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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吏部尚书沈钊为官清正,作风正派,后宅中一妻二妾,正妻膝下有两女一子,妻妾和睦,后院安宁。

      沈盼璋很是幸运,她是沈钊正妻裴氏所生的二女儿,是外人羡慕的世家嫡小姐。

      她的大姐沈华琼自幼聪慧,是望京城有名的才女,幼时曾被许多文人大家称赞,连当今陛下都曾亲口赞誉过一句神童。

      弟弟沈玺麟就更不必说了,自幼可爱讨喜,是父亲盼了多年才得来的儿子,身为沈府的独子,倍受宠爱。

      比起大姐和二弟的聪慧讨喜、张扬恣意,沈盼璋自幼性子寡静,不过她颇受祖母疼爱,也是被捧在手心娇养长大的。

      但在十五岁那年,素来沉默少言、性格内敛的沈盼璋却做出一件令满城震惊的出格之事——她跟一个穷书生相约私奔。

      可惜,未遂。

      从无名小官到如今的尚书郎,沈钊这些年可谓顺风顺水、官途顺遂,年轻时唯一的憾事便是没有儿子,后来正妻为他生下儿子,他的人生便再没什么缺憾了。

      他被人盛赞了半辈子,却不曾想到在不惑的年纪,不起眼的二女儿让他成了笑柄。

      女儿跟人私奔未遂,这事儿在整个望京传得沸沸扬扬,沈钊更是在朝堂上被言官和死对头指着鼻子嘲讽,那天,清傲了半辈子的沈钊恨不得当场自刎。

      也是那日,他一气之下将二女儿打了一顿,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沈钊怎么也不敢相信沈盼璋会做出跟人私奔的事儿来。

      “你自幼愚笨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学会了跟男人私奔,我沈钊这辈子有你沈盼璋这么个女儿,真是耻辱!”

      “盼璋,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丑事!”二姨娘杨氏是这么说的。

      三姨娘柳氏也附和:“快,刘嬷嬷你去请人来瞧瞧盼璋还是不是处子之身,可莫要再惹出别的乱子,咱们大人可丢不起这个人了!”

      沈盼璋起初还试图哭诉辩解,可后来似是明白自己犯下了丢人的错事,被沈钊一顿鞭打,她只是垂着眸子不吭声,最后,许是被打的太疼了,她才忍不住抬头看向生母裴氏,眼神中带着求助。

      裴氏似是对这个二女儿失望了,只是坐在堂上,板着脸望过来,看着被打的沈盼璋,一言不发。

      一夕间,沈盼璋的名声坏了,沈钊自觉无法管教,一气之下便想着将她尽快嫁出去。

      虽然名声坏了,但来沈府上门说亲的却不少,毕竟沈盼璋“木头美人”的名声在外。

      所谓“木头美人”,便是说她沈盼璋外表美则美矣,却性格孤僻、木讷少言,尤其是对比她能言善辩、才女名声在外的大姐,她更显得愚钝。

      但是能被称为“美人”二字,沈盼璋也并非浪得虚名,因她容貌实在出众,生了一张令人惊叹的出尘容貌,望京这两年的敬神节都由她扮花神,也因此吸引了许多好色的庸俗追捧者。

      私奔未遂后的那段日子,虽说上门提亲的人不少,但登门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毕竟那些清正知礼的大户人家不可能接受有这么个“同人私奔”名声在外的女子进门。

      “禄王的身份不必多言,这禄王世子翡炀,可是顶顶好的,嫁过去做侧妃,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且世子人长得富态,是个福相。”

      “还有左相府的二公子张子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人长得风流倜傥。”

      “再往后是稍微差一些的,严巍,这是战王爷的继子,战王爷那可是咱们大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这严巍虽只是他的继子,但能入战王爷府混个公子夫人当当也不错,毕竟严巍的亲娘可是如今的战王妃,这严巍也颇有战王爷的风范,英勇果敢。”

      “还有还有,还有李侍郎李风苑,学富五车,是个有才的。”

      “……还有啊……”

      听着媒婆的介绍,沈盼璋态度淡淡,如往常一样少言,保持着寡静的性子,仿佛在议论的不是她的亲事。

      倒是杨姨娘蹙眉说了句公道话:“吴娘子,你可莫要诓骗我们,你说的这四个人在咱们望京都是臭名昭著的“愁娶郎”,若是让盼璋嫁给他们,这可是把盼璋往火坑里推啊。”

      “怎么就是火坑了,这些人都非富即贵,旁人还求不来呢。”

      听着媒婆的虚言,旁边的柳姨娘也听不下去,她侧头瞧了眼裴氏。

      而裴氏只是开口:“大人觉得如何?”

      见此,柳姨娘跟杨姨娘对视一眼,随后不再多言。

      媒婆说的这四人在望京都是人人皆知的口碑。

      翡炀的确身份贵不可言,可此子生得肥头大耳,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是望京有名的“第二恶人”。

      张子昶的确长得好,但却是有名的断袖,还是当今五皇子的入幕之宾。

      李风苑,今年应当是有三十多岁了,只比沈钊小不到十岁,至于他这么多年娶不到妻子,便是因为家里有个脾性刻薄的母亲。

      至于那严巍,是名声比翡炀还要臭的“望京第一恶人”,此子性格狠辣辣,九岁就能亲手杀死亲爹,长大后更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听说其不久前刚把战王府的一个丫鬟虐待致死,惹上了人命官司,战王为这个继子多方奔走才将此事平息,望京城中甚至流传出吓唬小孩言论“再哭就让严巍来把你抱走”,因此是出了名的望京恶徒。

      让沈盼璋嫁给这四人中的其中一个,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沈钊厉声:“这都是她咎由自取,现在外头风言风语那么多,若是她不赶紧嫁出去,她上头的大姐还有四个妹妹日后可怎么做人,怎么找婆家?还有麟儿,日后娶妻也要被人议论有这么个生性放荡的姐姐!”

      沈钊动怒,柳姨娘不敢吱声。

      倒是杨姨娘小声提醒了沈盼璋一句:“盼璋,快跟你父亲服个软,你父亲正在气头上呢。”

      而沈盼璋只是低首垂眸,再无一句辩解。

      沈钊看向沈盼璋,看一言不发,明明做错了事,却偏偏一幅冷淡又不知悔改的性子,他气不打一处来。

      “这亲事越早定下越好,”沈钊压着脾气,又看向沈盼璋,冷冷道,“你既然那么有主意,现在我也让你选一回,你自己挑吧,赶紧找个人嫁了,别再碍我的眼,你的姐妹们和麟儿少不得被你拖累。”

      媒婆将手中的册子递过来。

      沈盼璋抬了一下眸,望了一眼堂上的母亲裴氏。

      裴氏只是看向丈夫,见丈夫脸色不好,她又不懂声色的收回视线,道:“夫君说的有道理,盼璋,你做出这样的事,太叫我们失望了。”

      沈盼璋缓缓收回视线,抬手接过册子,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遭,又抬头看向沈钊,态度平静:“我对他们都不大相熟,父亲帮我定吧,我有些不舒坦,就先回院子了。”

      说罢,她带着满身的伤痕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去。

      不等沈盼璋走出屋门,只听身后传来沈钊的声音:“既然你没意见,那就禄王府翡炀世子吧。”

      沈盼璋停住脚步,克制着让自己的语气依然平静,可应声时,唇瓣还是不受控的颤了下:“好。”

      沈钊随手将册子丢下,就这么定了沈盼璋的婚事。

      裴氏自始至终,未吭声。

      一连几日,沈盼璋都做了噩梦,她梦到了去年冬狩时在猎场,她被翡炀堵在林中,差点被他欺负的场景。

      梦中惊醒,她喘着粗气,又缓缓平静下来,父亲和母亲让她嫁,她便嫁。

      平静下来后,她眼里刚惊醒时的惧怕渐渐消散,倒是变成了一种自虐的快感。

      可半月后,也不知怎么,同她定下婚事的却是战王府的严巍,并非禄王府翡炀。

      严巍的名声,比起翡炀还要更恶劣几分。

      那时的沈盼璋心里早已没有一丝波澜,在她看来,反正都一样的。

      可后来的沈盼璋却一直记得一幕。

      那是定下婚事的一个月后——

      那日,沈盼璋从伽蓝寺回来,马车被人堵住,她打开车帘,看到外头站着一个光头和尚,身着粗布僧袍,手上生着冻疮。

      起初沈盼璋以为是寺里的和尚要化缘,便下了马车打算把干粮送给他。

      “小师傅,这些干粮……”

      对面人有些眼熟,是个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的年轻和尚,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

      走近了,沈盼璋反应了一瞬,才认出来这竟是她那未婚夫严巍。

      严巍恶劣名声在外,他生的眉目凌厉,瞥人时眸光锋冷,寻常无人敢多打量仔细瞧他。

      但现在他剃了光头,身着僧袍,让人下意识去端详他,沈盼璋也是今日才发现,其实严巍生得骨相优越,眉目中竟隐隐有俊朗之感。

      只是他眼里的煞气太重,看人时总是微眯眸子,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阴鸷,总是让人下意识忽略掉他那份俊朗。

      沈盼璋先前同严巍打过几次照面,因他名声在外,每次她都能避则避,但耐不住那几次他都主动同她说话,她也应付过几句。

      上次见面还是年初在宫宴上,男子们比试骑射,他堵着她问话,问她喜欢哪件彩头。

      当时她只是觉得他莫名其妙,加上惧怕他,随口应了几声便走了。

      但就在不久前,她听人说起严巍和翡炀赌命一事……

      想到这里,她不免抬头去瞧他。

      “你别这么瞧我,你放心,咱们婚期在过年之后,到时候肯定能长出来一些,我还让人去找头发了,到时候保管不会丢人。”他语气有些凶巴巴的。

      听他兀的说这么一通,沈盼璋的视线落在他头上,看着那光秃秃的头顶,想到他往日不可一世的模样,沈盼璋没忍住,竟破天荒的轻笑出声。

      “不许笑。”他没好气。

      沈盼璋收了笑。

      “有事?”她问,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比起以前见了自己的畏惧,沈盼璋看自己的眼神明显有很大不同,严巍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却并不为此欣喜,因为她现在看人的眼神空洞且麻木。

      诚如这些年大家的议论,宛若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头美人。

      可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不爱说话和胆子小,却不是现在这样的,眼神是迟钝的。

      严巍只觉得心里烦躁:“我怕你逃婚,先来瞧瞧你。”

      沈盼璋又抬眸打量他。

      “唔,你跟那男人的事就过去了,以后我也不会计较,可是提前说好,你以后可不许再惦记他,你要是敢再惦记他,或者敢逃婚,我就……”不知怎么,他语气突然又凶起来。

      若是以前,沈盼璋肯定是要害怕了。

      但现在她只是平静地应了声:“不会逃婚。”

      说罢,她转身,打算上马车离开,突然被人从身后扯住腕子。

      接着,她没来得及躲避,被人迅速在侧脸上亲了一下——

      “你……”沈盼璋猝不及防,原本眼中无波无澜的眸中突然有了情绪起伏,她抬手抚上脸,有些生气,又有些无措。

      她抬眸去看,只见对方那双素来凉薄且不好惹的眸子带了些莫名的情绪,他迎上沈盼璋受惊的视线,语气生硬道:“只要你不再想着那个男人,我会对你好。”

      他语速很快,但沈盼璋把这话听得清楚明白。

      她只望着他,眼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严巍放开她,瞧了她半天,沈盼璋将眸子垂下去,始终没吭声。

      说完,没等到沈盼璋回应,后面同行的和尚催促,他扭头看了一眼,低低咒骂几句,这幅躁怒的样子,让沈盼璋想起先前对他的印象,仿佛刚才那般平和都是假象。

      骂完,他又回头看她,薄唇动了动,只留下短短一句话:

      “等我娶你。”

      看着快步走远的光头男人,沈盼璋心中情绪复杂。

      坐在马车上,她突然想起去年被翡炀欺负时,当时严巍突然出现。

      翡炀和严巍两人都不是好惹的主,素来不和,严巍为人更霸道,她记得那时严巍突然出现,一把揪住了翡炀的领子,将人暴打了一顿。

      她那时怕极了,立马跑走,事后庆幸严巍出现,两虎相斗,让她这只待宰的羔羊幸免于难。

      可现在……

      想到那赌命传言,想到刚才他望向自己时,那赤裸直白,却又略带些躲闪的眼神。

      沈盼璋突然又记起三年前在岳麓书院时第一次见到严巍的场景……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沈盼璋又推开车窗,回眸望向身后渐远的人影。

      或许,嫁给严巍,也没那么坏……

      -

      过了年,婚期定在了四月初,是个春花盛开的暖和日子。

      婚后第二载,沈盼璋跟严巍有了一个儿子,名唤严文鹤。

      婚后第三载,严巍征战沙场。

      次年,严巍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那时他们的幼子文鹤不过三岁。

      严巍战死半年后,沈盼璋改嫁给状元郎薛观安。

      薛观安,便是当年京中传言同她相约私奔却又弃她而去的那个穷书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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