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栖戊

2、第 2 章

　　这一生
　　1
　　南云三十四了，南妈妈对那个远在S市准儿媳充满了怨恨，可是自己儿子说，对方是千金小姐，是那时的自己配不上他。

　　南妈妈接受了这个说辞，可是这次，她说什么都要跟着儿子去S市，还拿出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积蓄。

　　“云儿，去了S市，我们先买个房，这样女方就不会觉得你是吃软饭的了，妈这儿还能凑点。”

　　“妈，你想到哪里去了，她不是这样的人，不过的确要买个房子。”南云接受了妈妈的资助。

　　2
　　四年后的S市依旧那么繁华，南云没那么多心情去感慨，和妈妈看好了房子就买了，然后按部就班上班。

　　回到S市，南云本就是冲着姜瑜来的。

　　安顿下来的第一个晚上，他就去了那个酒吧。

　　四年了，从来都只敢偷偷看着，这次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姜瑜在见到南云的时候，还是惊愕出声。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南云了，现在看见人站在自己眼前了，没了欣喜，出神不到三秒，拔腿就跑。

　　南云追了上去，抱住了人，“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就跟我试试吧，你要真觉得不合适，你甩了我。”

　　姜瑜努力挣脱出来，“我现在就觉得我们不合适。”

　　面红耳赤的姜瑜却让南云觉得自己希望很大。

　　不过南云没办法，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姜瑜坐上车子疾驰而去。

　　3
　　回到家之后，南妈妈心疼地做了饭，劝道，“云儿啊，都这么多年了，她连个名字都不肯说，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跟你继续了吗。”

　　南云以手掩面，“妈，我现在是真的后悔，要是那天我不去那什么酒吧就好了。”

　　“儿子，就当你现在的成就是那女人送的，我看我们就算了吧。”

　　“妈，你说我这么努力爬到现在这位置是为了什么，我真的不想算了啊。”

　　“那这样，明天妈陪你去，妈帮你说。”南妈妈也是真的心疼儿子，南云则是病急乱投医了。

　　4
　　第二天晚上，南妈妈跟着南云去了酒吧。

　　这天，是南云第一次没在酒吧见到姜瑜。

　　“妈，你说她是不是被我追烦了。”南云的心里再也受不住，在停车场哭得撕心裂肺。

　　姜瑜就坐在自己的车里，看南云哭得不能自已，冲动得想下车，当看见那个无微不至关心照顾着南云的女人的时候，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启动车子走了。

　　车子启动的声音很大，南云从自己的悲伤中抬起头，注意到车牌号的时候，马上泪也流了，心也不伤了。

　　“妈，快快快，那是她！”

　　南云急吼吼地拉着南妈妈上车追了出去。

　　不知道算不算南云运气好，出口排了大长队，他就在姜瑜身后。

　　姜瑜心烦意乱地看着后视镜里那辆车，心里唾弃自己，她忽然想投降了，想告诉南云一切，如果那样南云还接受，那她就和他在一起。

　　可是当手机不断弹出来南云请求添加好友的信息的时候，姜瑜冷静下来。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她爱他，所以不可以。

　　5
　　南云公司来了一位新上司，据说是集团那边派过来的。

　　新上司据说是位大美人，大名叫姜锦。

　　在看到姜锦的那一刻，南云呆住了，但是姜锦什么反应都没有，前些年，她用同样方式帮妹妹拒绝的人多了去了，转眼就忘。

　　南云摇摇头，让自己镇静下来，眼前这个新上司明显不是酒吧那个女人，姜锦比她老，起码老五年。

　　散会后，八卦的女人们早以将姜锦扒了个底朝天。

　　集团董事长独女，名校毕业，这边历练回去之后，家里所有产业归她。

　　一个词形容，天之娇女。

　　留了心思听同事八卦的南云在听到独女两个字的时候，送了一口气。

　　6
　　姜锦回家的时候，姜瑜盘腿坐在沙发上追剧。

　　“怎么，今天不出去了？被那男人缠烦了？”姜锦看着姜瑜那张比自己嫩上十年的脸，蔓延都是心疼，又是庆幸。

　　“姐。”姜瑜扑上去，抱着姜锦开始哭起来。

　　“没事的嗷，没事没事。”

　　姜瑜哭了一会儿，坐起来，开始折腾自己的脸。

　　别人都是把自己的脸往年轻了折腾，只有她是往老了折腾。

　　姜锦看不下去自己的妹妹这样子，“姜瑜，我说句难听的，如果他真有这么爱你，你就跟他说实话，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一点就离开你那他就是不够爱你。”

　　“姐，他不会不接受的！”

　　7
　　南云在公司的表现很出色，很快就成了这家公司的老大，而姜锦待了一年之后就走了。

　　一年了，南云都没有见过姜瑜，甚至在周末开着车出去乱晃的时候，都没见过那嚣张车牌号。

　　再次见面，是姜锦找上南云的。

　　姜锦做了那么多拆散妹妹和“妹夫”的事，这次，终于做了相反的事。

　　南云接到姜锦的消息的时候，有点惊异，但是很快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半年前开始，姜锦就变得有点奇怪，准确地说，对南云有点奇怪。

　　有时候会装作不经意地问到感情状况，甚至会问家里的情况。

　　有些能答的南云说得很详细，更多的，他选择含糊过去。

　　出发前，南云仔细回忆了以往姜锦的种种奇怪，再对上那张神似酒吧那个女人的脸，他有预感，这次绝对是让自己不会失望的一次聚会。

　　8
　　果然，南云一走进店门就看见角落里并排坐着的那对姐妹。

　　看到姜瑜的那一瞬间，南云整个精神都起来了，“董事长，你们好。”

　　称呼不伦不类，不过姜锦也不准备计较，“你坐吧，今天只聊私事。”

　　听到这句话，南云更加激动了，虽然当初姜瑜什么都没说，但她能感觉到，只要姜瑜走出了那道坎，姜瑜就会接受他，“好。”

　　“给你介绍一下啊，这是我妹妹，姜瑜。”

　　姜瑜伸出手，准备跟南云握手，南云伸出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是姜瑜第一次主动与南云有肢体接触，当然初始那几次大都市的萧洒不作数。

　　“姜瑜什么事都跟我说了，姜瑜可以和你结婚，但是，在这之前我得先说一件事。”

　　“姐，你说。”

　　听到这个称呼，姜锦笑了，对南云的好感更上一层楼，拍拍姜瑜的手，当作是安抚。

　　“你猜猜姜瑜今年几岁了，再猜猜我几岁了。”

　　闻言，南云感到奇怪，因为对对面的两个人很熟悉，刚见面除了惊诧，就没有其他感觉了，现在一提，发现有问题了。

　　六年前了吧，那时候姜瑜说自己三十三，那现在，得是三十九了，脸上丝毫不显年纪，这能说是保养得好，可是再看看姜锦，姜锦这才是近四十岁女人该有的样子。

　　南云想起公司里的八卦，姜锦今年三十九。

　　照理，这样的姐妹，看这脸，年龄起码差十年吧，他是不信什么姐姐辛苦工作显老这种鬼话的。

　　姜锦没给南云说话的机会，直接抛出一颗炸弹，“如果你能接受在你六十岁的时候，姜瑜变成了一个六岁的小娃娃，那我们就可以约时间见双方家长了。”

　　南云是真的傻了，怎么自己六十岁了，姜瑜就成六岁了。

　　看南云凝滞的表情，姜瑜待不下去了，想走。

　　姜锦也不想陪着南云耗在这里，“我们先走了，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想好了就找我，到时候就直接见父母谈婚事。”

　　虽然之前姜瑜信誓旦旦说南云不会因为这个放弃她，可现在真的开始等审判了，反而难受。

　　9
　　姜锦想不到，南云心理接受能力那么强，当天晚上就有回复了。

　　“姐，我可以的。”

　　姜瑜在一边看到这五个字，捂住嘴巴跑进了自己房间。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拗不过姜锦，现在，又要拖累一个人。

　　拖累爸妈，这是他们应得的，这是他们的报应！

　　可是南云，他那么好。

　　姜锦知道自己自私了，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对姜瑜，对南云都好。

　　一个小县城出来的，到现在看着功成名就，可是家乡多少人会拿他没成家说事，南云的父母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一个，年龄在倒退，自从姐妹俩的分化出来之后，姜瑜就整日愁眉苦脸，没了活力，没了生机。

　　10
　　双方父母见面的时候，姜父全程面无表情，姜母倒是对南云很亲近的样子。

　　南妈妈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个女人，耗了自己儿子的青春那么多年，怎么就不能早点点头呢？

　　要是六年前就结婚，现在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听说今年三十九了，能不能生还是个问题，不过看着这脸，说二十九信，三十九骗鬼呢？

　　南妈妈的表情变来变去，南爸爸觉得这实在不像样子，在桌子底下拉了她一把。

　　南妈妈还是不开心，姜母怎么会不知道为了什么。

　　她也只是愧疚，无话可说。

　　谈得很快，一顿饭吃完什么都解决了。

　　在场所有人，最高兴的姜锦，其次是南云，最不高兴的姜瑜。

　　姜瑜觉得现在的自己进退两难，往前走，南云赔上一辈子，往后退，耗尽的也是南云的一辈子。

　　姜瑜有想过就这样结束生命，可是她怕，她走了，南云会难受，姜锦会难受。

　　11
　　婚后的日子很简单。

　　姜瑜每天给南云做饭洗衣，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妇女，也只有在为南云做事的时候，她才会开心。

　　南云劝了好几次，最后就由着她了。

　　南爸爸南妈妈在姜瑜的要求下一起住进来了。

　　小县城的那些人除了羡慕，还是羡慕。虽然谁都没亲眼见过南云这个漂亮家世好的媳妇。

　　南妈妈很急，每天催着南云和姜瑜赶紧怀一个，姜瑜也想要。

　　南云背着大家，偷偷每天一片避孕药吃着。

　　南云问过姜锦，姜瑜怀孕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姜锦说不知道。

　　12
　　最后，姜瑜发现了。

　　“我真的想给你生一个孩子，我问过，孩子是正常的，孩子就跟所有人一样！”姜瑜声嘶力竭地说着。

　　“那你呢，你知道你会怎样吗？”

　　“我知道，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那你说会怎样，你说了，我就同意。”

　　“我姐生孩子老得快点，我就刚好反一下。”

　　“不行，你想都别想。”

　　晚上，南云怕姜瑜整出点什么幺蛾子，跑去书房睡了。

　　姜瑜一晚上没睡，她翻出了南云的避孕药，换成了维生素。

　　孩子就这么来了。

　　姜瑜说，“打掉和生下来效果是一样的。”于是整个家都开心了很久。医生说，虽然年龄大了，但是姜瑜的身体很好。

　　能不好吗，实际上二十七的年龄。

　　13
　　姜瑜越来越年轻的事，终于瞒不下去了。

　　南妈妈看着生完孩子满脸胶原蛋白的大学生脸，感到了恐惧。

　　“我们云儿到底娶了什么怪物啊，怎么人家生个孩子就一下子老那么多，身体也不行了，整天喊累的，可是你看看这个叫姜瑜的，说十八岁都有人信。”

　　南爸爸再也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不行，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云儿，对了，问之前我们先去找找姜瑜的那个姐姐，看看她怎么样了。”

　　一晚上，夫妻俩都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给儿媳妇送了早饭之后，就拉着南爸爸堵上了姜锦。

　　看见姜锦就算再多妆容都遮不住的皮肤老态，南妈妈突然安心了。

　　这个时候，南妈妈已经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了上去拉着姜锦就往外面走。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看这架势，姜锦猜，姜瑜的事是瞒不住了。

　　“阿姨，我们找个地方说吧，我大概知道您要问什么。”

　　14
　　四十年前，有人拿着大笔的钱在西部某个山村找人，让人帮忙替他做一件事。

　　那一大笔钱，说是报酬。

　　那个山里人眼红报酬，但是听到那个人提出来的要求的时候，都走了，用村里老人的话说，“我们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这一定是害人的。”

　　“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天给的宝贝，不是让你们实现自己的野心的。”

　　最后，姜父站了出来。他真的眼馋那笔钱。

　　姜母苦苦地求着，还有上头的爸妈，姜父一意孤行。

　　一场实验，做了整整七年，实验成品就是姜锦和姜瑜。

　　姜父姜母也想过再要一个孩子，一个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孩子，可是一直没有。

　　那个所谓的科学家，留下一笔钱，留下一个电话号码之后，就走了。

　　所谓的走，也只是躲在暗处观察这对姐妹，以有什么问题，招之则来，挥之则去，这是他唯一的成品。

　　小时候的姜锦姜瑜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一对姐妹。

　　直到成年那一天，知道了真相。

　　从此一起心惊胆战，三十三岁元旦那天，出了分化结果之后，姜瑜哭了好几天。

　　从此，姜锦和姜瑜不再是那对一模一样的姐妹了，先是那些下意识的小动作不一样了，渐渐地，除了相似的脸庞，没有一样的了。

　　14
　　南妈妈听完之后，沉默了。

　　姜锦说着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开始哽咽。

　　“我虽然同情你们，可是我是南云的妈妈，你们的父母做了这样的孽，为什么要我儿子来承担这个后果。”

　　姜锦哭，南妈妈也跟着哭，南爸爸一个大男人硬是被逼出了眼泪。

　　“阿姨，你放心，我们问过了，姜瑜的孩子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有问题都已经生下来了，难不成我们还去掐死他？”南妈妈愤愤地答道。

　　姜锦说不出话来，只好等着南妈妈南爸爸消气，这对善良了一辈子的夫妇，还是软了心肠，咽下了所有的事。

　　15
　　因为这个孩子，姜瑜的年纪看起来凝固了几年。

　　姜瑜不知怎么的，开始不满足了，“我们再生一个吧，好让大宝有个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南云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你让我怎么解释他们的妈妈和他们一个年纪？你这么做有想过孩子吗，你要让全世界知道他们妈妈是个一年比一年小的人吗？”

　　“阿云，我爱你。”

　　我无数次后悔，为什么那天去了酒吧。

　　为什么我姐帮我拒绝了你之后，我一次又一次地去酒吧等你。

　　为什么我一次一次拒绝你之后，依旧不满足地渴望再看你一眼。

　　为什么最后关头，我不拦着姜锦，答应跟你结婚。

　　我想让你在我逐渐变得幼稚的时候，变得不能行动没有那么多想法的时候有个人陪。

　　我已经二十了，大宝能照顾自己了。

　　“别说了，就一个够了，就算以后你成了婴儿，我也会一直抱着你。”

　　这次南云死死地看住了姜瑜，还叫上爸妈一起盯着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年，姜瑜终于放弃了。

　　16
　　姜瑜十岁那年，姜父姜母双双去世，连着举办了两场丧礼。

　　姜锦和姜瑜全程都面无表情。

　　姜父的所谓追悼会上，南云见到了那个人。

　　他说，“你的出现，再一次证明了我的实验无比成功，不过由于某些原因，可能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小瑜了。”

　　“你不知道，小瑜是这个世界最完美的人。”

　　南云不顾场合，一拳打了上去。

　　参加追悼会的人非富即贵，可是没人认识这个被打的人，南云倒是有几个认识他。

　　可是姜锦都不出面阻止，他们更没有理由去制止了。

　　就当作，没看见好了。

　　就像当年，有人曾上门，求大笔资金，说是能制造一个奇迹。谁信？如果那个人活到现在，也是白发苍苍的，跟被打的那个人一样吧。

　　17
　　姜瑜五岁的时候，姜锦选择了退休，一起跟着南云回了当年那个小县城。

　　南妈妈和南爸爸在家里等着。

　　南云抱着姜瑜走进家门，“爸妈，我们回来了。”南妈妈已经是一个步履蹒跚，掉光了牙齿的老太太了，现在看见这对姐妹再也没有当初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了。

　　“你们回来啦，阿姨已经做好饭回去了，我们吃吧。”阿姨是请来照顾南爸爸南妈妈的。

　　姜瑜被放在一把大椅子上，安静地吃着饭。

　　现在的姜瑜，每天看见南云这一大群人，都是陌生的，紧张的。

　　她的记忆里，只有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姐姐，还有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可是这群人一个个都告诉自己，她的爸爸妈妈已经去世了，那个老奶奶是自己的姐姐。

　　姜瑜每一刻都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不过一秒钟之后，她就忘记了别人说过的话。

　　这个现象从姜瑜十七八岁开始越来越明显，据那个道貌岸然的人说，也许，姜瑜十七八岁的时候，大脑开始逐渐停止发育了。

　　也许。

　　“小瑜，来，你爱吃的鸡蛋。”南云像哄孙女一样哄着姜瑜，姜锦在对面偷偷抹眼泪。

　　姜瑜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但还是张口，迎上了南云递过来的勺子，虽然爸爸妈妈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可是眼前这个人，一定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