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前传[西游同人]》竹烬言荒

58、【58】

　　人类联合龙族造反了。

　　自然神们对此事的态度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造反就造反了，把这个世界毁掉再造一个出来也就是了。

　　一派认为龙族力量强大，一旦不服管教掺合其中，实在不好善了，这个世界也不是说毁就能毁掉的。

　　两方争执不下。

　　女娲为此焦头烂额。

　　龙族为何要反，其实我是知道的。

　　他们虽和人类不同，天生便有神力，却只是神兽，不属于神，不被允许吸纳天地间的灵气。

　　虽不会老，却终有死去的一天，他们不服，凭什么呢？他们的法力并不比众神弱。

　　人类为何要反，就更好猜了。

　　谁愿意永远只做奴仆呢？

　　又过了几年，龙族首领一言不合撞毁了不周山，没有给任何一位自然神反应的时间，天要塌了。

　　这时所有的神都一致同意把这个世界毁掉，重新创造一个世界，再造一批听话的人来供差使。

　　女娲对这个方案也很认同。

　　她来找我，告诉了我他们的决定。

　　我听完沉默了。

　　看向窗外在这两年忽然拔高的少年，想起记忆中越发模糊的小猴子，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对女娲说：“我不同意。”

　　女娲万分着急：“阿茶，你跟我们走吧，这些人类死不足惜的！我们随手一捏就能造出千千万万个他们，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何必要为了这些不知感恩的东西搭上自己的性命呢？”

　　我语气嘲讽：“再造一批，就能保证各个心怀感恩了？”

　　女娲一愣，我接着道：“阿妹，你要知道，当你造出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不再属于你了。”

　　女娲喃喃道：“我不明白。”

　　我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以前我也不明白，可我现在清楚了，为什么我的神识受损，阿娘会如此伤心，是因为她造出了我，我却不再属于她了。我有我的命，有我该走的路，她看到了我的结局，所以她哭了。”

　　女娲傻愣愣地看着我。

　　“傻妹妹，每个神或人的最终结局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

　　女娲这时听懂了我的意思，捂着脸无声地哭了。

　　我想安慰她，却听她哼唧唧地说：“你不能随便摸人的头的，我以及我造出来的人类，头都不能随便摸。被摸头不反抗代表甘愿臣服，这不好的。”

　　我哑然失笑：“我的阿妹，要一直快活下去呀。”

　　众神对我的选择很是不解，他们说：“阿茶，你一个杀神，做什么要救人呢？”

　　我也觉得自己疯了，我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放不下的也只有两个人而已。

　　但是无所谓了，反正我就要死了。

　　女娲没有再劝我，走之前，她诅咒了龙族，要他们生生世世囚于海底，以自身灵力供养四海，并且给我留下了一块五彩石。

　　我发了愿：从今往后，除我之外的自然神不得踏入这个世界半步，众神遗留的自然力融入天地，这世界的灵气众生灵皆可吸纳，能否飞升得道全看各自的机缘造化。

　　众神皆无异议，朝着我鞠了躬，飘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天已经快要砸下来了。

　　替我守灯的小婢女问我：“白予娘娘，天要塌了，您不害怕吗？”

　　我淡然一笑：“又不会砸到我，有什么好怕的？”

　　转身准备走，却突然想起了我还未曾吃过一口灯油，我又回身拿走了她守着的那盏我从祭台上带回来的油灯，认真向她道了谢，给了她一个祝福。

　　小婢女千恩万谢，对我说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我。

　　我没有回头，摆了摆手，说：“不必。”

　　我带着油灯上了一座高山，身后跌跌撞撞跟来一人，不用想，是我养大的小傻子。

　　我放慢脚步，等了他一会，他一路摸索而来，跌跌撞撞，却是行的前所未有得快，此刻露在外面皮肤已尽是划痕，有些地方甚至跌得青紫。

　　我扶住了他，想摸摸他的头，想起女娲说的话又收回了手，我笑着说：“跑这么快做什么？”

　　小傻子平复了一下呼吸，还是什么都没问，他只是开口说：“阿茶，我们结契吧！我愿娶你为妻。”

　　我一愣，前后一想，原来结契是要结为夫妻的，怪不得一个两个都不愿意。

　　小傻子可真是个傻孩子，此刻为报恩，竟愿与我结契了。

　　“小傻子，”我的声音里满是笑意，我对他说，“你啊，怎么总是什么也不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又有什么打算吗？”

　　他也笑了：“我不用问，你要做什么都好，我陪着你就是了。”

　　“这样可不好，我要罚你在乎的人以后遇事也不问你，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不过是玩笑话罢了，我正准备补上一句这些话不作数，可天突然轰隆了一声。

　　不好，天真的塌了。

　　我再顾不上这些，拉着小傻子就往山顶跑。

　　小傻子看不见，一路踉跄，可他一声不吭，努力稳住身子跟上我。

　　到了山顶，我见云海翻涌，眼前是万丈深渊。

　　天慢慢压了下来。

　　“小傻子，你信我吗？”

　　他毫不犹豫：“信。”

　　我笑了：“那我把我的力量给你好不好？”

　　我要给小傻子一个有保障的未来，最起码，让他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

　　他却问：“有这力量可得长生吗？”

　　我说：“可以。”

　　他又问：“可以保护你吗？”

　　我说：“可以。”

　　他深呼吸，接着问：“可以替你去死吗？”

　　这聪明的孩子，果然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却没有迟疑：“可以。”

　　他说：“你若骗我，我可以用这力量毁了这个世界吗？”

　　我一怔，片刻后轻笑了一声：“可以。”

　　他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轻叹着点了头：“好。”

　　我又将那盏油灯拿出来，吃了一口灯油。

　　和想象中的味道不一样，哪怕是我施了仙法守着的不可能会变质的灯油。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等了太久，最后实现的时候却发现与想象中不同。

　　倒也不是失望，就是不同。

　　小傻子问我：“你在吃什么？”

　　我如实回答：“灯油。”

　　“为什么要吃灯油？”

　　因为……

　　“我不爱吃桃子。”对着油灯，我轻声呢喃。

　　我身上的力量其实分为两股。

　　一股是我早就知道的杀神之力，一股是我来了这里之后才有的造化之力。

　　这两股力量融合在一起太凌厉了，全部给一个孩子怕他会承受不住。

　　只能选择一个给他。

　　毁天灭地的杀神之力和生养万物的造化之力，给他哪一个呢？

　　我其实没有太多犹豫，小傻子的性子太冷了，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也不在乎自己的命，遇事不争不抢，之前被人打断肋骨就打算安静等死。

　　这样的孩子，把造化之力给他我实在放心不下，说不定哪一日就被人啃的骨头渣都剩不下了，所以我将杀神之力给了他。

　　可只知杀戮不知救赎却也不能走得长久，我又将造化之力给了那盏油灯。

　　一个死物，不怕它被人利用。

　　我寻着记忆舞了一曲，那是神仙与自然沟通的舞步，得到了大自然的应允，我终于可以用神识补天。

　　将两股力量剥离身体，又费力与大自然达成协议，我不支软倒，被小傻子接住，紧紧搂在怀里。

　　我知道他现在很疼，应该是和剥离力量的我一样疼。

　　可他一手捂着头一手抱着我，一如最初的虔诚。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将神识炼进神石里去补天。

　　我的神识真的万分坚韧，剥离了两股力量，如此巨大的疼痛之下，竟未受分毫影响。

　　此刻我已记起了所有。

　　我是阿茶，也是白予。

　　我带着我的命运来到这个世界，注定要陨落在这一天。

　　记忆中那个流着泪的温婉女子眼角有泪却是露出了笑容。

　　那是阿娘，她见我放下执念，很是欣慰。

　　小傻子很痛苦，他哑着嗓子低低叫着，我终是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别怕，小傻子，很快就结束了，世界会再次美好起来。所以啊，你别怕。”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只老鼠，再不想生存毁灭这么难的事，只开开心心吃了睡睡了吃，就待在你的兜里哪也不去，小猴子，你说好不好？”我的神志已经开始不清醒，对着小傻子喊小猴子。

　　可他却只是痛苦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了光，他看着我，对我说：“好。”

　　我笑了，伸出手去摸他的脸，神识就快炼进神石了，我的痛也达到了顶峰：“骗人的，剥离力量真的好痛。”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他像是怕来不及一样，极快极轻地说：“其实我最开始事事听你的话，是怕你不要我，把我送回去。”

　　“小傻子，怎么会呢？”

　　他放慢了语速，像叹息一般：“是啊，后来我知道你不会，可我还是愿意听你的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有气无力，任由他胡闹，配合着问：“为什么呢？”

　　“我喜欢你啊阿茶，你喊我小傻子，我却觉着你比我还傻。”他的眸中尽是认真，看得我眼眶发红。

　　我张了口，想说什么，却听他打断了我：“可我这次不会听你的话，你说过的，我可以任性的，是不是？”

　　他俯身轻轻碰了碰我的唇，我脑子发懵，第一反应竟不是推开他。

　　他只是浅尝辄止，抬起头来冲着我笑，有了光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话，我听见他说：“挚，我的名字。”

　　我微微一愣，这不是那个部落首领继承人的名字吗？

　　怪不得那个被撕碎的孩子容不下他，原来他才是真正的下一任部落首领？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

　　不对不对，这不是小猴子的名字吗？

　　未待多想，我就见他初得神力，在力量还未融于骨血的时候就强行运功，将已飞向天际的神石撕开了一个小口，扯下了一丝神识碎片，并着我的血肉一起封进了水帘洞。

　　而他自己，因为这一逆天之举，遭到反噬，身体为了保护他，自封神识与记忆化成了一块石头。

　　我远远瞧着，那块石头的模样竟像一只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