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前传[西游同人]》竹烬言荒

1、【1】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喵喵喵猫来了，咕噜咕噜滚下来。”

　　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童谣，据说山间猴子都会唱。

　　住在花果山那些年，我听过很多遍，这童谣唱出来真的是很好听的。

　　假如我不是童谣中那只老鼠的话，我想，我会喜欢。

　　但不幸的，我正是那只咕噜噜滚下来的老鼠，唯一与童谣有出入的，是出现的对象不是猫，而是一只猴子。

　　嗯，我的小猴子。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水帘洞里，那时的他还没有名字。

　　不是美猴王，不是孙悟空，不是齐天大圣，更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斗战胜佛。

　　他只是一只猴子。

　　当然我也没有名字，我只是一只小老鼠。

　　甚至，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老鼠。

　　自我有意识以来，就生活在水帘洞里，我以为这世界就只有水帘洞这么大，我以为这世界上的生命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出现的。

　　可当我接触猴群才知道：

　　原来，世界比我想象的大得多。

　　原来，孕育生命是一件极其伟大并且困难的事情。

　　那我到底从哪来呢？

　　我开始了鼠生的第一次思考。

　　在猴群来到之前，我唯一的娱乐就是没事的时候，盯着那块会发光的石碑发呆，那石碑上有副对联，上面写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遥想当初只有我一个人的日子，真是感慨万千！

　　哦，对，我不是人，真遗憾。

　　幸好，小猴子和我一样也是无父无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时之间，我将他引为知己。

　　可似乎小猴子不这么想，他很瞧不起我，真的。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老鼠不是猴子。

　　初见他的那天，我正四爪并用爬上烛台打算饱餐一顿。

　　没想到，水幕后面传来一阵撞击声，吓得我一抖。

　　还好，我很快反应过来，想来方才是结界不稳定……

　　噫，等等，结界？

　　我是从哪学来的这些？

　　算了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我接着吃我的食物。

　　没想到的是，这时，一只小猴子从水幕后穿了过来。

　　这回是真把我惊着了，头一回看见除我之外的活物，这真的让我好害怕。

　　于是，我就从烛台上掉下去了。

　　据小猴子的形容，是像颗球圆润的滚下去了，我表示反对。

　　那时我嘴里还含着半口没来得及咽下的灯油，我一紧张呼吸就不稳，在深吸气的时候，不幸呛住了自己。

　　我差点成为第一只被油呛死的老鼠。

　　生死攸关之际，一只长满了毛的手从地上捡起了我，将我拿起放在他眼前。

　　我透过被泪糊住了的眼睛看他，只得出一个结论：嗯，这毛脸的家伙长得可真好看。

　　可他按住我的肚子，突然一个用力。

　　我痛苦地“吱”了一声，心里想着，刚刚一定是看走眼了，这是个狠心的家伙。

　　接着又是“啵”的一声，我吐出了一个泡泡。

　　咦？我又能呼吸了！

　　嗯，他果然长得好看。

　　“蠢老鼠。”小猴子嗤笑一声，表情看着像是不屑又像是松了一口气，顺手把我扔到一边，然后抓抓脸挠挠腮的上蹿下跳寻找新鲜物件去了。

　　从那天开始，我知道了我是一只老鼠，我毫不藏私地和小猴子分享了我的家。

　　可是，小猴子不太尊重我，他不肯认真的叫我老鼠，总叫我“蠢吱”。

　　不过英雄嘛，与我们这些普通的生灵总是有些不同的，我们要学会接纳。

　　我知道小猴子不会仅仅是小猴子，因为当天，他就成了美猴王。

　　说起美猴王这个名字，还是我给起的。

　　起先猴群起哄让小猴子做王，一声声喊他“石猴大王”，他开始很是高兴的，可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的眼睛骨碌碌一转，挠着耳朵，嚷道：“不中听不中听！”

　　我立在他的右手边，也跟着叫道：“不中听不中听！”

　　他侧过眼睛瞄了我一眼，眼中是掩不住的桀骜，我想我就是沦陷在这样的眼神里的。

　　接着，猴群中有年长者站出来把握住了思考问题的大方向，他说：“不叫石猴大王那要叫什么呢？”

　　指望一群猴子乖乖挨个发言，还不如指望猪会飞。

　　不对，猪八戒他就会飞！

　　你看，猪都会飞了，猴子也没能挨个发言，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有多闹腾。

　　他们七嘴八舌的，什么“花王”“果王”之类的称呼隐约在一片嘈杂声中传出来，我生怕他们喊出“水王”或是“帘王”，只好大喊一声：“小猴子生得好看，不如就叫美猴王吧！”

　　当然，我的大喊一声，相比于一群猴子，简直就跟蚊子哼一样。

　　我耷拉着脑袋，表示委屈。

　　却听见小猴子拍板道：“往后，我便叫美猴王！”

　　猴群开辟新领地的那天，我和猴子们同样欢欣雀跃。

　　那天，他们狂欢至深夜。

　　而那只白日里站出来的年长的猴子经不住小年轻们的这种闹法，一不小心去见了阎王。

　　当时，他“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吓了猴群一跳，不过大家也都是见过猴子死亡的，以老猴子的年龄也算是寿终正寝，所以不管是悲痛还是震惊，也就一会，大家又都恢复了面色。

　　只有我的小猴子，傻傻愣愣的盯着那只老猴的尸体，走上前，他问：“他怎么了？”

　　猴子们回答：“老猴这是回老家了。”

　　“他还在这，怎么回老家了？”小猴子很疑惑。

　　猴子们又答：“他回到他最初来的地方了。”

　　“最初来的地方？是石头吗？”小猴子很不解。

　　猴子们接着答：“他从无到有，如今又回到无。”

　　“怎么就没有了？他还在这啊。” 小猴子不明白。

　　猴子们狠狠心答道：“大王，他这是……死了……”

　　小猴子哼哼了两声，却没说话，这一刻，我很心疼小猴子。

　　我的小猴子啊，他还不懂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当然，我也不懂。

　　但我知道，生就是存在着，能笑能哭，还能见到小猴子；而死就是不存在了，不能笑不能哭，还不能见到小猴子。

　　所以，我要生，我不要死。

　　小猴子挠挠头，又问：“我也会死吗？”

　　“是的，大王。”猴子们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大王，我们也都会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来这世上走这一遭，终是要归于尘土的。”

　　听了这话，小猴子的眼里似是涌出了我看不懂的情绪，他有些迷茫的回头找我，见我歪着头望他，他一指我，接着问：“那她呢？她也会死吗？”

　　猴子们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小猴子有些颓然，他轻声说：“那我们能活多久，她又能活多久？”

　　我跳下王座，一步三蹦的跳到小猴子脚边，费力的想爬上他的肩头，但我真的太小了，要爬上去实在有些困难，总是爬三步就又摔到地上。

　　这时，小猴子弯腰捉起我，往他肩上一扔。

　　我摇摇晃晃的立住，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蹲好。

　　面对小猴子的这个问题，猴子们的表情也显得有些不确定，其中有一只成年猴子站出来说：“老鼠的寿命可能是……两年吧。”

　　“啊，两年啊！我可以活这么久呢！”我高兴极了，可以陪着小猴子两年！

　　虽然我不知道两年是多长，但从来以日落月生为周期记日子的我一听就觉得很长的样子。

　　听我这样说，小猴子呼出一口气，一直绷紧的肩膀略微放松了一些。

　　这时那只成年猴子又道：“像我们猴子的寿命，大概也就二十年左右。有的猴子可以活的久一些，但那只是极少数。”

　　二十年……也就……这样对比之下，只有两年寿命的我，最多只能陪小猴子活他生命里十分之一的时光。

　　并且，在这群猴子看来，二十年也是不够长的……

　　我感受到了小猴子情绪的变化，这种情绪我很陌生。

　　是啊，谁也不能刚出生就想着要去死，可谁都有一死，这是谁也无法回避的事，不管我们是谁，不管我们想成为谁，最终我们都会死，孤独或圆满的死去。

　　很快，小猴子就收拾好了心情，我的小猴子啊，他不是一般的猴子，真的不是。

　　他要去拜师，他要学长生之术。

　　我为他摇旗呐喊，我告诉他，早点回来哟，我等你呀。

　　然后就被他顺手捞起揣在兜里带着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