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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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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老师要求今晚放学前必须收到他们班的作业,也就是说陈蔺和李西宁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前必须把作业收齐。
总共三节晚自习,最后一节晚自习九点二十开始,十点结束。
九点十分第二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刚一打响,陈蔺就去找了李西宁。
李西宁刚把化学作业写完,正在收拾卷子,陈蔺走到了她的课桌旁,语气温和地询问道:“物理作业写完了么?”
李西宁回道:“写完了。”
陈蔺听后说道:“现在开始收作业吧,早点收齐早点交给李老师。”
晚自习还有一节课才结束,肯定还有人物理作业没写完,所以李西宁觉得现在收作业有点早,于是回了句:“再等一节课吧。”
陈蔺也有自己的安排:“大部分应该都写完了,先收一次,把剩下那一小部分没交的名字记下来,让他们放学前自己来交作业,交一个划掉一个名字,到最后直接把没划掉的名单交给李老师就行了。”
李老师是让咱们务必把全班的作业都收齐,没让咱们这样简单省事地撒网捕鱼吧,这样做不就是等着他明天上课发飙么?
李西宁对陈蔺的做法有点小意见,但碍于同学间的面子问题,她没直接把这话说出来,而是委婉地说道:“要不这样吧,先按你说的那样先收一遍作业,没交的记名单,最后一节下课后一个个要。”
“浪费时间。”陈蔺斩钉截铁,“像陆宇翎那种人肯定不会写作业,你怎么问他要?能要过来么?干脆让他主动交,最后谁不交作业直接把名单报上去就行。”
李西宁不置可否。
陈蔺的做法虽然有点看不起人的感觉,但是按照她对陆宇翎的印象来说,让他交作业真的是比登天还难,因为他根本就不写作业,甚至抄都懒得抄,去找他要作业确实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但是……她又不想这么对待陆公主。
加上初一那一年,她和陆宇翎也算是同班将近四年了,她对他的印象不怎么好,但也不怎么差。
虽然陆宇翎是个不学无术的校霸,但却不是个恶霸,他心中依然有善,最起码对她有善。
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才十二三岁的年纪。
男生发育的年纪普遍比女生晚,所以在李西宁的印象中,刚上初中的陆宇翎还是个瘦瘦小小的男生,只比当时的她高出一点,身高刚过一米七而已。
但那时他的五官已然俊朗,眉宇深邃,高挺的鼻梁下是一抹淡水色的薄唇,皮肤还白,比女生的还白,简直像是个玉雕的精致男孩。
不过这个精致boy在刚上初中的时候却不怎么喜欢说话,性格有些孤僻,做什么事情都是独来独往,不过这并不是什么缺点,跟现在的叛逆陆公主比起来,当初的精致boy可乖巧多了,上课认真听讲,作业认真完成,从来不旷课逃课,更别提打架了,而且每次考试都是年级前几,是个十足十的三好学生。
所以李西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短短两年半时间而已,那个乖巧的精致boy怎么就变成了“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丢”的叛逆少年?
而且至今她也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会哭的那么伤心。
她是初一下学期转的学,因为她妈要去外地开拓公司业务,所以她不得不跟着她妈去外地上学。
那天是放寒假前一天,下午四点左右她回原学校拿《转学联系函》,当时整所学校基本已经处于放假状态了,除了行政处的值班老师,校园内已经再无人迹,静谧空荡,全然不同与往日的热闹升腾。
当时天空还飘了点雪花,冷风习习,雪花翻飞,很有意境,整座学校像是透明水晶球里的模型。
去行政楼办理好转学手续后,她满含不舍地在校园里转了转,毕竟是最后一次了,明天她就要跟着她妈去东辅了。
初一三班的教室在二楼,她这次是从最西侧的那条楼梯上的楼,刚走到一二楼衔接的缓台处,她就看到了陆宇翎。
他在哭,坐在台阶上,双臂紧紧地抱着膝盖,整个人蜷曲成了一团,哭得一颤一颤,像是世界崩塌了,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方寸安稳。
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红彤彤的让人看着就心疼,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小怪兽。
外人的忽然出现并未让他停止哭泣,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人出现,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了伤痛之中。
看到这一幕后,李西宁有些不知所措,感觉自己出现的特别不适时宜,本想赶紧离开,但却在转身的那一刻顿下了脚步。
她想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她爸出车祸离开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一个人抱着腿蜷曲在楼梯间里哭,世界崩塌的感觉,所以她不敢走出去,怕被分崩离析的现实砸的粉身碎骨。
最后还是她妈把她抱了出去。
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她妈并没有立即把她从楼梯间里抱出去,而是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地陪着她,直至她哭累了,哭不动了,她妈才对她说了句:“走吧,该吃饭了。”
当时她年纪还小,不懂事,不明白为什么爸爸死了妈妈还有心情吃饭?她不难过吗?她为什么不哭?于是她特别不懂事的对她妈吼了句:“我爸没了,你还有心情吃饭?”
她妈并没生气,也没有因为她的一句话崩溃,而是轻轻地揉着她的脑袋说:“我们总要活着呀?不吃饭怎么活?”
当时楼梯间很暗,她看不清她妈的脸色,不过却清楚地从她妈的语气中听出了难掩的嘶哑和哽咽,尽管这个女人一直在假装平静。
那一瞬间,她长大了,心里像是被刀捅了一样疼,特别后悔刚才对她妈吼出那句话,后来她哭着对她妈说了句:“对不起……对不起……”
她妈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把小小的她抱紧了怀里,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自己说:“没事,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那天绝对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得知父亲死讯的那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了。
不过幸好她有一个好妈妈,带着她走出了黑暗,重新给了她光明。
陆宇翎现在这副模样,特别像是当初的她,哭得不能自己,浑然不知所措。
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伤心,但却能感觉到他的绝望,因为这种绝望的感觉她很熟悉。
或许,他也正身处黑暗。
而且他哭得特别让人心疼,看起来无助又孤独,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如果转身离开,似乎太冷漠了,而且他们俩还是同班同学呢。
迟疑片刻,李西宁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坐到了他的身边,一言不发地陪着他。
外面下着雪,楼梯间很冷,时不时的还有穿堂风吹过,李西宁被冻得瑟瑟发抖,最后也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蜷曲成了一团。
冬日天黑的早,尤其是雪天。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耳畔仅存风声与雪声。
不知过了多久,陆宇翎终于不哭了,或许是眼泪哭干了,但他也没说话,依旧保持者蜷曲的姿势,像是在自我保护。
李西宁想了想,从兜里拿出了一包五颜六色的糖,但是伸手掏兜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胳膊都被冻僵了。
这糖是她下午进校门前在门口小卖铺买的,老板的自制糖,夹心水果口味,她很喜欢,平时上学的时候经常会买上几颗放在兜里。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回学校,于是就一次性买了一大包。
她打开了包装袋,从里面拿出了一颗粉红色包装的糖果,是水蜜桃口味的,声色温和对他说道:“吃颗糖吧,吃完嘴里就不苦了。”
刚大哭过一场的人,嘴里都会苦涩的像是喝了中药。
刚开始陆宇翎还挺不领情,没接那颗糖,甚至看都没看李西宁一眼,看起来依旧处于一种自闭状态。
李西宁也没觉得尴尬,轻叹了口气,把那颗糖放回了透明包装袋里,封上袋口后,她将整包糖放在了陆宇翎的脚边,最后对他说了句她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的语气轻柔、温和,但却带着十足十的坚定和穿云破雾的力量。
言毕,她起身从楼梯上站了起来。
天黑了,她要回家了。
四肢都被冻僵了,下楼的时候她的行动还有些迟钝和趔趄。
然而当她下到缓台处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陆宇翎的声音,因为哭得时间太长了,他的嗓音变得暗沉嘶哑,但李西宁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你叫什么名字?”
那一刻李西宁简直崩溃到了极点——咱俩同班一年,你竟然不知道我叫什么?我到底是多没存在感啊。
但她还是转过身,回答了问题:“李西宁。”
楼梯间虽然没有亮灯,但是外面的雪却反射了光,所以他们彼此还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的脸庞。
紧接着,陆宇翎又问:“哪几个字?”
李西宁:“木子李,西北望长安的西,安宁的宁。”
陆宇翎蹙起了眉头,迟疑地问:“我们一个班?”
李西宁:“……”怪不得不知道我叫什么呢,合着压根不记得我和你是同学……
咬了咬牙关,李西宁冲陆宇翎点了点头:“恩,一个班。”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但是她并没有对陆宇翎说这么多。
之后陆宇翎没再说话,再次陷入了沉默状态。
李西宁犹疑了一下,最后说了句:“再见。”
十二三岁的孩子心总是软的,离别前难免会有伤感,更何况是转学去陌生的异乡,她刚才之所以留下陪他这么长时间,除了联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之外,也是想在自己离开故乡前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这声“再见”即是对陆宇翎说,也是对这所学校说。
她希望陆宇翎也对她说声“再见”,这样她的伤感情绪会被抚平很多。
但是陆宇翎并没有回应。
李西宁很长时间也没有听到这声“再见”,失望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她就跟着她妈去了东辅,在东辅六中上完了整个初中,直到上高中,她才跟着她妈重新回到西辅。
两年半的时间不短不长,这件事也已在时间的流逝中被冲淡了不少,陆宇翎这个名字对她而言也成了过去式。
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会与陆宇翎重逢,高中开学第一天,走进教室看到陆宇翎的那一刻她就震惊了。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当年身高刚刚一米七的精致boy已经在青春发育这条跑道上甩出了她好几圈,少年越发的俊朗帅气,五官和皮肤依旧如玉雕般完美,身高却蹭蹭蹭的往上窜,身材越发的高大挺拔,一双大长腿让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曾经他只比她高出了半个头,现在她的个头才刚刚到他的肩膀。
莫欺少年穷。
然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当年的那个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三好学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个越来越浑的叛逆少年,除了学习外,逃学旷课打架样样精通,越发的叛逆不羁,越发的暴躁乖戾。
所以初重逢之时,她除了不敢认他以外,还不敢跟他说话,而且不是一路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她一直装作不认识他。
但是每晚放学后,他总是一路跟在她身后。
他们都是骑车回家,她骑得快,他也跟着骑得快,她如果骑得慢,他的速度也不会快,总是会跟她保持一定距离。
刚开始的时候李西宁特别害怕,还以为陆宇翎对她心怀不轨。
直到某晚她骑车回家的路上被一帮小混混堵了,陆宇翎从她身后飞驰而来,直接撞翻了两三个小混混,紧接着从路边拎起了一块板砖以一敌十打跑了一帮混混,她才发现,陆宇翎并没有变坏,只是单纯的叛逆了而已。
不过那天晚上她确实被吓傻了,最后还是陆宇翎帮她把自行车从地上扶了起来。
当她回神后,先忙不迭地对他说了生“谢谢”,而后又着急忙慌地询问:“你没事吧?”
陆宇翎本来想说没事,但话到嘴边了,又改成了:“他们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没事?”
李西宁又担心又愧疚:“你哪受伤了?严不严重?用不用去医院?”
陆宇翎伸出了右胳膊,上面开了一道一厘米长的小口子,表皮伤而已,只出了点毛毛血,但他却煞有介事:“我都流血了,怎么不严重?”
其是陆宇翎心里特别后悔刚才怎么就没让那帮小混混打几下?但凡是被打了几下,现在也不至于硬着头皮用这点皮毛伤充数。
李西宁看后只有一个想法——这要是再晚几分钟让我看,是不是就好了?
但人家好歹是为自己受的伤,她也不能嫌弃人家伤势轻微啊,于是就从书包里拿出了常备的创可贴,小心翼翼地帮他贴在伤口上。
谁知道陆宇翎还演上瘾了,不停地喊疼疼疼,一边嗷嗷还一边观察李西宁的脸色,通过她的表情来判断自己的戏过不过,所以嗷嗷地还挺像那么回事。
李西宁还当他是真的疼,内心一边愧疚着,一边想:“这么怕疼还天天打架?真是个叛逆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