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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画灵-莫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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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已经在杨府门口蹲了五天了,每日都有道士和尚进进出出,十拿九稳的来,摇头晃脑的走。
这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弄虚作假的骗子,反正折腾了这么久,杨府每到入夜照样鬼哭狼嚎的,甚至还吓跑了好几个驱邪的和尚。
小花一身破布烂鞋,蓬头垢面的啃着鸡腿儿,猫在角落看热闹。
又一名道士被两个壮汉架着扔出了门,道士凶狠的叫骂着,脸上贴着的山羊胡子掉了一半,看着很是滑稽。
小花啃完了鸡腿,笑着掰了掰手指,眼珠一转,钻进了围观的人群之中。
城东有一间破庙,那里就是小花的地盘,她从六岁开始就在柳城乞讨,是出了名的小豹子,谁欺负她,她就往死里咬。十年下来,她靠着自己一口尖牙和抗打的身体也在柳城混出了小名气,乞丐混混们都知道城东破庙是小豹子的地盘,绕的远远的,省得挨咬。
五天前的晚上,小破庙来了一位神秘的男子。
那人穿着青色的袍子,背着箱笼,打着纸伞,踏着夜晚的雾气而来。
彼时小花正坐在破庙门口纳凉,听着脚边几只小孩崽子汇报一天的收获。看到薄雾之中走出来的人,被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还利落的蹭着地后退了几米远。一群小萝卜头也都吓得尖叫着躲到了小花身后。
来人面色灰白,捏着伞把的手更是看不见一丝血色,一双冰冷的双眼落在小花的身上,让她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去见阎王了。
就在小花以为自己风风火火的人生就要结束,生命到此为止时,对面的人突然动了。
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板,往前递了递。
小花愣住,打了个寒蝉,指了指自己,结结巴巴问道:“给,给我的?”
那男子嘴角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灰白的面孔十分诡异,又好看又恐怖,这是小花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眼角的血色泪痣衬的那双眼冰冷无情,也是她见过的最吓人的一张脸,毫无生气,死人之面。
见小花不接,男子又近了一小步,再次递了递手里的铜钱。
小花哭了,哆哆嗦嗦的说:“大仙儿您饶命啊,这是……买命钱吧,我不收……不收啊……”
男子似是愣了愣,收起了纸伞,往前又迈了几步,缓缓弯下身子,将那串铜钱放在了火堆旁的板凳上。
许是有了火光的映照,那张没有血色的面孔也染上了一丝红润,终于看着不是那么吓人了。小花提了提胆子,问道:“大仙儿,您这是要?”
“烦请小友看着杨府五日,数一数杨府请了多少人。五日后,我再来。”
不待小花问的更详细,男子已经转过身,撑开纸伞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来的非常,消失的也离奇,小花虽然在混混乞丐里又凶又狠,但面对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实在是怂到了家。
所以她老老实实的在杨府门口蹲了五天,不分昼夜,勤勤恳恳。
回到破庙,夜色降临,庙外的树林里再次升起了薄雾,小花坐在门口,盯着薄雾深处。果然不出片刻,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一个寒气自心底蔓延而出,小花揪着领口,不断地给自己打气。
男子站在小花不远处,并未靠近,好看的眉目仿佛蔓延着冰霜,声音却带着淡淡的温度:“这几日辛苦小友。”
“不辛苦不辛苦。”小花连忙摆手,乖巧的像只兔子,“那个,大仙儿,我数了,这五日,杨府总共请了九个道士,六个和尚,其中还有三个道士是骗子,还有一个假和尚被吓疯了。”
男子抄着手背着箱笼站在雾气中静静听着,不知道是不是小花的错觉,那人脚底下的雾气似乎是格外的浓重,感觉他整个人都冒着气儿。
男子听她说完后,又从袖子里掏了掏,这次掏出来了一锭银子,递向小花。
这一次小花秒懂,快步上前接了银子,又倒退了数步,点头哈腰问道:“这次大仙儿还有什么吩咐?”
男子抿了抿嘴,道:“在下莫玉尘,小友可唤我莫先生。”
小花点头,“莫先生。”
“嗯。”莫玉尘看了看小花,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银子,而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符纸,递给了小花。
小花:“这是?”
莫玉尘:“驱邪符。烦请小友用这银子换身一身适合的行头,进入杨府,这两张符纸可以驱走杨府的鬼怪。”
小花皱眉,“啊?”她想拒绝,可是抬眼看向莫玉尘,对上了那双毫无温度,如同看着死物的眼睛,她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几转又咽了回去。
“请问莫先生,为什么找我?”
听了小花的话莫玉尘整个人一动未动,仿佛死人一般,站在原地,看着她。一阵夜风吹过,吹得小花浑身发颤,吹得莫玉尘箱笼上系着的铃铛叮当作响。
那声音好似能穿透人的灵魂一般,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悠远。
莫玉尘:“进入杨府,那里有你要找的真相。”
真相……
小花握着两张符纸,反复琢磨这两个字,忽地眸光一狠,看向莫玉尘,“先生的意思是,我爹……”
狂风乍起打断了小花的话,铃铛的声音更响了,莫玉尘伸出一只手,指尖萦绕出一缕墨色的雾气,那雾气随着他的手指波动,又缓缓地绕到了铃铛上,铃声消散,风也跟着停了下来。
“小友此行小心,五日后,依旧在此,静候佳音,得见故人。”莫玉尘说完,再次抄着手转过身,缓缓步入林中,这一次,无论他背后的箱笼怎么颠簸,那只铃铛都没有再响。
小花望着莫玉尘消失的方向,视线模糊中,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跟在莫玉尘的身边,只是雾气太重,眨眼间就看不清了。
小花久久无法回神,她双眼通红,眼角似有泪水。
“小花姐姐,那个叔叔到底是谁?他好可怕。”几个小萝卜头聚了过来,拽着小花的衣角轻声询问。
小花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擦脸,“奇怪的莫先生。”
……
翌日,小花去堂子里洗了个澡,又买了一身小道士的衣服,将头发在头顶扎了个揪揪。背上箱笼,拿着一根拐杖,慢慢靠近了杨府。
杨府,是江城知府大人杨云之十年前在柳城买的宅院。
据说是杨家老太太念旧,不想离老家太远,柳城边的歇儿村正是杨家的老家,十二年前杨云之就是在这个小村子里走出来的,一步步考到了举人,做了知府。
杨云之也算是歇儿村的骄傲,只不过到底身份高了,做了官之后接上老娘和弟弟就走了,没再和村里有过联系。
十年前杨家老太太又搬回了柳城,村里头人也是知道的。杨家族长还带着礼去串过一次门,结果被杨家老太太轰了出去。从那儿以后,村里人就再也不去凑热闹了,族长都被嫌弃轰了出来,他们这些邻居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瞧不上他们,还非要搬回来说什么思念家乡离不开故土,这一家子,自从杨家老大考上举人后就越来越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半个月前,杨府开始闹鬼了。
杨家老太太疯疯癫癫的,说见到鬼了,见到鬼从井口爬出来找她索命。
起初以为是老太太生了癔症,管家知会了知府大人后就先将老太太给看了起来。结果无论怎么看着,第二天,老太太都会出现在府里的井口边,披头散发,边喊边叫。
每一次醒来,老太太离井口的位置都会更近一步。到了最后,半个身子都挂在了井边上。
杨老太太不敢再睡了,杨云之也告了假从江城赶了过来。
四处贴出告示,寻求能人异士,驱鬼辟邪,赏金千两。
小花装模作样的从杨府门口路过时,里面刚扔出来一个神棍骗子。她凭着这些年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演技稳住了紧张的情绪。
回忆着算卦先生的模样,小花表情肃穆的走上了前,煞有其事的看了看杨府的牌匾,啧了一声,叹道:“好重的鬼气啊!”
看门的壮汉闻言看向了小花,见她一身小道姑的装扮,忍不住问道:“这位仙姑看得见?”
小花淡定的点了点头,又道:“你们住这儿可遇见了什么怪事?这鬼气这么重,可是要出人命的啊。”小花的话有些槽,但语气却中气十足,两个壮汉闻言互相看了看,决定让这小丫头试一试。
小花当然底气足,就不说她混迹市井的本领,光说那莫先生的样子,她就打心底里相信,莫先生不能忽悠她,说是驱邪符,那就一定能驱邪。
就算不能,跑呗,她最能跑了。
管家听闻来了个貌似有点儿本事的,赶紧小跑出来迎接,打眼一看,居然是个半大的丫头,一身道袍背着箱笼,一幅云游四海风尘仆仆的模样。
“这位小仙姑,老朽姓刘,是这杨府的管家,小仙姑可唤我刘管家。”
小花跟在刘管家的身后,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她还没来得及欣赏有钱人家的院子有多好看,就被那一丝丝像烟灰一样的黑雾给惊到了。
黑雾不多,一丝一丝的飘在空气中,所有的黑雾都朝着一个方向延伸。
小花渐渐地就没再注意老管家说了什么,不自觉地跟着这雾气向前走去,黑雾越来越浓,寒气也越来越重。
管家见小□□直走向古井所在,心下一惊,一旁的护卫想去拉人,却被管家反手拽住。摇头示意护卫别出声,二人安静的跟在小花身后,想看看这个小仙姑有什么神仙手段。
待小花走到古井所在的院落时,已经被眼前满天的黑雾给吓得动弹不得。
院中的那口古井如同一棵老树的根茎,无数缕黑色雾气自井口蔓延生长,将这院落的天光遮的严严实实,只有井边的庭灯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小花的双腿如同钉在了地面上一样无法移动,她的嗓子也仿佛被棉絮堵住发不出声音,浑身僵硬寒冷,她想逃想跑。这感觉和初次见到莫先生一样,但起码,莫先生还有个人型,眼前这一团,一片,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眼前的惊悚画面还未消化,身后又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
小花回头看去,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只见一个佝偻老人,穿着染血的白衣疯疯癫癫地跑了过来,干枯的银发披散着,老树皮一样的面容上满是血迹,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球凸出,眼窝深陷。
她嘴里大喊着:“他从井里爬出来了!他从井里爬出来了!”
“娘!!”
这时一位穿着黑色华服的中年男子从老人身后追了过来,那男子虽是中年,眉眼却很是俊俏。他一把抱住杨老太太,三四个壮汉也都纷纷上前,拿着粗麻绳准备捆人。
然而杨老太太越来越癫狂,力气也大得惊人,推开了围上来的护院,直接转头掐住了中年男子的脖子。
口中大喊:“我要杀了你,都是你!都是你!!!”
小花此时也意识到,这黑浓的雾气貌似只有她能够看得见。
她惊恐的吞咽了一下,看着井口的黑雾快速的飘向杨老太太。
通过杨老太太的七窍钻入她的身体,本就骇人的老太太,此时双眼口鼻都被一团团黑雾笼罩,更是吓得小花双眼都快瞪了出来。
天空乌云密布,眨眼间已不见一丝天色,白昼如同黑夜。
狂风乍起,黑雾乘风而散,将院子里的人冲的七零八散。
而那老太太此时已经掐着中年男子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双目猩红,入了魔障。
小花脑子嗡嗡作响之际,心口突然传来一股热流,顺着她四肢百骸温暖了全身。
她耳边好似响起了铜铃声,那一声铃音令她灵台清明。
立马拿出藏在衣服里的符纸,心里还在想着这东西怎么用,先生怎么没教我。那符纸却已经飞出了小花的手掌,化作一道金光,直直的冲向了院中的古井。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直击灵魂一般,恐怖至极。随着惨叫的消失,周遭一开始恢复了安静,乌云散开,天光露出,风也静止了。
众人见小仙姑只用了一道符,就将周遭的黑暗打散了,不禁称奇,也庆幸,这一次终于遇见了真正的高人。
杨老太太昏了过去,杨知府也终于得救,在一旁剧烈的咳嗽喘息。
待终于能说出话,他急忙道:“快!!备宴,备赏金,本府,本府要好生招待仙姑!”
……
入夜,歇儿村,竹叶林。
一青衣男子背着箱笼站在一口枯井旁,仰头望着月光。
竹叶缝间露出的月色格外温柔,然而盈盈月光映在青衣男子的脸上却是冷光一片。他抬起手,似是想触碰什么,白皙手指虚空捂住了一缕月光,再一松开,一团白雾从他的手心飞快消散。
他身姿挺拔,即便背着重重的箱笼也没有弯下一分,他的青色衣袍在微风下轻轻浮动,那飞扬的锦袖怕是这男子身上最温柔的地方。
“我听说过你,莫先生。”
枯井旁渐渐聚出一道白色的人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此时那道人影,坐在井边,也仰起头看着月亮,淡淡的说道,“听说,只要给你讲一个故事入了你的画,你就能帮他如愿以偿,什么愿望都可以。”
莫玉尘放下了捋着月光的手,闻言并未回头,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我有一个故事,可以讲给你听吗?”
莫玉尘:“好。”
“你不问我有什么愿望?”
莫玉尘眸子动了动,侧头看向坐在井边的人影,“你确定为了救他,甘愿入画?”
那道白色的影子闻言竟是笑了起来,“传言果然没错,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办到。”
莫玉尘皱了皱眉,“没有。”
“嗯?”
“我有很多不知道的事,也有很多办不到的事。”
“那救他,莫先生办得到吗?”
“嗯。你把他的尸身和灵魂都保存的很好。”
那道白色的影子虚弱的晃了晃,在月色的照耀下越来越透明。
莫玉尘的指尖动了动,墨色的雾气飘出一缕,缓缓没入白影的身体,令他的身形结实了许多。
“谢谢。敢问莫先生,入了画,会怎样?”
莫玉尘:“入了画,你便等同于消失在了这天地间,六识皆封,五感不在。”他说着顿了顿,又道,“若你放弃救他,潜心修炼,假以时日可与天同寿,得道飞升。”
影子摇了摇头:“他已经成了我的心,心若空了,与天同寿与一夜朝夕没有分别。”
莫玉尘听到这句话愣了愣,尔后垂下眼帘,不再多说,“五日后我会再来寻你,到时候,你把故事讲给我听。”
见莫玉尘要离去,影子连忙起身道:“先生我要他有血有肉的活着!”
莫玉尘脚本顿了顿,回道:“好。”
“他肉身已死,先生要如何复活已死之人?”
“我会把欠债的人带来。”
影子站在原地,看着那青色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间,月光下,他的身影也渐渐消散,又重新汇聚在井底深处,他看着井中沉睡的青年,温柔的笑了笑,呢喃道:“若活下去,愿你余生安好。”
……
杨府这一夜大摆宴席,将小花奉为了座上宾。
小花乞讨十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一起摆在她的眼前,等待她的品尝。
她一手抓着肘子,一手抓着烧鸡,左右开弓,吃的快活极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都吞进去。
杨知府笑眯眯的伺候在一旁,拿着酒壶为其斟满美酒,“今日若不是仙姑出手相救,我怕是早已命丧黄泉。”
小花点了点头,双手拿着美食不放,直接低着头就着酒桌叼起酒杯一仰头,喝光了酒,打了个嗝,继续啃肘子。
一旁的丫鬟婢女看了,都忍不住用袖子遮住嘴,小声议论。
这人就是今日施法的仙姑?怎么这做派像街边的混混一般,如此粗俗不堪。
但无论下人们怎么小声议论,杨知府作为过来人是一点儿不觉得仙姑有问题。一定是仙姑从小就无拘无束,跟着高人云游四海,学了一身驱魔降妖的本领,自然也没空学那些大户人家的礼仪做派。
酒过三巡,小花也吃的再也咽不下去一口菜了,杨知府才挥退了仆人,开始切入正题。
“仙姑,不知我府上的究竟是什么邪祟?我娘她……”
小花:“是井里的东西跑出来了,它还控制了那个老太太掐你。”
杨知府心下一惊,英俊的大叔脸瞬间堆出好几个褶子,愁眉苦脸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今日仙姑可是把那邪祟彻底杀了?”
小花回忆了一番,摆了摆手:“那没有,它跑了。暂时不在这个宅子里,知府老爷您能宽心几天。”
杨知府,一把捂住了小花的手而后跪在了地上,“仙姑,仙姑救我啊。您不能不管我啊。”
小花尴尬的抽回了手,想着莫先生的嘱托,道:“放心,我会在府上再住上五日。”
“五日后就没事儿了?”
小花点头:“没事儿了。”到时候任务完成,就没我的事儿了。
杨知府直接将这句话理解为,五日后那邪祟会再次回来,到时候仙姑就一举拿下,永绝后患。
他站起身,从身后的案台上拿起罩着红布的托盘,恭恭敬敬的举到了小花眼前,“这是小人孝敬仙姑的,待五日后,解决了那些邪祟,还有五百两奉上。”
小花撩开了红布,被满眼银光闪瞎了眼,倒吸一口凉气,“好,好……”
好多银子!
杨知府将托盘放下,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托起小花的手,将钥匙放在她的掌心,“这是杨府库房的钥匙,仙姑明日去看,随便挑,只要相中了,小的都给您,只要,您在府上,多住些时日。”说着,还握住了小花的手摸了摸。
小花双眼瞪大,看向自己的小手被一双大手包裹着,忽然感觉晚上吃的有些油腻,一个转头,干呕一声,哇的一下吐了。
……
小花在大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感觉整个人都幸福极了,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雕花大床,绫罗绸缎,啧啧了两声:“大家小姐的日子啊,有钱人的生活可真好。”
翻身下床,刚弄出点动静,门口就进来了一长串婢女,眼神嫌弃,却闭嘴不谈,伺候小花梳洗打扮。
杨知府也一早就候在了门口,见小花出来了,嘿嘿一笑,引着她走向库房。
杨府库房不大,里面摆放的就是一些平日里官员走动互相送的礼品,卖了不合适,有些又实在用不上,就存在库房里。
小花是个没见识的,不懂那些瓶瓶罐罐的,更看不懂墙上的字画和架子上的书籍。
她绕了几圈,拿的都是金银玉器,觉得差不多,也不能太贪,准备出去的时候,视线被一枚玉坠吸引了。
她脑子有些懵,将手里的所有宝贝都放在了就近的桌子上,而后慢慢朝着那枚玉坠走去。
那是一枚雕成兔子形状的坠子,很白很白的玉,握在手里,暖暖的。
杨知府看到那枚玉坠,眼睛挑了挑,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道:“仙姑喜欢这坠子?”
小花:“这枚玉坠,知府老爷是从哪里得到的?”
杨知府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又立马收起表情道:“捡的,一个要饭花子死在我脚边时,这坠子正巧掉了下来。”
小花眼睛有些湿润,一些模糊的记忆在脑子里渐渐清晰。
她记起来,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住的也是雕梁画栋的大院子,睡的也是雕花大床。
她记起来,她有一个很爱她的娘,和一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爹。
她记起来,那年她五岁,跟着爹娘离开了家,去了很远地方。有一天,一个叔叔来找爹爹,爹爹出门之前,她将兔子玉坠系在了爹爹腰间。她和娘一起等着爹回家。
后来,爹没有回来,娘病死了。她六岁,就成了孤儿,成了乞丐。
小花低头擦掉眼泪,将坠子紧握在手中,转过身,笑道:“这个可爱,我要这个。”
杨知府黏腻腻的眼神在小花和玉坠上来回巡视,“好,不值钱的东西,送给仙姑了。”
小花看着杨知府,那张英俊却猥琐的面容逐渐与儿时的记忆重合。
这一刻,小花明白了莫先生的话。
杨府,有她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的真相。
爹爹失踪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