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哥哥》余阿臻

7、新同学

　　兰澜刚下车，就有人迎上来。

　　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女人面带得体的笑意，齐齐走向前，其中一位问道：“请问是兰澜同学吗？”

　　“嗯。”兰澜回答。

　　“我是你的班主任，刘晴。”问话的女人明显笑得开怀些，兰澜看着她冻得都有些惨白的面色，心想他们等很久了吧。

　　“刘老师好。”兰澜答应得响亮而轻快。

　　“我是你的宿管，袁老师。”另一名女人的笑容明显带着谄媚的讨好，兰澜却不自在了。

　　“袁老师好。”兰澜恭敬地回她。

　　“诶，”她似乎很满意兰澜的表现，开心地应道，“我们先带你去宿舍把东西放好，然后再去教室。”

　　兰澜这才恍然大悟了，她说怎么这么大阵仗，原来这些受人尊崇的人民教师多给她当苦力来着！她却并不觉得受宠若惊，反倒被吓得心惊胆战，忙拒绝他们：“老师我先去教室吧，我东西很少。”

　　“那怎么行！”刘晴身后有人徒然出声，“兰同学别逞强，这还是长身体的阶段，不能提太多重物的。”

　　兰澜彻底没辙了，只得依了他们。

　　随他们一路走着，兰澜越发肯定，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尹家只是个比佣人还低下的人。长身体……呵，借口！有权有势，就有了发展；像她和妈妈那样寄人篱下，还无依无靠的人，就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太揪心。

　　她心虚，惶恐，自卑，悲哀……可她不能亲口说出来。

　　即使这份情承得有些卑鄙，她却不能拒绝了，在尹家的经历让她毫不踟蹰地，为了她同妈妈的将来，她就这般受之有愧却还没羞没臊地，当他们眼中的世家小姐好了。

　　诺大的教室里，鸦雀无声。

　　学生都到齐了，在专心地上自习。实诚地讲，抛开多是世家豪门子女才能入学的标签，这所学校的学习氛围相当不错。

　　“同学们。”刘晴的倏然出声似乎惊到一直全神贯注的学生，他们都即刻抬首，好几道灼热的目光刷刷便集中到兰澜身上。

　　兰澜从小性子好羞，而不小一段时间以来，尹家人愈加变本加厉的刁难使她直接变到了容易惊慌，加之人生地不熟――

　　兰澜静静埋下头，想借此躲避那些毫不遮掩的目光。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说着，班主任走上讲台，“兰澜，上来。”

　　兰澜赶紧站上去，众目睽睽之下，她低垂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绯红一片。

　　“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班主任同她道。

　　她嗯了声，抬首，开口，连声音都是颤的：“大家好，我是兰澜，第一个兰是兰花兰草的兰，第二个澜是三点水，波澜壮阔的澜。”

　　讲完这些，她便紧张到脑子空白的地步，连话都不能讲利索，不，她不会讲话了。她只好埋头。

　　“啊，兰同学很紧张啊，”班主任则很包容地笑笑，“那这样，兰同学你下去吧，就坐秦越同学后边。”

　　兰澜视线顺着班主任抬起的手，便看到一名眉目俊朗十分的大男孩，他正笑意浅浅，看着自己。她便赶紧埋首走过去，坐下，心里这才松活些。

　　兰澜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了，虽然情有可原，从昨天大晚上知晓要上学这件事开始是大喜过望，而渐渐心态就处于一种被动而越加紧绷的状态，坐了一路的车就被尹琼顺带着也吓了一路，自己的性子本身就太不争气，所以，她出糗了，而且，糗过分了。

　　感到难堪是难免的，但更多的当然是开心，她终于可以上学了，即使这份安逸同高质量可能有些不光彩，但她很喜欢。

　　兰澜清楚分明，她的一切优待，来源于尹家，这是颗不定时的炸弹。以防后患，她只能好好读书，疯狂读书，要拿最好的成绩，反正，拼了命也要――因为，这可能是她唯一可以自己努力的出路了！

　　班主任走后，教室里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离下课还有半小时，这半小时中，兰澜似乎成了动物园里的猩猩，被大家稀奇地争相观赏。她知道这样的目光里不乏欣赏的，善意的，友爱的，可她真不喜欢。

　　兰澜抽出刘晴老师事先为她备好的课本，放到膝盖上，自己则额头抵上课桌边，就着昏暗的光线，她看了起来。

　　兰澜很喜欢数学，她连预习都做得津津有味，因为，她的观点是，数学书里根本连一句废话也没有，甚至连一个符号也是有目的的。

　　所以，她一丝不苟地看着，很容易就钻进了课本知识中，她就再也没有心思去思考紧不紧张这件事。

　　下课铃声悠扬响起，像柔情似水的姑娘轻轻伸手将她的魂魄从课本里带出来了。

　　“你好，我叫秦飞扬。”

　　还没来得及缓神抬首，男孩极清越的声音倏然入耳，竟成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把她吓一跳，她扬起的小脸上尽是惊恐。

　　秦飞扬也是被她的反应给整懵了，继而是“噗嗤”一声，他竟觉得这张写满嫌弃的小脸可爱到了可笑，她真有意思。

　　男孩眉眼飞扬着，女孩回神，似乎从他浓浓的笑意中意识到了自己反应的滑稽，有些窘迫，手足无措，接着，就恼羞成怒了。

　　她小脸通红着，就再次埋首去，想要继续预习。她想，这男生真可恶，她才不要同他讲话！那么她不理他，他也就会走开了吧。

　　可是，怎么还没听见脚步声呢？男孩温热的呼吸断断续续，喷洒在她脸上，她脸红得简直跟红富士似的。

　　秦飞扬却是这么想的，尽管相对无言，他并不觉得尴尬，嗯，他不打算走了。

　　这女孩真有意思，他再次感叹，长得也真漂亮啊。

　　刚才他看着她在台上，做个自我介绍也紧张得不行，他还嫌她矫情来着，没想她似乎真难为情。那张白皙如玉的小脸就渐渐变得红彤彤，似乎还出了点汗，就真跟冬天大清早的红苹果似的，红的耀眼，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儿。

　　当时，他似乎还能闻见水果的清香呢，他想，该是她小脸羞得发烫了，蒸发了那层薄薄的汗，她的馨香就传了过来。

　　他惊艳极了，对兰澜也颇有好感。

　　“你能回去吗？”细如蚊呐的声音传入耳朵里，他嘴角不由自主又咧开来，她害羞了呢。

　　而兰澜真是快忍无可忍了，他离她太近了，她根本连书也看不进去，气死了，却又不敢得罪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小祖宗，只能出声请求他。

　　“唉~”他似有若无地叹息声，“别紧张了，我回去了。”自来熟地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似乎觉得手感太好，他又多揉几下。

　　脚步声渐行渐远，兰澜悄悄抬首，看向他的乌溜溜的眼里有浅浅笑意――这人，还挺好！

　　可是，她眸光很快黯淡下来，再好也跟她没关系，她是来读书的，不是来交朋友的，这次，她得全神贯注，一心一意，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兰澜回寝室，出其不意地，被宿舍的全班人马吓到。

　　“你好，我是倪漫。”听到推门声，书桌上奋笔疾书的女孩从课本堆里抬首，明媚的笑颜转向她。

　　兰澜被惊吓到了，半晌，她回神，礼貌地笑着回她：“你好，我是兰澜。”

　　“我知道！”饮水机旁喝水的姑娘倏然撂下水杯，直接走到她面前，那距离太近，兰澜本能呼吸都一窒。

　　她很娇小，个子只到兰澜的眉眼，扬起的小脸白里透红，五官玲珑精致，倒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笑意直直看进她的眼，兰澜听到她的声音，像玉珠子一颗颗掉落到地上，清亮非常：“我叫斐依媛，斐依媛，你记住了哦！”

　　她的声音太有号召里，兰澜竟真跟着她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她的名字。

　　“兰澜同学，你好，我是室长何甄。”高挑的女孩踏着金黄的余晖走向她，兰澜能看见那张背光的脸上亦带着浅浅笑意。

　　“大家好。”实在是受宠若惊，她赶紧向三人鞠一躬。

　　“唉，你干嘛这么客气呀！”斐依媛下意识伸出一只手直把她拽起来，“以后大家很可能就要同居一年半，说白了，咱们是最该亲近的，最随性的，千万就别客气啦！”

　　“对啊！”书桌上的倪漫极赞同地附和了句。

　　“嗯，”何甄也表了个态，“咱就等你回来了，我们要去吃火锅，你去不去？”

　　兰澜心里极暖，可是越是温暖，就越是自卑，这份暖意不该属于她，她得拒绝：“我……”

　　斐依媛徒然更近一步，那双水灵的眼带着哀求，像只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兰澜于心不忍。

　　于是，她真的心软了：“走吧。”

　　三人似乎都知道兰澜的过分害羞，所以一路上斐依媛叽叽喳喳跟只小麻雀似的说个不停，倪漫时不时同兰澜提些有趣的话题，何甄则在一旁静静地笑看她们，神态自若。

　　这气氛不冷不热，兰澜原本还心有芥蒂，自己会不会冷场，可是一点没有这样可怕的征兆，许澜的心不由自主，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冬天里最爽的事情之一莫过于吃火锅，滚烫的，香辣的，各式各样的。兰澜是西南人，其实也分外钟意吃辣，在心境还算放松，人也挺开心的情况下，她一不留神释放自己的吃货属性，跟其它三人一起吃到差点把自己給撑死！

　　“完了，要迟到了！”

　　斐依媛漫不经意间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差点没吓死！其它三人赶紧一齐瞧过去，天，还有十分钟不到就打铃了！

　　“走，赶紧的，被老刘逮着就糟了！”何甄毅然扔了碗筷，抓起还一脸懵的俩姑娘的衣领，就开往外拽。

　　“不是，火锅……”在尹家的生活让兰澜变成一个特别珍爱粮食的人，看着琳琅满目的一桌，许澜是心在滴血地难以割舍。

　　倪漫也急了：“赶紧走吧，下次再来就是！”也搭把手同何甄一齐把兰澜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