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哥哥》余阿臻

24、对峙

　　兰澜醒来，就见一颗小小的脑袋趴在自己手边。

　　她下意识笑出声：真好，这世界还有她能够投桃报李、真心以待的人。同小家伙一起，她可以不活得虚假恶心。

　　“泽熙。”她唤他，小脑袋晃了晃，终于舍得从臂弯里抬起来。

　　“兰澜姐姐，你还好吧？”小家伙一清醒就慌忙询问她伤势，他不说还好，一说兰澜就想到小腿上的伤。

　　她心惊胆战得，一会儿，她惊诧一下：好像没什么感觉诶。

　　于是作死想要动一动，于是，她真这么做了。天，好痛，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兰澜也觉得她心真大真狠哪；那时也是即兴发挥，她动了怒的，想着元依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冒犯她，把她的视若不见和忍让都当狗屁……

　　于是她一气之下，清醒过来还得自尝苦果。就是不知道元依人的下场如何，希望向曼珍他们没让她失望。

　　“小澜！”向曼珍是一下班就往医院赶，匆匆忙忙过来了。看到兰澜醒来，她惊喜极了。

　　“诶，向阿姨。”兰澜疼得龇牙咧嘴的，这些日子对向曼珍习以为常的温柔使她下意识还对她笑开来，丑死了。

　　“怎么了，很疼啊，要不要叫医生？”向曼珍担忧问道。

　　“啊，这个就不用，我刚才不小心动到它了，过一会就不疼了。”兰澜面容扭曲地说。

　　“你确定？”她也曾跟兰澜一样被严重烫伤过，自然晓得那股子钻心的疼痛。

　　但兰澜态度坚定这么说了，向曼珍也半信半疑了。

　　“嗯，我确定。”兰澜打心底恨死元依人了，向曼珍要没把她炒了；那么，她就亲自回去、连本带利从元依人身上讨回来！

　　兰澜垂下的眼眸闪过万丈凌厉。

　　兰澜在医院里住下了，期间何甄、倪漫、秦越、秦飞扬一道来看过她，向曼珍当时也在医院里照顾她。

　　本来只有何甄知道的，还是在她硬要邀请兰澜去游乐场玩的情况下、兰澜逼不得已说出。后来不知怎的，她就告诉了秦飞扬。

　　秦飞扬当时就坐不住了，要赶紧过来看看她。兰澜一个上午电话快被打爆了，只好告诉秦飞扬自己的医院地址。

　　“兰澜，你还疼吗？”兰澜真心怀疑这几位是一路飙车过来的，看这一个个小脸满满的红晕、香汗淋漓的。

　　兰澜挺感动的，跟他们也很熟了。看他们都急切着，就伸手撩起病号服：“都快好全啦，现在一点也不疼！”

　　后期护理得很好，那些裂开的皮肤都脱痂了，快只剩下疤痕。

　　“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的、毁容了怎么办！”何甄也是有点气愤了。

　　“唉，不小心就不小心嘛，人生总有个意外。”兰澜故作潇洒释怀来安慰他们。

　　而一旁默默给这群孩子削苹果的向曼珍闻言，晴朗的脸色渐变得阴郁――元依人做得实在太过了。

　　几个人在医院同她一起吃了午饭才肯离开，还是护士姐姐都忍无可忍来催促以后才肯离开的。

　　他们走后，内敛的向曼珍才肯笑开来，她忍不住对兰澜道：“那两个小伙可真帅啊！”

　　“嗯哼。”兰澜总觉得她的笑有猫腻啊，默默放下手中的水杯。

　　果然，向曼珍道：“而且他们好像都喜欢你。”

　　兰澜吓得，呼吸都忘了就开反驳：“怎么可能，阿姨不要吓我！”

　　向曼珍难得被她逗得开怀，不说话了、可一直笑得眼泪都出来。

　　兰澜成天在病床上躺着，都怀疑自己快声褥疮了。可按照向曼珍的念想，是打算让她在医院至少住上个小半月，就怕疤痕褪不掉好做个美容手术啥的。

　　饶是兰澜听话乖巧，也忍无可忍、在一个周后主动提出要出院。

　　出院那天，连一向忙碌的尹耀阳也来接她了，还带着郝管家、郝管家还推着暂新的轮椅。

　　兰澜张目结舌看着这架势，果然，尹耀阳对她笑开来：“小澜，叔叔抱你坐到轮椅上去。”

　　兰澜当然就想要拒绝，可又生生顿住，楚楚可怜答应着：“好。”

　　然后露出悲怆的表情，尹耀阳便心疼地把她抱到轮椅上去，无声拒绝过郝管家主动上前的帮忙，亲自推她出去。

　　小泽熙也来了，在车里拿着一束花对她笑靥如花。兰澜汗颜，这大费周章得、她自己都快怀疑：之前是不是自己身患重病、命悬一线、然后被从生死手术台拉回来了。

　　她都快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兰澜姐姐欢迎你出院、祝你的脚伤能早些好！”小泽熙祝福语说得可响亮了，把路人眼光都引过来。

　　兰澜窘得、快无颜以对啦！

　　然后一群人，坐了两辆劳斯莱斯、浩浩汤汤从医院回尹宅了。

　　“小姐，欢迎您回来。”王碧第一个在大门前恭迎她。

　　兰澜笑得和善，心想：很好，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她就要这样聪明的佣人。

　　其它佣人见状也赶紧出声表示着：“小小姐，您回来啦！”

　　“太好了，小小姐回来了！”

　　兰澜笑着一一点头答应过，然后被向曼珍推着进了大厅。

　　大厅里空无一人、兰澜乌黑细长的眉微不可查颦蹙起来：怎么回事儿、元依人呢、她就是故意这样回来折磨她良心的呢！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她该长了记性、晓得自己要回来早躲得远远了。真没意思，兰澜很失望啊！

　　“阿姨，把拐杖给我吧，我这么上去。”兰澜主动道。

　　“嗯，小心点儿。”在医院她也是看过兰澜用拐杖的，还挺熟练、没啥问题。

　　兰澜点点头，便上去了。

　　尹琼这些天，在家过得还算清净自在。讨人厌的女孩走了，尹泽熙也没作死地来招惹他，他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安安静静地写作业、连带恶毒地祈祷：她最好在医院一直伤着残着，永远别回来恶心他。

　　没曾想他老关在卧室、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兰澜今天回来也不晓得的。于是他下楼，两个冤家直直撞上。

　　呵，还杵拐杖呢！尹琼惊了一惊，眼中便是讥讽的笑。

　　兰澜也是怔一怔，便淡然转首，俨然一副漠视他的模样。

　　尹琼心里看不过：谁给她的脸，这样对待他？却侧身装出让她的模样，在兰澜上楼时，突然抬脚、朝她伤处狠狠踹去。

　　兰澜霎时泪花都翻出，她的烫伤着实严重、一周了也没好全。尹琼那一脚用了力道的，伤上加伤、她疼得钻心。

　　抬眼愤恨看他，楼下却传来一声：“兰澜，怎么了，走不动了吗？”

　　向曼珍说着便上来，兰澜登时埋首，回她：“没事儿，我能走。”

　　便一瘸一拐赶紧自己上楼去，那男孩该是敢恣意妄为了――他父母就在下边，他都敢抬脚踹她、明着欺负她。

　　贱人！她心里一直这么想他，现在更甚：妈妈活着时，他便欺辱他们、暗许佣人可着劲儿欺负他们；妈妈死了，他还有意不让她们母女相见……他简直坏到变态了。

　　全世界，她最憎恨他！

　　带着愤恨，泪水簌簌淌下来、愈来愈多，女孩双目猩红，毫无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她恶狠狠看向窗外，仔细盘算着：

　　她斗不过他。她很清楚，至少现在和他硬碰硬，她必死无疑。所以韬光养晦吧，伤好后、她拿命跟他斗。

　　兰澜自正面同尹琼交锋失败后，她就一改先前张扬傲气的姿态，面对尹琼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委屈。

　　尹氏夫妇为此都很心疼她，却谁都不敢和尹琼提这事儿，让他怎么怎么样。

　　庆幸，尹琼虽然睚眦必报，可也是非分明。还是知道兰澜还伤残严重、也没来招惹她，他姑且也安生些。

　　他还下楼来吃饭、和他们一起，虽然他整顿饭下来都再也一言不发，尹氏夫妇却也很满足了。

　　夜晚，夫妇俩紧紧相拥。向曼珍喃喃道：“耀阳。”

　　“嗯？”他询问。

　　“我觉得我们快苦尽甘来了，我们也要幸福了。”向曼珍的声音里带着饱经风霜的泪意。

　　男人再也不说话了，却喉咙干涩得厉害，埋首、头一回主动去亲吻她的发旋。

　　尹氏夫妇商量着：要不要找机会让三个孩子相处会儿，没准就冰释前嫌。

　　终于，尹耀阳决定带孩子们去祖父家过年。

　　祖父年轻时也是一商业奇才、风云人物，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翻云覆雨、俯瞰芸芸众生。却在一夕之间，厌恶了红尘、摒弃了权势名利、万贯家财、抛妻弃子来到山林间隐居。

　　江山美人他都不要了，他只要这一方小天地。

　　可怜尹耀阳带着三孩子和老婆是又坐飞机、又坐高铁、又乘火车、又乘公交、又徒步爬山、辗转好几趟，终于来了这深山老林。

　　尹泽熙和兰澜都稀奇得不行、尹琼却难得憋了满腔的怨：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让他一阵好找，被摔好几回、裤子全湿了。

　　而尹腾辉叼着根旱烟、俨然一副糙老头样，悠哉游哉坐在高高的门槛上等他们。

　　终于看到几个已被累得半死不活、气息奄奄的身影，尹腾辉就来精神劲儿了：“臭小子，再不来饭都凉了，我要饿死了！”

　　尹耀阳气喘吁吁，如释重负吐了长长一口气，恭敬地叫他：“祖父。”

　　尹腾辉朝他们招小狗似的招招手：“过来吧。”

　　尹琼白生生的小脸当场通红、完了由红转青、由青转紫。

　　善于观察的泽熙小朋友发现了这个新奇的变化，迫不及待拉拉兰澜的袖子：“姐姐姐姐，你看哥哥好像变色龙！”

　　兰澜当然好奇，随泽熙一起看过去，尹琼成串的眼刀子噌噌掷过来，两只小脑袋不约而同又飞快转回来。

　　几人进了屋，就赶紧在饭桌前坐定，桌下烧了炉子、几个人又冷又累的、一贯娇生惯养的心灵也受到了创伤。

　　暖意便从小腿缓缓蔓延至全身，几人幸福得简直要上天。

　　肚子也饿了，大家都是知礼的，默不作声等曾祖父先吃下了筷子、才急不可耐去夹菜。

　　山里的腊肉都是人家自己熏的、腌制的，味道自然天然纯正，饶是挑剔的尹琼也多尝了几口。

　　众人却都不料曾祖父会来一句：“耀阳啊，你这拖家带口的，我还以为你一个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