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前传[西游同人]》竹烬言荒

29、【29】

　　他说要吃了她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我不懂一个灵体怎么吃掉一个人，但看他最近的表现，应当是有办法的。

　　萧三娘日日催问：“什么时候可以吃掉我？”

　　他说不急，然后当着我的面摆了一个阵。

　　眼看着阵成型，我整个鼠急成一团。

　　吃人不是好习惯，真的。

　　我以后成了妖怪一定不会随便吃人。

　　除非对方强烈要求我吃。

　　看着强烈要求被吃掉的萧三娘，我流下了悲痛的泪水。

　　“鬼郎君，今天还不可以吃掉我吗？”

　　萧三娘是个很奇怪的女子，明明这么迫切地想被吃掉，却还是对每一天的生活充满热情。

　　得到了还要再等的回答后，她竟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去抄佛经。

　　日子过得很快，时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们带到了一旬之后。

　　我虽每日都在找离开的办法，但始终毫无办法。

　　我只能看三娘所看，听三娘所听，感三娘所感。

　　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我是不是就是三娘。

　　又是一日，萧三娘照例来问他：“鬼郎君，今日可以吃掉我了吗？”

　　他看着我，久久不语，很久才勾起唇道：“可以。”

　　萧三娘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低落，她低下头沉默了。

　　“后悔了吗？”

　　萧三娘摇头，小声道：“只是有点害怕。”

　　他说：“不会疼。”

　　她说：“那就好。”

　　那就好……好个鬼啊！

　　我真是要疯了，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吃掉，还是被小猴子吃掉！

　　说好的，猴子不吃老鼠呢？！

　　他让萧三娘盘腿坐在阵中，阵眼处放上了琉璃盏。

　　我见过的琉璃盏，灯芯已经不见了，清油也被我喝光。

　　而这个琉璃盏里，灯芯还在，清油也没有少。

　　我终于确定自己是来到了与之前不同的时空。

　　“不是要吃掉我吗？”萧三娘见状充满了疑惑。

　　他笑着说：“只要消失就可以了吧？”

　　萧三娘听了这话一怔，却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想被吃掉？”他也盘腿坐下，怕吓着她似的轻声问道。

　　“我……我应该被吃掉。”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像是烫在我的心上。

　　原来她十二岁上曾在花灯节赏灯之时与家人走散，不幸被拍花子拐走。

　　虽有幸回来，也并未受到实质的伤害。

　　但终究妨害了萧家的名声。

　　连父亲母亲都在怪她为什么要回来，还不如在外面死了干净。

　　那之后她就被送到了这庙里，青灯古佛，忏悔修行。

　　我深觉这姑娘不行，这么点打击就想寻死，她是真的没有看到为了活下去，有的人有多努力。

　　鬼郎君静静听完，问出了我心中困惑：“所以，你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才想要消失的吗？”

　　“……不是。”萧三娘子低眉，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我是为了赎罪。”

　　我突然心里堵得慌，像是一口气上不来。

　　她说：“你吃过人肉吗？”

　　鬼郎君摇头，表示没有。

　　她笑了：“那你是好人，哦不，好鬼。”

　　他忍不住笑出声：“不吃人肉的就是好人了吗？”

　　萧三娘没有理会这句话，语气严肃道：“我见过。”

　　心里难受的感觉更甚，感觉心脏被揪住。

　　“你见过？”显然他也没想到，“你见过有人吃人肉？”

　　“嗯。”萧三娘子微微发着抖，“我不知道那些是人还是妖怪。

　　“那年我被拍花子抓走，险些被卖到烟花之地，是一位小沙弥救了我。

　　“他和我一般大小，看着还没有我高，却很勇敢，十分勇敢。

　　“他带着我绕过那些打手，想从山上绕道入城。

　　“却不想在山上又被一群人抓住了。”

　　那夜，是她见过最黑的夜。

　　那群人是她见过最恶的人。

　　小沙弥会些功夫，在那些人面前却是不敌。

　　很快，他们就被捆住丢进了一个山洞。

　　“这小姑娘怎么办？”

　　“杀了，留着她也没用。”

　　“那这沙弥呢？”

　　“好生招待着，要心情愉快，咱们吃起来才香。”

　　这些人说的话，她不明白。

　　杀了她，她可以理解，毕竟她是女孩，很多人家是不要女孩的，烟花之地虽价钱还行，却始终不太安全，一个正经牙行尚且不敢放肆地拿这种被拐来的姑娘与秦楼楚馆交易，更何况这些来路不明的人。

　　可……对待小沙弥呢？好生招待着，是为了吃掉的吗？

　　还没有想通，就见一个长满络腮胡的男人提着刀走近她。

　　挥刀之际，她听见小沙弥说：“且慢。”

　　那人果然停手。

　　小沙弥又言：“若是我没有听错，几位施主是想吃掉我。”

　　那人起了兴致，收起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是又如何？”

　　小沙弥甜甜一笑：“若是我没有理解错，我在害怕或是生气的时候，是不可以吃的。”

　　那人一愣，眼中显出几分慌张，胡乱点了头。

　　小沙弥开心了：“如果众位施主肯放过这位女施主，那我就开开心心被你们吃掉，用不着你们好好招待我，如何？”

　　那人神色出现几分松动：“你如何能够保证？”

　　小沙弥没有回答，转过头对着萧三娘念了一段经。

　　不远处有好几人催那人快些，小沙弥终于念完经，回过头来道：“好啦，这位施主可以给这位女施主松绑了。”

　　那人想了想，点了头：“我们可以放了她，但要等我们吃完。”

　　小沙弥只是笑，没有反对。

　　萧三娘已经被吓傻了，十二岁的小姑娘，完全不能理解这几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她似乎双唇被粘舌头打结嗓子也好像被水烫过，连小沙弥被抬走，她也没有能说出一句谢谢。

　　那些人果真在山洞里架起了一个大锅，真要在这烹煮小沙弥，萧三娘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吓晕过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群人剥/光了小沙弥，轻柔地给他洗刷身体，然后生火烧水，将他好生请入了大锅。

　　小沙弥却始终笑着，毫无波澜地走向了自己的死亡。

　　他们一口口吞下了被煮熟的小沙弥的肉，每个人都像是神仙一样，周身沐浴着圣洁的光。

　　萧三娘却终于疯了，她张大嘴巴想大叫，却像被掐住了喉咙，只能无声的“啊啊啊”，他们吃完了，而她侧过身，吐了。

　　他们没有打算放过她，她知道她看到了这一幕，必是活不成了。

　　可没想到的是，那些人走到她的面前刚要斩草除根，她的身上却发出了更强烈的光，将他们弹开。

　　他们有的吐了血，看样子，是受了不轻的伤。

　　“他妈的，怪不得那么放心地赴死，原来在这等着我们！”

　　“算了，反正我们没有以本来面目示人，她看见也没什么。”

　　“蝼蚁而已，且让她再活几天。”

　　他们走了，萧三娘却晕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在萧府了。

　　她是被上山砍柴的樵夫发现报了官才得以送了回来的。

　　本来私下寻人，寻到了最好，寻不到便报一个病逝。

　　可现在被大张旗鼓地送了回来，却是瞒不住了。

　　萧三娘的母亲起先还心疼女儿，可一想到因为她一个连累了整个萧府的名声，甚至其他的儿女，她这心疼就淡了一半。

　　据说后来家中供奉的仙人竟还给萧夫人托梦，说此女不祥，她便彻底不想留下她了。

　　只有萧三娘嫡亲的兄长萧大郎关心妹妹，安慰她：“莫放在心上，父亲母亲只是一时没有转过这个弯，你相信兄长，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恢复了好些日子，萧三娘终于正视了发生的一切，她向自家兄长表示自己愿意去庙里带发修行。

　　萧大郎自然不愿，可终究抵不过长辈施压与妹妹乞求，将萧三娘送到了庙里。

　　“事情，就是这样了。”萧三娘说的很是平静，我却感觉到了她内心的摇摇欲坠。

　　鬼郎君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声音艰涩地开口：“所以，你想被吃掉。”

　　萧三娘唇角微扬：“虽然父亲母亲不再认我，我却不能自私地了结自己的生命，不能让他们落下逼死修行女儿的名声。

　　“可我发了愿，替那个小沙弥积德行善八载，如今时间正好，你就来了，想来是菩萨听见了我的心愿。

　　“我真的很想再见到那个小沙弥，和他说一句谢谢。

　　“怕他认不出我，我不敢削发为尼，只好带发修行。

　　“都这么久了，他应该已经入轮回了吧，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寻到他。你说下一世，我能不能幸福一点？”

　　鬼郎君眼里的笑褪得干干净净，他勉强勾了勾嘴角：“你，没有来生。”

　　萧三娘微怔，我感觉她的心脏砰砰跳，她努力稳住有些颤抖的声音：“是因为，我害死了小沙弥，罪孽深重吗？”

　　“……不是。”

　　“我活该的，不是为了救我，小沙弥不会死。我都听到了，只要他害怕、自私、怨恨，他就不会死。”

　　“不，不是的。”鬼郎君声音温柔，“因为你要回到你该回的地方，这人间太污浊了，配不上你。”

　　萧三娘不理解，我却理解了。

　　这世上能这么被趋之若鹜的人肉，恐怕只有唐僧肉。

　　也就是说，小沙弥是唐僧的前世，他那被吃掉的九世中的一世。

　　那一世的他那么勇敢，充满了光辉。

　　想来也是，金蝉子是得道者，就算没有神识，也不该是这一世这样的胆小、自私、狠毒。

　　这一世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前世，他把自己的勇气、善良、大爱，加持给萧三娘用来护身了。

　　那些人要砍杀萧三娘的时候，看似没有得手，事实上，却伤了唐僧根本。

　　怪不得这一世，唐僧能手刃生父逼死生母。

　　我突然就原谅了唐僧。

　　萧三娘问：“所以，我还能再见到那位小沙弥吗？”

　　鬼郎君点头：“可以。”

　　听了这话，我松了半口气。

　　另外半口，还没来得及松。

　　“阿茶。”

　　我一惊，发现自己可以抬头，他目光灼灼正透过萧三娘看向我。

　　他说：“你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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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鬼郎君就是小猴子神识中撕出来找人的喜怒哀乐哟
突然觉得他怪可怜的
夺了黄风怪的身体他就叫黄风怪
萧三娘叫他鬼郎君他就叫鬼郎君
没有名字的他留下了凄苦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