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前传[西游同人]》竹烬言荒

5、【5】

　　很多时候，我都选择糊涂一点。

　　小猴子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回来，我没有问；那个除妖师后来怎么样了，我没有问；石妖受了伤又去了哪里，我没有问；不许我离开水帘洞又为什么带我去东海龙宫，我也没有问。

　　这一切只是因为我知道，不管原因是什么，我都安于有小猴子的现状。

　　我是一只老鼠，我的心实在太小，装不下宇宙洪荒，只能装下小猴子一个，就这一个已经用尽了我一生的勇气和力量。

　　不说这些，且说那只夜叉折回水晶宫报信去了，很快，便见东海老龙王率他的虾兵蟹将急急迎出来，边走边作揖，口里还喊着：“上仙莫怪，上仙莫怪！”

　　小猴子才不会怪他呢，生气了最多打他一顿，我的小猴子从不记仇。

　　说实话，这么些年碰见了那么些个妖精神仙，我最同情的当属这东海龙王了。

　　一个偏安一隅的老龙王，好好过着自己的生活，偏偏遇上了一个胡搅蛮缠的猴子，给出去许多宝物不说，自己还被吓得够呛，既想去天庭打小报告，却又怕小猴子报复他，那些年，他一定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初入东海的那天，老龙王似乎对小猴子充满了敬畏，我看着好笑，偌大一个东海，竟会怕一只猴子！

　　那时我却不知，原来，小猴子已修成仙身，龙王唤他上仙确是名副其实。

　　那日，老龙王将我们引至殿中，奉为上座，又斟好茶水，遇到这种情况，小猴子通常都会派出我这位得力干将，去替他尝尝食物。

　　这种时候，我就会感叹：真是可惜啊，可惜我不能化为人形，可惜老鼠的食量实在有限，可惜了这些食物，可惜了我这想吃又塞不下的胃。

　　正想着，我就被小猴子单手从兜里拎出来搁在了桌上，我满是怨念的爬上杯沿，低头浅啜了一口，我觉得自己就像小猴子的试毒小厮一样，每次只有我尝过的东西，他才肯下口。

　　看着小猴子端起我啜了一口的茶，我叹了口气。

　　“上仙今日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老龙王紧张的都开始抖了起来，甚至他那头短短的卷发不知为什么隐隐有些变直。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的动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无意识竖起全身的毛？

　　头发应该算毛吧？

　　老龙王哆哆嗦嗦的接着问道：“不知上仙何时得道，又修的是何仙术啊？”

　　“我乃花果山水帘洞天生圣人孙悟空，天养地供，自修得道，今日来你龙宫只为讨一样趁手的兵器。”小猴子放下杯子，里面的茶水好似一口未动，随意地回道。

　　他在撒谎，小猴子明明是菩提的徒弟，却为何说自己是自修得道？没有一个像样的师傅做靠山，岂不容易让人轻看了去？

　　后来小猴子告诉我，他是被菩提赶回来的。

　　而将他赶走，一是为保他性命，二是为保他长生的愿望。

　　不对不对，这么说并不准确，但我只是一只老鼠，实在不知要怎么解释，就姑且是如此吧。

　　小猴子说菩提当时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不管对谁，小猴子都不得提及师从何人，并且若小猴子来日犯下大错，菩提定不饶他。

　　可直到小猴子大闹天宫，菩提也没站出来斥责他。

　　那个时候，我就该意识到不对了。

　　当时的我倒不知这些，只是心里暗暗记着，以后万不可说小猴子师从菩提，要说他是自己修炼的。

　　老龙王听了小猴子的话之后不敢怠慢，连忙着人拿来各路兵器，刀剑戟叉斧应有尽有。

　　还有不少奇珍，白璧珍珠红玉珊瑚，看得我眼睛都直了。

　　可小猴子不为所动，他就是这样，做一件事的时候总是无比的专心，以前求长生时满脑子只有求仙问道，而现在，要来讨要兵器了，他就又只专注于那些兵器。

　　他蹿上前拎起一把刀，将它顺手扔到角落里，说：“我不喜欢使刀，不要这些！”

　　剑也是同样的命运。

　　扔完了剑，小猴子又拿起一捍九股叉，舞了两下，又将它丢在一旁，伸脚一踢将地上的兵器都踢的远远的，嚷道：“太轻了！太轻了！这些都太轻了！再拿个趁手的来！”

　　我看着满地散落的兵器还有奇珍异宝，隐隐有些心疼。

　　但我不敢说，怕说了以后，小猴子逼着老龙王再献珍宝，老龙王肉疼。

　　很快，那可怜的老龙王命人抬出一柄方天画戟，急急献上，道：“上仙，这戟有七千两百斤重，您试试？”

　　小猴子上去就拎起那戟，又舞了两下，扔在一旁，心中不快，道：“太轻！太轻！老龙王你怎如此糊弄人？”

　　老龙王听了这话，抖得更加严重了，他连忙道：“上仙息怒，上仙息怒！这戟确是我们东海龙宫最重的一件兵器了！再重的，确实是没有了啊！”

　　小猴子眼睛提溜一转，也不勉强，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只不过，我既为王，却无像样的行头，你能送我一副披挂吗？”

　　老龙王道：“能，能，上仙稍候片刻！”

　　说着，老龙王朝外走去，不一会，外头传来了鼓响钟鸣，再接着，有四条，不对，是四位龙王一齐走了进来。

　　东西南北四海的龙王，真不愧是亲兄弟！长得是一模一样！

　　只是头发有长有短有直有卷有毛糙有柔顺，但对于我这个脸盲来说，这四条龙长得就是完全一样的。

　　只见四人齐齐站定，其中三人的手上还各自捧着一些物件。

　　东海龙王依次给小猴子介绍他的兄弟几个，介绍完了，我愣是一个也没记住。

　　干得漂亮！

　　接着，那位短直发的龙王将手往前一送，笑得春花烂漫，说：“这是锁子黄金甲，上仙笑纳！”

　　另一位长卷毛的龙王也将手一推，不情不愿地开口：“凤翅紫金冠，拿着吧！”

　　还有一位头顶毛糙发梢柔顺的龙王，笑的矜持，道：“藕丝步云履，笑纳。”

　　东海老龙王淹没在他的兄弟中，也小心的陪着笑。

　　小猴子看到东西，高高兴兴的收下了，道了声谢，也不在意这几人的态度，一个转身就换上了这副披挂，转过头望向我，问：“蠢吱，好看吗？”

　　我看着小猴子发呆，好看，真的很好看。

　　显然，小猴子很满意我的反应，他伸出手捏住我的脖颈，将我拎起来，指着我道：“既然送了我披挂，不如再给她整一套？”

　　东海老龙王脚下一软，险些没站住，他苦着脸看小猴子将我放在他的肩头，怯生生地说：“这位，呃，蠢吱……我这龙宫实在……”

　　话还没说完，老龙王就被小猴子揪住了衣领往上一提，虽然我的小猴子不算很高，但力气是真大，他盯着老龙王，恶狠狠的说：“蠢吱也是你能叫的？我……”

　　眼见小猴子的拳头要挥上龙老王的脸，我忙扯住他的耳朵，喊道：“小猴子小猴子算了！我觉着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不用什么子甲，也不用什么紫冠，更不用穿鞋子，你看你看，我光秃秃的多可爱！”

　　也许是小猴子觉得我的说辞可笑，他“噗”的笑了一声，松开了东海龙王，回过头来看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捣了捣我。

　　然后，将我揣回兜里，转身向水晶宫外走。

　　寂静的深海陷入绝对的寂静，四位龙王似乎都被吓傻了，呆立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我们走出去。

　　这时，小猴子缓声说：“她叫白阿茶，我取的名字。以后不要喊错了。”

　　这一刻，老龙王的心里一定是崩溃的，他没想到，终于送走了一个祖宗，这祖宗却告诉他还有以后！

　　而这一刻，我第一次察觉到，因为我，小猴子好像总是惹祸。

　　但在当时，我依旧高兴得手足无措。

　　踏出水晶宫，我的心情非常好，在小猴子的新兜里又唱又跳，小猴子许是不耐烦听我的歌声，加速往海面游去。

　　可这时，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声呼唤：“上仙！上仙！上仙留步！”

　　我想看一眼身后呼唤的是谁，于是，我爬出小猴子的兜，挂在他的什么子甲上，想爬上他的肩头，无奈我对小猴子的这件新衣服是真的不熟悉。

　　原来竟会有一件衣服的外表这样滑不叽叽！然后，我就挂在他的子甲上一点一点的往下平移，嘴里还挣扎着：“呀！吱吱！啊！吱吱！哎哎哎！吱吱！”

　　抗争失败，我还在往下掉。

　　就在这时，小猴子停了下来，伸手托住了我，将我放回兜里，转过身去。

　　正巧后面的声音也已赶至身前，气喘吁吁的东海老龙王堪堪站定，他的头发又短又卷，许是不紧张了，没有再变直的迹象，他笑的眉眼弯弯，待喘匀了气，说：“上仙，上仙且慢！我这东海还藏着一块天河定底的神珍铁，那是大禹治水之时，定江海深浅的一个定子，是一块神铁，不知能不能用”

　　“拿来我看看。”小猴子答道。

　　老龙王的笑容扩大，嘴角险些咧到后脑勺，他说：“那神铁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拿不起，抬不动，须得上仙亲自去取。”

　　小猴子一想，便答应道：“好，我随你去。”

　　跟着老龙王走了一阵，终于停下来，像是到了目的地，可举目望去，除了一根又粗又丑又斑驳的柱子还有照明用的珍珠，真的什么也没有。

　　那根柱子上布满了铁锈，暗淡无光，若不是这里的珍珠反射着光，怕是什么也看不见。

　　小猴子却像着了魔，他一望见这根柱子，就直愣愣的朝它走去，小猴子往前走一步，大柱子就抖动一下，直到小猴子在大柱子的面前站定，大柱子才安静下来。

　　冥冥中，似有一根无形的线，将小猴子和那根大柱子连在了一起。

　　我一会看看小猴子，一会看看大柱子，看不懂这种静谧。

　　这时，小猴子将手放在了那根柱子上。

　　那一瞬间，我这辈子，不，也许下辈子，都忘不掉。

　　彼时，流光四溢，大柱子身上斑驳的铁锈慢慢往下剥落，一时间整座海洋都被照亮了。

　　那光华，如暗夜被撕裂，如迷雾被拨开，如业障被消弭，如心灵被净化，温暖无比。

　　可我觉得温暖，老龙王却可能认为比较灼人了。

　　我在小猴子的兜里，感受不到大柱子发光时，周围水波气流的冲击，只觉得暖洋洋的。

　　而老龙王却惨了些，他是水族，本就喜阴湿，这样一大波热浪朝他砸去，怕是承受不来。

　　只见光华来时，他呆呆站在原地，甚至没来得及抬手遮挡，一阵光过，他的发尾竟微微焦黑，嘴角抽了抽，脸上殷勤的笑险些维持不住。

　　我很不道德的笑了，捧着肚子在小猴子的兜里滚来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