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哥哥》余阿臻

38、下定决心

　　夜晚她回来的时候，向曼珍正把清淡而可口的夜宵往桌上端。是西红柿鸡蛋面，兰澜发现自己看着、又饿了，于是把书包挂到椅背上，和小泽熙又坐到一起。

　　看到泽熙每天、为着自己每况愈下的形象愁眉苦脸着的，兰澜狠狠心，对他讲：“晚上吃夜宵是要长胖的。”

　　泽熙看着美食、那晶晶亮的小眼神立马暗下来：“不会吧？”

　　他却口嫌体正把手缩回，十指交握、揪心得厉害。兰澜很实诚地对着他其实带希翼的小脸重重点点头，这下泽熙眼里仅存的那点小星星也消失殆尽。

　　“那我不吃了吧！”今天同桌的小花都没邀请他一起放学回家了，虽然他是很高冷、但她一直对他热情不减的。

　　泽熙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变丑了、所以小花都不喜欢自己了！他很伤心的，现在终于下定决心：“我以后都不要吃宵夜了！”

　　向曼珍正好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豆浆出来，听到他的话很是赞同：“这个我支持，你看你都胖成气球了、不吃宵夜体重应该会降下去！”

　　泽熙都快伤心欲绝了，不动声色盯着豆浆咽咽口水；脆弱的小心灵又被妈妈直来直往的话语重伤；眼不见心为净，那他要回自己卧室。

　　没曾想兰澜叫住他：“泽熙，豆浆可以喝的，促进消化。”

　　“真的啊！”小家伙又高兴得眉开眼笑，回身来端过桌上的豆浆，就小口小口喝起来。

　　向曼珍怒其不争地瞪他一眼，然后警告他：“晚上千万不要尿床、床单湿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泽熙通过近段日子、和妈妈更亲近更频繁的相处，他徒然发现到：妈妈应该是纸老虎哦！说话恶声恶气的，却从来不会伤害他。

　　正这时，尹琼也从外边回来，泽熙看到他就响亮地叫：“哥哥回来了！”

　　向曼珍看见他也笑啊：“尹琼，今晚的宵夜是番茄鸡蛋面加豆浆。”

　　尹琼却侧首过来淡淡扫过他们，就径直回房：“宵夜我以后不吃了！”

　　然后门被他合上，这回动静不再惊天动地，可向曼珍心里伤心了。她便坐下，把尹琼那份夜宵端过来吃了，心里想到对面的女孩：她其实猜的到，尹琼这样做是因为兰澜。

　　所以她更不敢看兰澜，怕这孩子心思敏感，自己一个异样的眼神、就又把一切打回原点。

　　而兰澜则默默埋首，慢条斯理地挑起一筷子面、胃口十足地吃起来。对，就是这样，让尹琼见到她就吓得、避她如蛇蝎，她就想要这样。

　　她以为会很久才做得到的，没想到就一下午时间、他就举小白旗投降了，她很有成就感啊！

　　回到房间，兰澜拿出手机，又拨打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明明才昨天到今天，她已经打过不计其数次了吧？一有空就打，想起来就打，没人接她还继续打，可得到的永远只有甜美而冰冷的机械女声。

　　兰澜其实不是一个耐性很好的人，特别是对于至亲至在意的人。所以她下午时就给斐依媛发了短信去。

　　我是兰澜，依媛。你看到我信息了吗，看到了就回我消息。不论你无心不接我电话、还是有心同我冷战、要抛弃我，拜托回我信息，我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

　　所以她在一通电话完后想起，便急不可耐去查短信，却是空空如也，也不，只有她的寥寥一条信息孤零零在那儿。

　　兰澜眸色更幽暗些，她又拨打过去，每结束一回、她目光便更黯淡些。到后来，她都有些赌气自虐了、有些埋怨斐依媛、脑子也变得困顿了，电话徒然被人接响。

　　“喂。”熟悉的声音却带着陌生的寡淡，死气沉沉。

　　兰澜脑袋瓜还昏沉着，呼吸却已先激动得静止，她飞快清醒过来：“依媛！”

　　“是我，兰澜。”那边的人声音冷沉，像来自十八层地狱。

　　可兰澜并未在意到，兴奋激动淹没了她，她一股脑说着：“你可算接我电话了，倪漫他们都说联系不上你，我就知道，你，你是在意我的……”

　　兰澜羞涩说着，却徒然被她打断：“兰澜，你停下，我有话要说。”

　　兰澜便只能嘴巴立马刹车，可还是开心地问她：“嗯，你说！”

　　那边是长长的呼吸声。兰澜静静听着，徒然觉得，斐依媛会有很大很不好的事情。果然，那头出声了：“兰澜，我家里出事了，我一无所有了，现在很糟糕。”

　　她用最平淡的口吻陈述最险恶的现实，兰澜凭的心疼了，她凭的也晓得：依媛不是不在意，而是曾经狠狠在意过、被狠狠伤害、然后像她一样麻木了。

　　兰澜的眼眶在妈妈出事后、难得再湿红，她好心疼依媛、她的好朋友。兰澜张嘴，想要说：你有我。

　　可女孩却又先她一步开口：“兰澜，我现在变得很糟糕，也因为我曾经的太依赖、太自以为是、幸福安然。”

　　“所以记住我的话，无坚不摧的只有绝对的强者，我们做不到绝对、但至少要趋近。”

　　“对这世界和万物，别那么在意喜欢。那么如果上帝的肆虐突如其来、狂风骤雨，你也不会被伤害太多。”

　　“嗯，所以，就这样吧。”斐依媛说。

　　兰澜惊觉她要挂电话，吓得赶紧张嘴要说点什么挽留她。斐依媛却像早有察觉一般对她道：“兰澜，我要成为强者，无忧无虑也没心没肺的强者。所以，别成为我的掣肘，别让我在意、好吗？”

　　兰澜听完，双唇便想徒然失去了力气、不能再说话，连翁动的力气也无。然后就听到轻轻的一声，是挂电话的声音，然后，她和斐依媛再没然后了吧……

　　兰澜仰躺在浴缸里，看着自己细腻白皙得如羊脂玉一般的肤质，便伸出手却、细细地爱怜地轻抚、清洗。

　　不知依媛现在糟糕的什么地步了，反正不要比她糟糕就好……她该算太糟太糟那一类了吧，只剩下个健康的身子了，心早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快不能用了。

　　依媛说的，和自己当初的想法不谋而合呢。想想自己的计划和进程，兰澜觉得自己还松懈着呢，进程太慢，所以，狠狠心吧。

　　为了给母亲报仇雪恨，为了让自己有报仇的底气身家、为了尹家的万贯家财和权势，牺牲一些、是理所应当。

　　兰澜徒然想起尹琼在外面对她不加掩饰、理所当然的嫌恶，她脸上又染上独属于这纯真年纪的阴鸷。

　　尹琼，我得让你恶心得难以忍受、身心难受，我要让你无法自如、一无所有，尽管道阻且长，但对你、我不计代价……

　　只要摧毁你……

　　水汽缭绕间，兰澜看不见对面梳妆镜前自己的模样，她也不知道、自己面庞上的那些阴鸷似乎都魔怔、执着、无法自拔了……

　　清早，尹琼缓缓睁眼，房间里一片昏暗，因为他对睡眠环境要求很高、窗帘也很遮光。

　　睡眼惺忪间，他似乎看到、床前就坐着一团黑影。他不由自主、闭眼再睁眼，视线越来越清晰、黑影也越来越分明。他徒然吓得心口一窒：“兰澜！”

　　即使惊吓还一如既往低沉的声音，却带着不自知的震颤，兰澜笑出声来：“呵呵呵……”

　　声音清脆如银铃般美妙，却在尹琼看来是惊心动魄了：她疯了？她要做什么？

　　然而让他更惊诧的是，兰澜伸手轻轻一摁，床前台风徒然亮开、他和她的面庞在彼此眼里都清楚分明。

　　女孩嫣然笑着，声音清甜：“哥哥，早安，你该起床了。”

　　向曼珍把早餐都在桌上放好，情不自禁担心那半掩房门里的俩孩子。兰澜说去叫醒哥哥呢，不知道尹琼有没有惊醒。是的，惊醒，她也心知肚明。

　　可为了一家人能有更好的相处，她只能出此下策了，兰澜做什么、都放手让他去做；反正她初衷也是为亲近他们嘛，这不是她求之不得的事？至于尹琼，算了别想了！

　　说曹操曹操到，尹琼难得通红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把兰澜推出门来，身上还穿着睡袍，手上抓着那把她再熟悉不过的钥匙。

　　“尹琼。”她下意识唤他。

　　尹琼凛冽的目光却霎时扫过来，把她震慑得、就静默在原地，眼睁睁注视着他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内心也愈来愈惶恐、却什么也做不了。

　　尹琼徒然举起那把锃亮的钥匙，冷声质问：“这个，为什么在她那里？”

　　向曼珍被他看得、凭的惶恐地埋头躲闪，却不自觉诚实回答他：“我给的。”

　　果然！尹琼对待母亲的目光也变得严寒，于是把钥匙收回，语气讥讽：“既然钥匙这么不得您的重视，那我就先收回。”

　　于是不等她回答，尹琼转身、视若无睹般径直越过兰澜，回了卧室洗漱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