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中伊甸》爱讲故事的老猫

1、游戏机到货

　　小珊抱着小小的快递盒回寝室时，她的室友迟子聿已经收拾好回家的行李，正忙活着把自己的床和小珊的床并在一起，并且把对方堆成一团的被褥床垫抖开，理得整整齐齐。
　　“这么早就走啊？还以为你会明天再走呢……”小珊失落地往室友给她铺好的双人大床上一躺，叹了口气。
　　今天是AT大学大三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考完的学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期待已久的寒假总算开始了。
　　“我可不像你那么幸运，乘回家只要三站路，我要乘庆安高铁转环山磁悬浮，最后自己堵上半天的航天器才能到家！”迟子聿翻了个白眼，不无羡慕地看着小珊，“我要是你，才不会和爸妈闹掰，连家都回不了，生活费还得自己挣。”
　　小珊翻了个身，笑道：“可我现在非常自由，自由可是无价的，生活费什么的，敲敲键盘就能搞到了，我又没有什么消费欲望。”
　　“是啊，纪大作家，您可是有四位数稿费的青年才俊。”
　　迟子聿坐在大大的行李箱上在宽敞的宿舍里滑来滑去，把枕头丢到小珊身上，两个人像长不大的小孩。
　　“你可别促狭我了，”小珊看着迟子聿拿起她的快递又想拆开又不敢拆开的样子，“你的Enternet寄回家了是吧，所以才这么急着回去。”
　　“被你发现了”，迟子聿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包裹放回桌上，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你知道吗？网上疯传的关于这个游戏的故事？”
　　小珊坐起身来，摇了摇头：“网友说这不就是一个梦中旅游模拟器吗？如果不是的话，我还买它做什么？”虽然小珊的稿费存了有好些了，但还远远不够她出去游玩，梦中旅游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外出”取材方法。
　　Enternet，作为22世纪互联网VR产物中的集大成之作，可以让玩家的精神链接进入，从而进行个性化地定制数据流服务。
　　自三天前上市公开贩售，无数人慕名而来，各大通贩网点一度断货，纪小珊与迟子聿如果不是事先托海外好友抢购的话，这会儿肯定也拿不到货。然而令人费解的是Enternet无法被划分到任何一个游戏分类，每一个玩家打开它所看见的世界都不一样，却无一例外地打出了满分的好评。
　　“制作Enternet的天堂公司并没有线下的实体，网贩点的代理商也根本无法追查到资金链的源头，他们都把销售金额往不同的银行卡里汇集，而银行卡是最高级别的匿名设置。”迟子聿拥有着不容小觑的情报收集能力，这份能力对她的学术事业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嗯……是很神秘，”小珊一边拆着快递一边应和着，“我更迫不及待地想尝试了。”
　　“慢着，”迟子聿紧张莫名，按住了躁动的室友，“游玩体验里还有一些说法，我……觉得这个游戏很危险……”
　　“不过一个虚拟游戏，不用这么紧张吧，”小珊安抚道，“我是有看到评论里不少人如同磕嗨了一样说根本停不下来，但更多的只是惊叹神作而已。”
　　“你难道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吗？”迟子聿皱眉道，“偌大互联网上，已经发售三天了，一个关于Enternet内容的游戏视频都没有，有的UP主的确做了开箱视频，但也仅止于此，之后没有任何具体的游玩体验泄露。”
　　“嗯……”小珊轻松的笑容也凝住了，“你是说这个游戏与玩家签订了保密协定？”
　　“可保密有什么好处？对它的销量肯定没有益处啊？而且这个游戏发售前也没有宣传视频或者试玩版……”
　　小珊看了眼时钟，打断了对方的碎碎叨叨：“我记得你是五点半的高铁吧？”
　　“！！！”回过神来的迟子聿瞬间弹射起步，拽着行李箱飞出宿舍，关上的门外仍然传来她的声音：“有问题爪机联系！拜——”
　　唯一的室友走后，小珊终于感到了一个人身处宿舍的落寞孤寂。她终究还是没忍着告诉迟子聿那个秘密——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家里已经没人了。
　　跟她闹掰的父母前几天乘的前往北国的飞机失联了，虽然她没有关注过这个消息，但今天手机上银行发来的帐户所有人转移手续通知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她有多久没回家了？粗粗算来也有两年多了。
　　——是两年十个月又五天。
　　心里有个声音在她耳边清晰地诉说。
　　虽然和爸妈闹僵已经这么久了，甚至过年小珊也不曾见他们一眼，但她的学费每个年度照常进入AT大学口袋里，这也是她至今未被退学的原因。
　　长期的疏远让小珊已经记不清父母的样貌了，也可能她太投入于多彩的社会，见了太多的人，忘记了他们太平凡的躯壳。
　　当这种时常发生在三流小说主角身上的悲惨身世套在自己身上时，小珊还是没有放弃吐槽。“简直就是强行为了卖惨吗，真的发生在活人身上难道会悲伤吗？”
　　没错，没心没肺的小珊安排好去银行的日程后，便开始调试Enternet连接上宿舍的Wi-Fi。
　　Enternet的外形酷似泳镜与头箍的结合体，漆黑光滑的表面却折射不出光线，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整体看着挺大，戴在头上却轻如无物。
　　说明书上只有两条指示：
　　1、充电十分钟，续航十天（充电附图）；
　　2、请在使用时躺平，以避免不必要的伤害。
　　按照图上说的充了十分钟，头盔的电果真满格了。接着小珊关了灯，戴着头盔躺在床上。
　　等待着，等待着，浩大的倦意席卷全身，她昏睡了过去。
　　小珊再次睁眼——不，应该说是她开始做梦——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在黄昏的温暖夕阳里吐出袅袅炊烟的老屋子，上个世纪末的砖瓦结构如同老者一般充满亲和力，屋子里传出熟悉的话语声，外头的院落里鸡犬之声可闻一二。
　　她知道自己在哪儿，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除了她的家，还能是哪儿呢。
　　这幢老宅在她十八岁那年拆迁推倒了，所以小珊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绝不是真实的。
　　只要走进去，就能见到过世的亲人们。某些细小的情绪在胸中作祟，催促着她回家。
　　小珊抬起了脚——转身往离家的方向走去。
　　她循着自己大学的方向走着——那个时候，老家旁还没建轻轨，学校离这儿有几里路——仿佛不知疲倦，她就这样走回了宿舍里。
　　她和迟子聿的床拼在一起，然而室友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姑娘，她们看上去关系很好，嬉笑打骂地滚做一堆，女孩银铃般的声音从宿舍里传出。
　　此时，小珊分明感觉自己急迫地想逃离这个地方，身体不自觉地后退。
　　“这是什么扯淡的噩梦啊喂……”她讪笑一声，大步上前打开了宿舍的门，“从我的宿舍滚出去好吗？”
　　“迟子聿”坐在那儿，显得很无辜，那一个陌生的女孩跳起来，夺门而出。
　　“我猜你会和我吵架，这种梦我从来就没做过，都是那个Enternet干的好事吧，激发人内心深处的渴望，”她盯着“迟子聿”的视线焦灼，似乎能穿透虚像到达实体，“我的确很怀念我的老家，我的亲人，但我是个现实主义者，过去的就永远是过去，我不会回头看过去，哪怕是梦也不会。”
　　“我也的确会担忧我的朋友有天会离我而去，会跟我有意见，”小珊释然道，“但是争吵不一定是有害的，争吵才能看出谁是真的朋友，我不会退让，但也不会伤害她。”
　　发表完没有听众的长篇大论，她躺到了床上，也就是现实中的位置。
　　“如果你没有什么新意的话，我建议你让我睡个好觉，不然明天就把你给退货了，Enternet，七天退换了解一下。”
　　一宿无话，睡到自然醒的小珊表示这是她少有的睡的非常舒服的觉，想必那个游戏对神经系统有着巨大的作用，在自己的威胁下发挥了“按摩师”的作用。
　　她打开手机，准备问问真正的迟子聿乘到哪里了，却被大量的信息炸了个措手不及。迟子聿的对话栏上99+的红色圆点显得格外刺眼。
　　这是她才发现自己入睡的时间是1月15日，今天却依旧是1月17日了！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不是梦境的话，她彻彻底底睡了两天！
　　难怪迟子聿以为她失联了，不停发消息，简直是担忧到了极点。
　　她赶忙拨通了迟子聿的电话。
　　“喂！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都联系不上你！”电话那头的人气到了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小珊把Enternet对自己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她讲了，那头的人听得都屏住了气。自然，小珊还是把自己父母的事给隐瞒了。
　　“你知道为什么之前没有一点关于Enternet的信息吗？”迟子聿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在纪小珊的认知里几乎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可以让这个女孩害怕。
　　“只有玩家——玩了Enternet的人才能彼此交流游戏内容，玩家没法和非玩家交流，”迟子聿顿了一下，似乎在脑海里搜刮着措辞，“就像你的话语、视频，一切可能泄露Enternet的信息，都被非玩家大脑的防火墙给屏蔽了一样。”
　　“那如果我退货呢？”纪小珊疑惑道。
　　“你所有关于Enternet的记忆会被清空，”迟子聿坦言，“我有个朋友亲自退货给我们展示了后果，但之后他就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精神紊乱，我们重新给他戴了Enternet后就恢复正常了。”
　　“这个坏东西，我现在就要把它给砸烂！”纪小珊说着就冲向自己的头盔。
　　“别别别！”电话那头的人叫了起来，“不要轻举妄动，有个更重要的消息要跟你说！”
　　纪小珊收回了手，嘟囔着“我也就装装样子，你不要太当真”。
　　“我昨天晚上进入了游戏，证明了它直接通过电波影响大脑，所以根本无法录屏，但更可怕的是还在后面，我被追杀了一整个月！最后好不容易把那个杀手给弄死了。”
　　“今天我看了新闻，那个杀手是国外监狱里著名的连环杀手Maquin Pelle，他毫无理由地在监狱里上吊身亡了。”
　　“他的遗物里有几天前家里人送来的Enter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