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星期天，天气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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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欣辛靠坐在病床上，她的长发松散地扎在背后，阳光照进病房，给她修长的颈子描上一层淡淡的银色。她手里翻着一本《金翅雀》，正看得出神，忽然听见几声敲门声。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挑大美女。
“薛晴，你来啦！”许欣辛笑起来很舒服，眼睛弯成两条弧线。
怎么才两天没见，脸上的肉都见少？薛晴一下子红了眼眶。她走进来扑坐到病床上，长长的胳膊一把搂住许欣辛的肩膀。
“好啦，我没事，真的。我就是怕你这样才没告诉你。”
“欣辛，你可真行，你不知道刚大陆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有多担心，多委屈！”薛晴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掉进许欣辛领子里，激得她一哆嗦。
“哎呀，薛晴，我要憋死了。你撒开我，我还是病号呢。”她掰开薛晴，给她抹掉眼泪，又扑哧地笑出来，“好啦，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了，脸都哭花了，一会儿陆遥还要来呢，看见你这样还不笑你。”
“他来干什么呀！”薛晴嘟起嘴，“王姨走了？”
“陆征让他接我婆婆过来，我本来说不用的，他说让你也过来了，我就同意了呗”说着许欣辛眼神暗淡下来，“我妈送完饭就回家照顾我爸了。”
“许叔怎么样？”薛晴眼睛睁得老大，也不哭了，一脸紧张地看着许欣辛问。
“我爸心脏病又犯了，心口疼，在家躺着呢，早上视频过，看着挺难受的。”许欣辛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薛晴又坐到床边，把许欣辛捞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有我们呢，有事说话啊，别累坏王姨了。唔，别叫王姨送饭了，我让阿姨做好了送来。”
“好~听你的”说着，门又开了。
一双大长腿，短裤、长袜、皮鞋，结实的上身把衬衫撑得挺阔，一大捧百合插挡在胸前，花后面传出夸张的播音腔：“我美丽亲爱的小嫂子，祝你早日康复呀！”
“哈哈哈，你就贫吧你，你也不看看谁在这！”许欣辛笑倒在床上。
薛晴的脸就热闹了，一会儿红一会儿黑，正愁没处发泄她的委屈，“傻大个儿！你可了劲儿骚啊？”说着就上手锤过去了。
“欸？！你！别打！别打了，花给打坏了，我哥不给报销！诶~别别别！我妈来了！”陆遥说完，薛晴马上不闹腾了，甜甜地叫了声，“陆姨~”，然后又撇嘴瞪了陆遥，接过花放进花瓶。
“诶！晴晴也过来啦……你们坐，我去打壶开水。”
薛晴抢着拿过暖壶，“不用，姨，我跟陆遥去，您刚来，和欣辛唠会儿！”然后牵起陆遥的手就出去了。
“这俩孩子”陆妈一边笑一边摇头。
医院走廊里，陆遥脸微微发烫，心扑通扑通地跳。
陆遥和薛晴俩人是发小儿，父辈是生意上的伙伴，江沿儿第一批别墅起来，两家就买在一起做邻居。薛晴从小淘得不行，脑子又好使，在幼儿园里横行霸道，和念大班的陆遥混在一起没少惹事情，所以6岁不到就和陆遥一起被送去上小学了。中学时，薛晴长开了，成群结队的追求者让陆遥慌了神儿，拿出了吃奶的劲儿发奋图强，最后和薛晴考到同一所重点大学。这对刁蛮小姐二世祖的组合，长辈们倒是喜闻乐见，“你俩搭伴儿，也不用去祸害别人家”，就连陆遥自己也觉得似乎理所当然。之所以说似乎，别人不知道，他陆遥可是知道，虽然俩人年少懵懂时也有过情不自禁，愣是临门一脚被她扑哧笑场给弄得气氛全无。可以这么说，端是没否认，她薛晴大小姐却也从来没承认过两人在一起。眼看着到了长辈催婚的年纪，陆遥的心是虚的。
他另一只手接过薛晴手里的暖壶，牵着她的那只手心还想要握紧一点儿，结果薛晴倏地把手抽出来，将陆遥拉在原地，“陆遥，呜，欣辛会没事的吧，呜呜呜……”说着又把头埋在他胸前。这回陆遥不会了，他任由薛晴把眼泪和鼻涕都抹在他衬衫上，一只手半天才轻轻地搭在她腰际。
“那什么，薛晴，咱出去走走吧。”这会儿的陆遥，真的是像极了傻大个儿铁憨憨，被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看了个够。
“嗯……”
他们一直走到住院楼后面的小公园。俩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陆征和刑侦的同事一起在急救科和医生们复核病历，确定肾上腺素剂量使用没问题，而李英林并未有肾上腺素过敏病史。医院监控系统运转正常，医务人员排查已安排下去，但是陆征知道谋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知道该用虚惊一场抑或是别的什么词来形容现在的情况。李英林如果真的是畏罪自杀，那“一二六案”背后决不简单，看来调查要从李英林入手，重新开始了。
陆征送走了同事，跟杨队请了个假就直奔瞿菁菁的办公室。
“陆征，来啦。”瞿菁菁一只手端着保温杯，一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实习医师还在整理病例，瞿医生看了一圈办公室说：“我们出去说吧。“
蓝天白云，微风拂面，还没到正午，气温缓慢上升，树林里倒还凉爽。瞿菁菁身上总有种淡定的气质，能力又强，三十岁出头已经是中心医院肾内科的主任医师。许欣辛的病例瞿菁菁跟了两年，过去半年状态一直都不错，这次的数据她看完心里一慌。这些年各类疾病都呈现年轻化，一些病人因为体质原因，病情迅速发展也时有发生，但是是许欣辛，就觉得实在太可惜了。而且她心里不踏实，对接下来的情况有种悲观的情绪。这是一种医生的直觉。
“……我不想和你绕弯子，肌酐的值没有降下来，透析会很痛苦，肾移植的方案还是要提早打算，不过……”
“瞿医生，我明白，无论怎么样我都会用尽后半生好好照顾。不过，它的这个进展……欣辛她还很年轻……我”，陆征声音有些颤抖，这几天他的精力几乎透支，他努力组织语言，但是唇舌好像都失控了。
“对不起，陆征。”瞿菁菁停顿了一下，让她先住一周看看。“我会尽我所能……我们和欣辛一起努力。”
陆征捏了下鼻子，深吸一口气，“谢谢你，瞿医生，今后还要拜托你多照顾。我先去看看她。”
“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吧？”
“哈……嗯，走吧，一起过去。”说着便和徐医生沿着甬道往住院楼走去。
两个人寒暄日常，陆征偶然瞥见瞿医生的白发和黑眼圈，便问起医生资源紧缺的事情。别看中心医院是三甲医院，设施一流，患者也不少，但主要还是下面县城的人。本市人真的要看病，最多在这里拍个片子，还是要去省城甚至帝都的医院去看病，完全取决于手里的钱够不够。这是无数北方小城市的缩影，时间长了医生根本不愿意留下来。瞿医生很用心带每个实习医生，每年仍要走掉大半，好在几年的时间终究稳了一批内科的医护人员。有传闻说瞿医生近两年没少去参加外科学习，院里给她调到外科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欣辛又要怎么办？话题当然没有扯到这个八卦上面，就在陆征走神的时候，远远听见一声“哥——”
不是陆遥又是谁？
陆遥跑过来和二人打了招呼，又和长椅旁走过来的薛晴招了招手，瞿菁菁见状问候了一句便先回去了。
“你们怎么在这？”陆征拿过暖壶，晃了晃笑出来“这是等着接露水给我们欣辛喝？”
“哪儿能啊，”陆遥挠挠头，“我们顺便出来走走，说……额……”
“噢，嗯正聊起我姐要回来了。”薛晴倒是脑子转得快，“是真回来，工作都安排好了，没准儿就不走了。我跟陆遥说要去将夜开个接风趴。”
——“你那别人家的孩子表姐？”陆遥讶然，完全没有刚刚在聊这件事的“自觉”。
——“美云？”陆征也讶然，却没多想两个人的不正常。
薛晴转着大眼睛顺杆爬，“啊，对啊，就是我最最亲的美云姐，还是大陆哥的高中同学来着吧，嘻嘻。”
陆遥表情复杂地看了眼陆征，陆征倒是没什么表情。
薛晴这才发现，气氛比之前她和陆遥两个人的时候更微妙了。
时间过得飞快，许欣辛住院一住就大半个月。期间薛晴手头有个活动要跟，就比较少出现，不过倒是真的让司机给许欣辛送午饭和晚饭，让王姨和陆母那边轻松不少。陆征这边，李英林案查了两周，一无所获。他得到了特赦，期间除了跑跑检察院，一有空就去医院陪许欣辛。
许欣辛出院那天，美云也通过微信送上祝福，一时间大家都知道，赵美云要回C市工作了。
C市，北方的一个三线沿江城市，经济上、产业上、科技上都没有什么过硬的实力，不过文化底蕴还算丰富，这些年的城市宜居做得也不错，而且交通便利。当年市里为了刺激当地的活力，花了很大力气从省城接过一批企事业单位，这其中就包括省经济研究院，也就是赵美云即将入职的单位。
这就让瞿菁菁看不懂了。半年前，她和赵美云在帝都的一个医学论坛上认识，赵美云是当时会议秘书处的工作人员，也是会议资助方的代表。赵美云听完她的报告，在协会的引荐下认识她，之后就开始穷追不舍。赵美云想要让她申请他们基金会的项目去卡罗琳斯卡医学院继续深造。瞿菁菁知道这之后还有论文、调职等等一系列要求或者offer，她没兴趣就直接婉拒了，她喜欢治病救人。“你难道不想到帝都的医院来吗？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赵美云这样说，优秀的人才大约都应该去大城市吧。她自己和父母也是经过一番挣扎才用“父母在，不远游”这样奇怪的理由接受自己回到C市，那又是什么让赵美云回来？情怀吗？
“欢迎逃离北上广，加入C市建设主力军:P”她难得发了句老气横秋的俏皮话给赵美云。
帝都已入末伏，闷热粘腻的暑气逐渐退去，这天阳光晴好，赵美云坐在窗边看着瞿菁菁的微信发笑。她的房子挂在中介很快就租出去了，行李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各种践行宴让她几乎每天都在宿醉，睡到中午，用一下午去醒酒消肿，晚上画个美美的妆又再去喝。
她哪那么容易醉，不过是不想清醒罢了。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星期天，天气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