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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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上天台，小心地把门反锁，插好，然后迈步来到了边缘。往下望去，人群密密麻麻的像蚂蚁一样，汽车的鸣笛声远远的响起，没有人会注意到天台上站着一个人。
哦，旁边还有一个男孩。他穿着短裤，坐在天台的边缘晃着两条腿，我看到他的手上戴了块手表，秒针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着，重复着它重复了上千次的路线。听到我的脚步声，男孩回过头，他的一双眼睛顿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真的很好看，像极了天上的星星，但是里面没有一点儿光。尽管此时天空很蓝，白云在飘，男孩平视前方，眼睛上映出了附近的景色，却毫无生气。
我俩就这样呆着，他坐，我站。
谁都没有说话，世界陷入了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又或是过了很久，男孩转过头，双手一撑平台，整个人便翻了下去。
我静静地看着，内心平淡无波。
直到楼下传来救护车的鸣叫，我还是站在天台上，探出头去张望，然后，被人发现了。他们把我带下楼，带进警局，因为男孩的妈妈一直认为是我将她儿子推下去的，怎么可能，我都不认识那个男孩。
我静静地坐在警察局的椅子上，听着门外模糊的争吵声和哭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身边像是蒙上了一层水幕，有些听不清别人说的话了。“抑郁症”“神经病”“杀人犯”几个词模糊地传了过来，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就在男孩的妈妈闯进来，一把揪住我的领子时，爸爸匆匆赶到并把她拽开了，两人拉扯间，我始终平视前方，神态像极了那个男孩，冷淡，平静，无神。
后来那个阿姨直接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儿子很听话的，他昨天还给我送了一支玫瑰，说‘妈妈我爱你’。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孩子……”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起来，一个女警在安慰她，爸爸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走了出去，将我留在谁都不认识的小房间里。
我就该认识到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
我就该认识到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
凭什么我要认识到这一点？！
内心磅礴的怒气即将喷发而出时，又被内心的愧疚生生拽进了喉咙，回到了心底。我无声地抽噎起来，却没有眼泪和悲伤，所以我只是抽动了几下鼻子，便恢复了平静，宛如行尸走肉。
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我平静地开门，平静地接受了妈妈的一耳光，再平静地换鞋，洗手。如果说我有什么可以期待的话，那就是回到房间，关窗关灯，最后再锁上门，将自己关在门后面，关在黑暗之中。一般来说，黑暗带给人的只有恐惧，因为他们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然而对我来讲，黑暗莫过于一处避难所，它欢迎任何人，这并没有限制。一旦他们感到痛苦，便会奔入这温柔的怀抱，可以接纳他们的一切的地方。
窗帘是深蓝色的，如果可以，我更想要黑色的，这样路人就看不到我了，我最讨厌被人像看猴子一样地观看着。将自己包在这样一个黑黑的蚕茧中，我下意识地去回忆小时候看过的童话书，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爬满了脸颊，顺着耳根流下来，渗进了柔软的枕头。
内心有个声音在说话，我听的出来，那是妈妈的语气：
“你真想这样把自己关一辈子吗？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孬种！有什么好怕的，你的胆子都是装的吗？”
不，那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在怕，但是内心的感觉，怎么如此复杂？
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变成了爸爸的语气：
“他们看你，你就瞪回去，有什么可怕。他们又不会吃人，真是的，怎么这么矫情！”
爸爸，你有听过眉目传情这个词吗？你有听过打情骂俏这个词吗？你知不知道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如果可以，我立刻就想杀了他们！
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我立即冷静下来，愈发觉得刚才这样想的自己特别幼稚。父母生我养我，我却做出这般令他们丢脸的事情，让他们难堪；可是，我的想法为什么就这么不重要呢？难道我难堪了，父母就高兴了？不，不要这么想，你这个不孝子。不，我也是有尊严的，父母多次踩到我的底线，我只是提出抗议而已，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骂我，说我做的不对？因为他们是你的父母！难道我的父母就不能看看我的底线在哪儿呢？我也是人，我也有底线，现在他们踩到了，难道我就不该发火吗？！
反应过来时，我意识到最后那句话是被我吼出来的，在这深更半夜里，没有什么比一句大吼更引人注目的了。
房门被敲响，妈妈听上去已经发火了：“大半夜的叫什么叫！还嫌不够丢人吗！”她吼道，声音震得窗棂都在颤抖。
心脏一缩一缩的，那里面包含着复杂的感情，而我现在已经很难控制它了。
脑海中响起一句话：不要给父母丢人，你是乖孩子，没事的，要充满正能量！
“正？正你个头……”我宁可，听到你安慰似的回答我“我会保护你，不要怕”，也不愿意听见“正能量”这个词，事实上，我连“能量”二字都不想听见。心脏收缩得越来越猛，内心早就被搅拌得一塌糊涂，是伤心？愤怒？委屈？不甘？我也说不清，只知道此时的自己就是大海中溺水的人，脚下是无尽的深渊，不远处的救生艇上，有人伸出戴着尖刺手套的手大叫“抓住我”，有人哈哈大笑，有人在哭，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跳下水。
“也对，凭什么你要别人与你同罪，凭什么你要把他们拉进这个深渊。”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新的声音。
这是……我。
我目前唯一信任的存在。
我讨厌背叛，讨厌离别，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一段友情是要断开的，而我自己，似乎也没那么好的运气交上许多知心朋友。所以，一般的同学，只要说上几句话，我就可以忘掉他们了。早点结束的好，少了那么多被欺骗的痛苦。
“要我说，你现在的大脑里空无一物。”“我”又说道。
“如果早些来的话，你能看见银色的沙滩与金色的大海，精灵坐在柳树底下，和树精互相交换乐器；天空上飞行的龙能喷出绚丽的彩虹，彩虹里可以生出小宝宝；打扮特别的青少年从街上飞奔而过，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在十字路口约架，然后再被他人炮轰……可惜你来晚了，现在这里只有一片荒漠，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说。
“包括我刚刚听到的那些？”“我”又问。
“那些只是荒漠中的绿芽，它们救不了我，而如果我救不了自己，你也会不复存在，世界将没有我这个人类。”我道。
“说的是呢。”内心的我点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的，如果有木仓，我第一个打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因为我给别人带去了不少磨难。”说话时，我被惊了一下，原来我在自己眼中便是这样的存在吗？
但实际上，就算现在有人举着一把满膛的木仓指着我，我都没什么感觉，除了感到自己像一块干海绵那样，拥有满是空洞的内心和身体，这样一来，死亡又能带给我什么呢？
所以，也不怕死，但是也没有其他的感情，就像它们从未存在过一样。
绝望吗？不绝望。难过吗？不难过。生气吗？不生气。
但是……
好累。
我每天都行走在深渊的边缘，窒息感时刻勒住我的喉咙；我的眼泪不是为我而流，我的生命不是在为自己而逝；我习惯了两副甚至更多的面具，就是想摘都摘不下来。习惯了在别人面前哈哈大笑，唯独在深更半夜，看着镜子，内心嘲笑着白天的自己，一遍遍问道：我是谁？
仔细想想，我可能是那个在悬崖边缘踩独轮车的小丑吧，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内心的恐惧和慌乱只有自己知道。我抛起一个个彩球，在手里灵活地传递，踩着独轮车一摇一晃地绕着深渊边缘转圈，像极了那个男孩手表上的秒针，重复着重复了多次的路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