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火烧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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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务员穿过车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陆征揉了揉眼睛，睡意如潮水褪去。刚过三点，微信一堆未读消息，杨队、爸妈、王姨、瞿医生……“低血压……肌酐640……”虽然提前做了许多心理建设，这些数字蹦出来的时候，陆征还是觉得头皮发紧，这两年自己是不是太疏于照顾她了？回到C市是不是不如留在省城？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和念头，翻了翻许欣辛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是“愿与相守一生，看夕阳(可爱)” 配图是一幅画，鱼形状的夕阳，海边坐着两个人的背影。这是塔西提还是斐济？年初他们还计划过，忙着忙着半年又过去了。
许欣辛是一名职业插画师，大学就开始给杂志社供稿，人比她的画还要美，在省城圈里小有名气。大三时，她入职陆征所在的游戏公司实习。他们的初见，是陆征从茶水间出来看到她的场景：许欣辛墨黑的长发及腰，皮肤雪白，穿着简单的T-shirt和半裙，看见陆征露出灿烂的笑容，微鞠躬说：“你好！我是原画组实习生许欣辛！”直到HR带着她去认识其他同事，陆征才发觉杯沿烫手，可是手烫得发红也就算了，脸也一直红到耳根算怎么回事？
爱情！一定是爱情！
陆征内心笃定。他转头望向许欣辛的背影，她的双肩背上挂着一只巨大的哆啦A梦，走路的时候好像在她后面摇头晃脑，他那天得心情也跟着摇头晃脑。
下班时分，两人搭乘同一部电梯下楼，陆征抿着嘴唇没敢搭话。但陆征记得那天的夕阳特别美，满天都是壮丽的火烧云。许欣辛随手把面前的发丝捋到耳朵后面，掏出卡片相机对着天一通拍，夕阳下，她微笑的侧颜直接看呆了陆征，就连她蹲下调整系带凉鞋卡扣的姿势都那么美。
落日景色壮丽也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可是在陆征眼里，许欣辛可以定格时间。不只是人美云美，陆征心里都很美，美得波澜壮阔，美过自己活过的二十多个春夏经历的所有美好。
陆征沦陷了。他拿出了考大学的劲头，恶补各种艺术相关。他发现许欣辛格外喜欢画云彩，他为此甚至加入业气象爱好者协会，每天在论坛上和一群大叔交流天气预报，以便不错过任何一次美丽天候。29种云他如数家珍，只是为了给许欣辛的画作来一点也许根本不需要的外行的指导。一开始陆征会很讨厌地指出许欣辛的画里面云朵的形状不对，看她脸红生气的样子，并伺机提出给她赔不是。然而哄人开心的手段无外乎就是带人姑娘去吃甜点，还硬送给她自己拍的风景照。一来二去，两个人居然在一起了，震惊了直男圈。
经过一年多的书画传情，陆征在许欣辛的毕业典礼上求婚成功，他说他要带她看遍世间的日出、日落，画遍火烧云。没过多久，他们又在一众亲友的见证下结婚了。陆遥曾经调侃他，“哥，实话实说你那拍照技术真不咋地，可追辛姐的故事够绝对你吹一辈子的了”。
今年的计划，还能继续吗？陆征发了怔，手指在悬在屏幕上方许久，他想念和许欣辛在省城的日子——租一间房子，她画画，他朝九晚五。想到这里，他又心疼起她来。最后他在朋友圈补了个赞然后熄灭了屏幕。
“嗡嗡——”手机震了一下，陆征打开微信。
美云：“还醒着？”
美云：“我看到你给欣辛点赞了”
陆征：“我在火车上”
美云：“啊？”
美云：“说好请你吃饭的，急事？”
陆征：“欣辛进医院了”
美云：“(拥抱) (拥抱) (拥抱)”
美云：“给你力量！欣辛会没事的！”
陆征：“嗯”
这次来帝都之前，陆征和初中同学赵美云联系，约好这次有空吃个饭。初中时美云搬家去了帝都，陆征则在C市念完高中考到省城的大学，后来两个人各自在所在的城市工作，一晃竟也有十多年没见。算日子已经是15号，这顿晚饭不知道又要欠到什么时候了。耳机里传来beyond的《冷雨夜》，列车还有半个小时到站，陆征突然很想吸一支烟。
等到火车停靠，天边已初泛鱼肚白，他随手招呼了一个清早趴活儿的出租车直奔中心医院。
走廊里的福尔马林味道让陆征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和无力。许欣辛的父亲心脏不好，昨夜也是没少折腾，所以王姨没在医院待多大一会儿又匆匆回家陪护去了；看微信的聊天记录，自己的爸妈陪到后半夜快两点。或许这在以后看来并不是太重要的时刻，但是在当时，陆征是害怕的，是愧疚的。
他轻轻推开病房门，许欣辛在熟睡，原本圆润的脸瘦了不少，下颌线都清晰了。要是以前，她一定开心死了。他坐到床边看着她好一会儿，掀起许欣辛的手吻了下去。
“唔……你回来了啊……”许欣辛醒了，声音还有些嘶哑。
“吵醒你了……”
“嘻嘻，没事儿……我就是血压太低了昏过去了……还把我爸妈吓着了”她嘴唇苍白，气色差多了。
陆征又是一阵心疼，一只手抚上她的头发，想说“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话到嘴边变成“摔坏了吗？”
“没事儿……咳嗯……地砖儿也没碎！”许欣辛斜了他一眼。
“不是，哈哈哈哈哈，我没开玩笑。”陆征吊着的心终于柔软下来。
“嘘！你小点儿声儿！人都没醒呢！”许欣辛也笑了，“哎你帮我把窗帘拉开吧！”
走廊里突然传来跑步声，陆征的电话也响了。
“喂，杨队！是！”陆征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忙跟许欣辛打了个招呼，循着不久前跑过去的医生跟了过去。
等他到ICU门口，护士已经开始拔管了。
“陆征？怎么样了？”电话里传来杨队的声音。
陆征抬起抓着手机的手，“……人没救过来”，他听那边一句“挂了吧”，紧接着听筒里就只剩下忙音了。
陆征回到许欣辛病房的时候，王姨已经到了。寒暄了一阵，陆征解释说得回队里，王姨面露不悦，可是女儿在也不好说什么。
“哎呀妈，刚才我都和陆征腻歪了好一会儿了！”许欣辛一边给陆征使眼色一边抓着王姨的胳膊。
“陆征你也一宿没休息了，小杨也是，也不给你放个假。”王姨回身抱起保温壶。
“妈，我得回队里开个会，然后就请假陪欣辛。”陆征苦笑，给许欣辛手势说微信联系，“那，欣辛，妈，我先走了。”
走到医院大门口，陆征长舒一口气。他收到了许欣辛发来的一张照片，在病房里拍的，窗外的火烧云。
“朝霞真美呢！”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火烧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