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与舞姬》岚心墨

1、第 1 章

　　《千金与舞姬》
　　千金不是寻常千金，或养在深闺，或知礼得体，红衫长裙，温婉娇羞。她不一样，不着长裙，不爱粉黛，终日仗剑江湖，潇洒自在。
　　很多年以前，千金还不是今日的千金，她也曾着长裙绣花鞋，头戴宝钗施粉黛，一瞥一笑都是深闺女儿应有的模样，她也绣了一手的女红，画的了笔墨丹青，她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和丫鬟偷跑出去踏青，给过一个小哑巴乞丐吃食，那时候她的人生，愁的不过是书背不背的过，父亲多在家陪陪她罢了。
　　直到她的阿娘死了。
　　那样一个温婉秀丽的女子，一日一日消瘦，终于再也起不来床，连一句话都没有留，就这样撒手去了。
　　初时她觉得难过，这府里少了主母，可该怎么过？
　　没多久，府里又来了一个女人，接着，又是另一个，莺莺燕燕，占据了她母亲的痕迹。
　　她自小读书，书本里不是写满了白头偕老的佳话吗？
　　于是那一日，她束起长发，再不对窗绣女红，毅然离家，千金不再是千金了。
　　这些年，府里从不缺红粉佳人
　　有一次归家，她从长廊走过，院里多了一抹艳丽的身影，绯衣，墨发，冷眸，红唇，她腕上的金镯脆响，像是这天地间最热烈的颜色。
　　那是父亲新带入府里的舞姬，曼妙舞姿，清冷如霜，她从不对父亲迎合，眸中总是清凉皎月，可父亲却纵容这个女子。
　　她是个哑巴。
　　于舞姬而言，最爱忘情的翩翩起舞，可千金却一次又一次，坐在廊下看她跳舞。
　　舞姬从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只是那一日，她的红纱落在了千金手里，这才第一次，认真的将视线放在了这位不同寻常的千金身上。
　　千金的嘴角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她伸手去拿红纱，丝娟从千金的掌心划过，她却突然拽住了红纱，用力一扯，舞姬便歪倒在她的怀里，第一次，那个清冷的女子面上露出了成为羞肭的神色。
　　千金抿着嘴笑了：“小娘子，这里啊，可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将舞姬扶起，将红纱好好的放在她的掌心，转身离去。
　　千金再也没去看过舞姬跳舞。
　　只是偶尔会冷笑，不惑之年的父亲，会对区区一个舞姬动真情。
　　舞姬一如既往的冷淡，父亲终于没了耐性，她被锁在冷清的院子，饿的没有力气跳舞，她的手指捏成花儿的样子，像只仰颈的鹤，千金却突然凭空出现了。
　　很多年以前，舞姬还不是舞姬，她只是一个人人都厌弃的小乞丐，许是哑巴的缘故，她总讨不到饭，那时候她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那一日，有个华服小姐温柔的将吃食放在她的掌心，眸光如水，对她轻声细语，她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那人手指的温度，是这天地间最美好的东西。
　　那时，她差点快要饿死。
　　很多年过去了，乞丐成了舞姬，总穿最热烈的红，她以为，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生活了。可，像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样，千金小姐凭空出现，带着这人世间最温暖的东西，再一次……
　　她的眼泪淌过下巴，呆呆的看着千金，舞姬认出来了，她是那位小姐。
　　她不能言语，只能拼命的睁大眼睛，无声的注视着她。
　　千金将吃的放在她的掌心里，像很久以前那样温柔的笑了。
　　“你饿了吧。”
　　她的手指划过舞姬的手心。
　　“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让你吃。”
　　千金看着舞姬，一字一句“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出现在这里，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伸手擦去舞姬的泪痕，眸色中透着威胁，仿佛只要舞姬敢摇头，她就能将她掐死在这院里。
　　“答应我，好吗？”
　　高傲，清冷，那些在舞姬身上荡然无存，千金在心里嗤笑，只见那舞姬张着嘴巴，像是要说什么，她的手掌移在舞姬的颈上，微微用力。
　　“你知不知道，我最厌恶你这种女人？”
　　记忆里，母亲总着素衣，眉眼浅浅，每夜每夜的等父亲归家，她那时听说父亲流连花丛，不甚在意，她后来见到过这院里的来的每一个女子，那些女子无一不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她打心眼里厌恶。
　　风尘女子，这不过是这样罢了。
　　舞姬纤弱的脖颈在她的掌心里微微起伏，她看见舞姬如玉的脸颊上渐渐泛起的红，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千金只觉得手背十分的炽热，伸手将那女子推倒在地上。
　　“不是不愿意吗？平日里冷着个脸，我那爹将你看的那样重，什么稀奇宝贝也换不来你一个不一样的表情……”她戏讽道：“现在楚楚可怜的样子，是怕我送你走？”
　　似乎是失去了耐性，千金劈手将舞姬打晕过去，塞了银子给信得过手下，将人连夜送的越远越好。
　　马车在月色下越行越远，千金远远的看着，突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果然是勾人的妖精，怪不得迷的那老头神魂颠倒的。
　　府里丢了舞姬，老爷大发雷霆，千金不耐烦这个糟心的地方，直接拎着包袱又上山拜师学艺去了。转眼又是两年过去，她的父亲病重，临终前想起他这个唯一的女儿，突然间积攒多年的父爱就涌了出来，拉着千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放心不下，千金由着他絮絮叨叨，她在旁边应着，说着说着，父亲的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
　　千金没办法再出门当她的江湖少侠了，她整日呆在府里，提亲的门槛都要踏破了，又一日，下人说前厅来了个翩翩少年郎，长的十分俊秀，就是不喜欢开口说话，千金的眼皮子一跳，叫人传进来，她支着下巴看着来人一身月白的长衫，长发高高束起，眉目如画，确实是长的十分好看。
　　就是看向千金的眼神十分怪异。
　　千金仔细看了看，眼皮又是一跳，觉得这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再想了想，这一想，下人们可就误会了，觉得自家小姐怕是看上了这位公子的美色，于是乎，更加殷勤了。等那公子时不时出现在千金面前时，已经太迟了。
　　外面纷纷流传，千金名花有主，招了个俊秀公子为婿，那求亲被踏坏的门槛，终于没有人光临了。
　　直到有一日，她看见那公子微微扬起的侧脸，突然就想起来，这人怎么神态上那么像几年前那哑巴舞姬？思及此处，伸手就拽着公子衣领拉过来，手指轻轻在公子下颌上一抹，果然，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扯了下来。
　　千金挑了挑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调笑道“原来，你从前不肯走，是看上了我的美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