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圈套》一颗章鱼丸

3、飞来横祸

　　柳衣躺在床上，没有睁眼。她做了整晚梦，梦到童年父母带着她去游乐园玩，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摩天轮上吃冰激凌。醒来的刹那恍如隔世，迷茫了好久才想起她们根本没去过游乐园。

　　眼角有些生痛，应该是流泪后留下的干涩。她慢慢起身，笨拙的把被子叠好，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憔悴又红肿的双眼，似乎太过可怜。于是柳衣尝试着笑了笑，又觉得太过生硬，就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是程息言的房子，一间很普通的独立两层公寓，装修和面积都很不起眼，对于身为盛源副总裁的程息言而言有些太过朴素，但作为一个单身男人来说也足够了——单身男人，没错，至少柳衣在这居住的三天里没有看出程息言有女人的迹象，就姑且称他单身吧。

　　这三天里两人虽说同吃同住，但其实没什么交集。一早程息言就去公司，晚上准时回家吃饭然后继续工作，通常都柳衣睡了书房的灯还亮着，想必每天要处理的事相当多。开始柳衣还有些尴尬，后来也就习惯了，而程息言更是，一切都让柳衣“自便”，她就不再束手束脚，一个人时家里就成了她的天地。

　　可惜除了来打扫做饭的周阿姨柳衣见不到其他人，也没什么事可做，她就只能这样倚靠在阳台的坐地窗上发呆，仿佛是在看来来往往的车辆，但又什么都没看进去，也不觉得无聊，很快一天就过去了。

　　下班后看到柳衣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的程息言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第二天贴心的带回来一张小地毯铺在了阳台。他总是很贴心，关注着饭桌上她爱吃哪个菜去嘱咐周阿姨可以多烧，留意冰箱里什么零食总是被剩下，下一次就不会再出现。柳衣觉得心脏某块角落被这张毯子和零食给慢慢击破了，有什么鼓鼓的东西随着裂缝凹陷下去了。这有点像她幻想过的家人，在琐碎小事里的关心，让她感觉自己被重视。哪怕这只是来自主人对客人的客套，也让柳衣感觉很好。刹那间她觉得，哪怕就以后一直待在这间小小的公寓里也不错。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很快，柳衣就要开学了。

　　当柳衣跟程息言提起这件事时，她明显从程息言脸上看到了一丝错愕。这让柳衣开始惴惴自己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程息言不过是好心收留她几天罢了，她居然好意思开口跟人家提上学的事，虽说程息言肯定不会在意学费和学杂费这些小钱，但自己就这样厚颜无耻的提要求，难不成还指望他养自己一辈子？

　　好在那一丝错愕很快就被他收敛起来。程息言又一如既往温柔的笑道：“工作了几年突然听到开学都有点蒙了，这么快就开学了呀。没问题，学费之类的你不用担心，我还是能帮柳叔叔出的。至于住校……”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这个不好说，学校可能有自己的安排，我尽量去跟校长沟通一下好吧，真是不好意思。”

　　以前从没有打理过这方面的柳衣不疑有他，听到他同意后真诚的感激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能帮忙我就很感谢了。其实我可以出去打工租房子的，一直住在您这里太打扰您了。谢谢您程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程息言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容，眼神却深邃起来。他食指继续敲打着桌子，说“既然你都打算好了，那我就不劝了。还有我说过你没必要对我用敬语，我只不过比你大五六岁而已。你就叫我名字吧。”

　　柳衣张了张嘴，她以为之前是程息言客套呢，于是不好意思的摸摸额角，表示记下了。

　　随后的几天，柳衣终于有了可以做的事情，收拾行李。长了这么大，柳衣还是第一次有种独立了的感觉，忐忑中夹杂着一些兴奋，这种兴奋暂时冲淡了对未知的恐惧，让她停下不再去想父母的事。她还腆着脸拜托程息言一起去买了各种要用的东西，现在柳衣已经可以很随意的叫他名字了，两人之间亲近了些。

　　似乎一切都步入了正轨。直到报到那天。

　　那天天气有些热，在婉拒了要送她上学的程息言后，柳衣独自拖着行李箱走在前往学校地铁的路上。

　　经过一个红灯时，柳衣习惯性拿起手机看时间，阳光太过刺眼屏幕亮度又太低，让她眯眼仔细看了半天才看清，这才发现时间已经不算充裕了，懊恼着不应该拒绝程息言的好意时绿灯了，就连忙向前走去。

　　迈出步子的瞬间，突然一股不可抗的冲力扑向柳衣。柳衣有些茫然的转过头去看着那辆离自己咫尺的车，车速很慢很慢，就像蹩脚电影里的慢动作回放。她甚至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就像是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而车子撞上去那一刻，柳衣脑子空白了，没有疼痛也没有遗憾，她就那样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在半昏半醒间听见其他路人的惊叫和喧哗，觉得他们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