对你来说并不难。”

　　“好呀，不过这样的话我最近是不是没法去上班了？”

　　“你放心，公司的事我会找人替你做。”

　　方兴艾始终觉得怪怪的，如果就是玩个游戏，霍思明为什么要长篇大论，而且她刚刚还躺在一张奇怪的床上，完全不能动。

　　“思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霍思明的目光骤然收紧，“小艾，我说过，你是个特殊玩家……这意味着，你必须完全进入到游戏世界，彻底断开和现实世界的联系，就像是……就像是变成一段代码，完全融入游戏中。”

　　“什么？什么叫变成一段代码？”
　　“不，这样形容不太贴切，我的意思是，你需要暂时进入休眠状态，让意识转移到游戏世界中，直到你完成所有的剧本。”
　　“休眠？就是睡在那张奇怪的床上？”
　　“对，期间我会用最先进的医疗技术，来保证你的身体健康。”
　　“思明，我……”
　　“小艾，我该去开会了，我留了封信给你，上面应该可以解答你的疑惑，别担心，我会再来看你的。”

　　霍思明的身体像短路一样，闪了两下突然消失了。

　　“喂！霍思明！”
　　“这里有您的一封信，是否阅读？”一个优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你是谁？”方兴艾吓了一跳，这个人就像是鬼魂一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我是你的游戏助理，我还没有名字，您可以为我取一个名字。”
　　“混蛋！”
　　“好的主人，混蛋很高兴为您服务。”
　　“……”

　　最终，方兴艾还是给这个管家改了个名字，她其实一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雷神》中洛基的扮演者——抖森的翻版，忧郁的眼神，瘦削的脸颊，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绅士气度，所以方兴艾把他的名字改成了阿抖。

　　“阿抖，你以后叫我小艾吧，不要叫我主人，你是助理，又不是奴隶。”
　　方兴艾不喜欢这样的设定，就是在游戏里，她也要宣扬一番人人平等的价值观。

　　“好的，小艾。请问现在要读霍先生给你的信吗？”
　　“嗯。”
　　“我爱你，小艾，我的爱不会改变……”
　　“够了，我自己看。”
　　阿抖鞠了个躬，走出了房间。

　　信上有用信息不多，方兴艾看得出来，霍思明在写这封信的时候状态应该不好，否则他绝不会前言不搭后语，废话连篇，还夹杂着一些酸溜溜的情话。

　　方兴艾看完信后陷入了沉思。她发现自己被霍思明困在游戏里了，她现在是一个囚犯，在达到霍思明的要求之前，她应该是出不去的。

　　霍思明要求她让游戏里的几十个剧本都打通关，让里面的关键人物进行情感进化。

　　要求看起来并不复杂，但方兴艾却觉得，这件事实践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突然，方兴艾的眼前弹出一个对话框。

　　提示：请尽快选择要进入的游戏副本，否则系统将自动分配。

　　“什么？”
　　“你得进入游戏了。”
　　阿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吓了她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只要你有需要，我会随时出现在你身边。”
　　“麻烦你下次出现的时候先打个招呼。”
　　“好的，我将关闭自动解答服务，下次有问题时，可以手动召唤我。”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游戏的事情吗？”
　　“在五分钟内，你有权利挑选游戏副本，超时后系统将自动分配。”
　　“好吧，都有什么副本？”
　　所有的游戏副本都展现在她眼前，几乎都是她喜欢的电影。

　　“时间还剩两分钟，请尽快做出选择。”
　　“就这个吧。”
　　方兴艾选了排在第一个的游戏副本——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

　　“此副本难度适中，很适合新玩家，祝您好运！”
　　她突然紧张起来，感觉自己即将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等等，我要自己进入游戏吗？”
　　“如果有需要，我会随时出现在你的身边。”

　　阿抖的笑容有种抚慰人心的感觉，方兴艾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进入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