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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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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煜璇怎么也没能想到,这进入初春的大青山竟会突降大雨,将她们淋了个措手不及。好在寻楚颇有风度的将他的蓑笠戴在了她的头上。当然,她一想到寻楚的蓑笠就是为大青山的雨而准备,又时不时的嘲笑她无知,就一阵恼怒。但是,这又怪得了谁?且不说匆忙出宫,就连她的两个婢女也不知道大青山会是这种境况。当真是“屋漏连夜偏逢雨”[ 摘自:冯梦龙《醒世恒言》]。
又走了有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寻楚口中所说的农家。与其说是农家,倒不如说是茅草屋。只是这样的茅草屋隐匿在这青山之中,倒颇有些世外桃园的味道。这草屋主人姓张,过往的客商都称呼他为“张伯”。张伯是位独居老人,约莫有五十岁,左脚曾因打猎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正因着常年独居,张伯十分好客,因而在见到楚煜璇等人淋湿的模样后,立即在屋内生火、烧水,请了几人去烤火暖和,自己则去旁边的厨房为他们准备吃食。
“喝口暖暖。”寻楚摸出腰后挂着的精致的酒壶,将其递给楚煜璇。
楚煜璇道谢接过,仅抿了一小口,便咳了起来,小脸瞬间憋的通红,不满道:“什么酒,这么烈?”
“一壶清酒。”寻楚的眼中充满了戏谑。
楚煜璇白了他一眼道:“跟你的名字一样怪异。”
“是吗?”寻楚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觉得这是最有意义的名字。”
楚煜璇懒得理他,对瑾夏吩咐道:“你去看看张伯好了没?”
瑾夏应声而去,顺便把瑾秋也给拉走了,她实在受不了她家公主殿下和这位寻公子之间的怪异互动。
就剩两人时,寻楚一边烤火一边似不经意的问道:“若你寻到了你的心上人,你会跟他走吗?”
楚煜璇没想到寻楚会问这样的问题,怔了片刻,才说道:“我不知道。”当听到圣旨的那一瞬间,她的念头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必须要找到肖逸。可是找到之后呢?她不知道肖逸会不会带她逃离,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跟着肖逸一起逃离。她以为她找到肖逸后会毫不犹豫的跟她走,可是当寻楚问道这个问题时,她却不确定了。不是不爱肖逸,而是她真的要弃父皇而去吗?她并不贪恋“公主”的头衔与其所带来的荣誉,但她贪恋楚皇所给予她的父爱。自她出生起父皇便将她交由贵妃华琼抚养,华贵妃虽说对她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但自从华贵妃有了六皇子楚煜祁后,对她的关怀总夹了一些利益进去。虽说祁儿还小,但父皇毕竟没有立储,所以一切皆有可能。宫中的孩子总是要比平常人家更早明白一些道理,可她还是觉得难过。直到她住进了属于自己的宫殿时,她才感到自在。那时她也才觉得,在这皇宫里,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便是父皇了,哪怕此次父皇不顾她意愿为她赐婚。
听到楚煜璇说不知道,寻楚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句“不知道”,总比她说“一定会跟他走”之类的话好太多了,因为这就代表着,他还有希望。
许是心里极其压抑,楚煜璇忘了那“一壶清酒”是有多烈,对着酒壶一饮而尽。寻楚见她这样,也没有出手阻止,只是在她被呛的厉害时,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拿过酒壶,不许她再喝。
“你该不会怕我把你的美酒给喝光吧?”楚煜璇本就不胜酒力,而这烈酒更是让她脸上、身上、胃里如火烧一般难受,可是眼见着就被抢去,她又十分不快。
“当然,这可是我的私藏,连皇帝都喝不上。”寻楚不无得意的说道。
听了这话,楚煜璇心下想着,父皇啊父皇,终是有一样东西是我尝得,而您老人家尝不得的。心里这样想着,倒是愉悦了不少。
就在这时,瑾夏和瑾秋送了晚饭过来。寻楚率先起身,弯腰低头对着楚煜璇伸出一只手,笑道:“自己能起来吗?”
“要你管!”楚煜璇挡开要拉她起来的手,自己吃力的站了起来,却顿觉天旋地转,似要摔倒。
还好寻楚及时察觉,赶紧直起身子拥住了她,正要调侃她时,却见楚煜璇已昏了过去,吓的赶忙把人打横抱起,跑进里屋,将其放到床上,又吩咐瑾夏瑾秋端些热水来。
起初众人见楚煜璇脸色红润,都以为是酒劲所致,可后来见到她紧皱的眉头时,寻楚觉得不太对劲,便叫瑾夏摸了摸她的额头。瑾夏一模,惊道:“好烫,怕是染了风寒。”遂又向瑾秋求救,现在就是回宫,也会耽误对公主的诊治。
瑾夏此话一出,寻楚面色一沉,说道:“我去请大夫,你们二人好生照看她。”说着给了瑾秋一个银色哨子,说道:“若有人来扰,你们敌不过的话,就吹响这哨子,自会有人来救。”说完便向张伯借了匹马,疾驰而去。
见寻楚离去,瑾秋将手中的哨子握了握,然后坐到一旁看着瑾夏一会儿帮公主换帕子,一会儿帮公主掖被子,生怕公主的病情再加重。忙碌一阵后,见公主沉沉的睡着,额头温度也没有再上升的趋势,瑾夏这才松了口气,搬了凳子坐下,一眼瞥见瑾秋手中的哨子,便说道:“这位寻楚公子似乎对主子的事特别上心。”
“有吗?”瑾秋不动声色的问道。
“有啊,不仅救了我们,还答应教主子轻功,这会儿还要跑上几公里去寻大夫。”瑾夏向来跟瑾秋是无话不说,又指了指那哨子道:“怕我们危险还留下了它。不过你说这寻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哨子一吹就有人来相救,也就是说这附近有他的人?”瑾夏虽说平时咋咋呼呼的,但却是一个极其细心的姑娘,这么会儿功夫,就看出了许多端倪。
“不知道,只要对主子没坏心,管他是什么人。”瑾秋不以为然。
“那倒也是。”瑾夏点头应道,又看了眼公主,道:“你说那肖副将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年若是娶了主子,主子也不用受这样的苦。”
瑾秋很是同意这话,道:“兴许那姓肖的也没那么喜欢主子。当年虽说圣上不怎么看好他跟主子的事,但到底还是给了他机会,是他自己放弃了。可惜主子的心思全在他身上,虽说怨他,可这心里还是有他的。”
“唉,可怜的主子。”瑾夏叹道,“也许嫁给驸马没什么不好,说不定驸马会真心待主子好。”
“他一定会待主子好的。”瑾秋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瑾夏总觉得瑾秋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瑾秋收了心思,恢复了往常淡漠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寻楚终是将大夫用马车给请来了。大夫姓梁,脾气甚是暴躁,被人三更半夜的从被窝里叫起来,更是没给寻楚半点好脸色。寻楚也不在意,只要把人给看好,是随你怎么对他。好在面对病人,梁大夫自有医者仁心,还是耐着性子给楚煜璇进行了诊治。所幸只是染了风寒,再加上心里郁积,这才昏了过去。梁大夫在来时听说了病人的症状,便带了些常规药来,到省了寻楚再次跑回城中抓药的麻烦,至于新加进去的舒缓心郁的药,则可第二天再抓。
寻楚吩咐了瑾夏去煎药,又让瑾秋领着大夫去休息,自己则坐在床边支着脑袋,盯着楚煜璇细看——红彤彤的小脸,额头渗着些许的细汗;紧抿的略有些苍白的嘴唇,和那紧皱的眉头,看上去真是楚楚可怜。
“肖逸······肖逸······”肖逸的名字断断续续的从楚煜璇的口中喊出。
寻楚听到楚煜璇口中喊出的名字,心里微叹,一边用帕子擦去楚煜璇脸上的汗水,一边苦笑道:“就这么想见他吗?若是他不肯带你走,你岂不是又要伤心了?”又盯着楚煜璇看了好一会儿后,握着她的手,像是承诺似的说道:“璇儿,若他这次还是选择舍弃你,无论你心里是否有他,我都不会再放手了。”
门外,瑾秋听着寻楚那信誓旦旦的话语,说不上是喜是忧。但她知道,若是得了那人的心,便将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瑾秋,你怎么不进去?”瑾夏端着药进屋时看见瑾秋不怕冷的站在门外。
听见声音,寻楚便放开了楚煜璇的手。见两人走近,寻楚一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瑾秋,一边将瑾夏端来的药接过来,淡淡的道:“我来吧。”
瑾夏本不想假他人之手,可一看寻楚那带着威严不容拒绝的眼神,也就随他了。
寻楚左手端着药,右手用勺子舀起,待吹凉后,小心翼翼的喂给楚煜璇。无奈楚煜璇嘴唇紧抿,是滴药不进。几次三番后,一碗的药,倒是给浪费掉许多。就在瑾夏在一旁干着急的时候,只见寻楚将勺子拿至一边,自己端着碗喝了一大口,然后伸手捏着楚煜璇的下巴,覆上她的红唇,将口中药汁缓缓的灌了进去。真苦,寻楚在心里腹诽着。
“你——”瑾夏被如此喂药的一幕给惊呆了,刚要出声制止,却被瑾秋捂了嘴,顺带拖了出去。瑾夏用手指着瑾秋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相信瑾秋就这样让那衣冠楚楚的公子占主子便宜,可瑾秋一句“那你有更好的方法吗?”便让瑾夏闭了嘴。
外面如何,寻楚不会理会,此时的他只管让楚煜璇把药喝下去。但药喂完以后,寻楚却觉得回味无穷。柔嫩的红唇,身上淡淡的香气,寻楚自问不是登徒子,却还是有些把持不住。深吸一口气,甩了甩脑袋,努力的将邪念压了下去。
是夜,楚煜璇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她以为时间真的可以倒流,让她回到有肖逸陪伴的那段时光,仿佛无论再过多少年,她还是能清楚的记得当年的场景,还有,他说过的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