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虞锋

1、第一章 修身

　　“嘎吱——”吴曜捏捏耳垂，从堂屋里走出来。
　　隔着院墙，她还能听到房内的呼噜声。
　　正是寅时三刻，月亮还高挂在空中，吴曜揉揉额角，打了个哈欠，在院中的大石头上坐下。
　　月光皎洁。
　　她静静地坐着，侧耳听了会儿不知名的虫声，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
　　这里是仙门外门的杂役室，一栋破落的小窄屋，住着七八个人。仙门叫什么？不知道。毕竟是给仙人做杂役的，而做杂役的，过得可不一定好，毕竟仙人忙着修身正心，没工夫抬眼看你一介凡人的事。
　　不幸，吴曜是那个凡人。
　　在仙人看来，只要没有筑基，那都是凡人，何况还是个破碎的五灵根，刚刚够着进门的资格。
　　吴曜一手按着书，一手从石头缝边拔了根草，叼在嘴里，一上一下地晃荡，脚横搭在另一只的膝盖上翘着。
　　她翻着本破旧卷页的《筑基入门》，晦涩的字句不甚清晰地钻入她的脑海中，她嘴里念着这些话，尝试从听息做起。
　　“头脊正直，以利脉畅通，双肩下沉，双目垂帘……”
　　万籁俱静，唯有虫声齐鸣。
　　她跳下石头，盘腿直背，静坐了一会儿，竟不知自个儿是睡意更足还是那股到处乱窜的细弱光气更亮，反正她处在一个玄之又玄的状态，半梦半醒中，半阖着的目中有道微光划过。

　　“……喂，吴曜，醒了没？又梦游了？”
　　她被人重重拍醒，睁眼一瞧，发现自己仍然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靠在石头上。
　　“你这半夜梦游的习惯能改不？不改可娶不到男郎！”
　　那五大三粗的女子再一次重重地拍在她的肩头，“今日你的班，我们去镇上快活了！”
　　“嗯。”吴曜应了个单字，把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扒下来，“别搭着我，重得很。”
　　“你这小姑娘，文气的很，像个享福的公主姐儿。”女人讪讪地缩回手，“也忒不爽利了些。”
　　吴曜抿着嘴，没接话。
　　“那我们先走了，你仔细着点儿啊。”女人倒也习惯了似的，没怎么放在心上。
　　“嗯，会的，好好玩儿。”吴曜露出个笑，一闪即逝。
　　女人伸出结实的臂膀，半挂着她的肩，“嘿嘿”笑了一声儿，道：“我说，你真该多笑笑——哪天给镇上那些个男郎看到了，你也不用打光棍儿了。”
　　“庄姐，她们都在招呼你呢，”吴曜指着篱笆外站着的一圈喜气洋洋的人影，从这粗鲁女子的胳膊圈中挣脱出来，“快走吧。晚了好货都卖光了。”
　　“行，那我走了。”
　　看她们笑闹着离开，吴曜总算松了口气。
　　她看了会儿书，把午食做好热着，在旁边竖好牌子，将饭食一个个摆好样子，念了句诀，把个偶人从口袋里扔出来，又循着记忆来到青崖山底，踏过无人迹的小路，到了一个青树环绕的空地。
　　这空地是她专门开凿出来的练剑场所。
　　她从树旁的小布袋里抽出他的小木剑，开始每天各一千次的挥、劈、刺。
　　外门无法诀可练，更别说是最底层的杂役了。但偶尔可以去藏书阁翻翻书，这大概为像吴曜这样的杂役进入内门增了些筹码。
　　宗门比斗每十年一次，常人看来这时间很长，长得足以让一个小孩长成青年，但对于踏入了门的修者来说，可长可短，端看你等阶高低。
　　但对吴曜来说，这是她进内门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30岁前筑基，这对于修者来说，是浅显的常识：30岁后，年岁渐长，体内浊气日增，如元阳已失，则再无机会抱元守一，气运丹田，也即是说，30前不筑基，此生金丹渺茫。
　　她沉下一口气，握着小木剑，一剑挥出，把心中的焦躁驱开。
　　日光渐移，至当空直射。
　　吴曜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在草地上坐下，从昨夜开始蹙着的眉心舒展开了些许。
　　还有一年，宗门大比。
　　是内门弟子耀武扬威之时，外门弟子厮杀搏命之刻。
　　她掐了掐自己的脉门，苦笑一下，责令自己放松下来。
　　不是耀武扬威，不是。她在心内默默纠正到，是比试，只是外门弟子普遍质弱，不堪内门一击。
　　想进内门的外卖弟子大多了解过：凡进内门者，无不天资卓越，家世丰厚，普遍和大能修者沾亲带故，且仙门对内门倾斜的资源偏颇得不成样子，不论是从师，还是历练之事，均备泽沐浴，无不精心。
　　偶有外门前辈的试成，基本是多年苦修，在外门内荐名单上的，也有打败了内门弟子进去的，但实在少之又少，几成绝唱。
　　但幸而，她拜的仙门是个厉害仙门，宗门大比还算公正，只要比试上胜出，再合了各山头门主眼缘，便可入得内门。
　　九年前，她的成绩实在不堪入目，虽然她已经拼劲全力，但还是没能接上内门弟子几招，狼狈地下场了，这表现甚至还没有入得过来捡漏的小仙门的眼。
　　她长叹一口气，将布袋中的一个小葫芦拎出来，打开壶嘴，喝了口水，又在空中画圈，将堂屋中煮着的饭食抓了出来一个，大口吃起来。这是个便利的小术法，可隔空取物，是九年前那内门弟子教她的。
　　练气期的修者，不可绝凡尘俗食，这也是为什么外门愿意久挂着这么一个杂役部。
　　外门资质远差内门良多，大多是未筑基的修者，更有很多徘徊在练气期新加入的少女少男，她们还没辟谷，需大量的凡食供养。
　　而对于仙门内门，则需要庞大的资源，有的资源获取需要简单繁琐的工作，其中的部分简单工作却没必要花费一个筑基修者的时间，所以外门的存在极有必要，越是强大的仙门内门，越需要一个人员繁多的外门为它服务。
　　吴曜很清楚这个，所以她越想进入内门，尝试一下站在高处能成个什么样的日子；越想知道，那些被外界誉为天才的“剑修”修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道，正的是什么样的德，秉的是什么样的心。
　　吴曜想做一个剑修，她从未对别人说起过。
　　她记得自己在那个魔道妖人身上看到的记录玉盘——剑者，遇强则强，逆天而行，锐不可当，手握命势，徜徉游乎天地间，超脱五行外，妙也！

作者有话说

　　吴曜：说来可笑，我的目标是个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