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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惶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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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少男少女们上课全神贯注地听着讲,下课则活泼地打着闹着疯玩着,黑夜,竟就悄然来临。
路灯的光泽银白剔透,像柔和的纱包容爱怜地轻抚着这群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兰澜过分安静的模样,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也引人注目极了。
因为课间的事,她开始变得惶恐、敏感――其实她害怕,自己张扬了,广为人知了,那么她背后的尹家,家人,以及自己的真实身份会不会被挖掘出来。那么,那时候,她会不会与来之不易的校园生活再失之交臂?
周围人多明里暗里瞧她,兰澜也察觉到了一些平常不怎么在意的目光。不论这些目光是不善,好奇,或欣赏,她都不想,她讨厌它们,更害怕它们。
“兰澜,你怎么了?”斐依媛看她面色苍白,本还以为是被冻的,可越看越觉得她不对劲。
“对啊,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了?”虽然兰澜向来话少,可今天的一言不发也太不正常。何甄忍不住出声问她。
“我……我不想吃饭了。”兰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越来越不好了,她就想回教室睡会儿了。
“那怎么成,晚饭不能不吃啊!”倪漫担忧地反驳她。
“好!”斐依媛倏然出声答应,“我本来也不想吃的,咱们一起回去吧。”
兰澜想也没想反对她:“你就继续吃,我真的要走了。”话音一落,她径直转身离开。
斐依媛看着她的身影走远些,再回头对她们道:”你们好好吃饭,我中午吃得多撑你们也是知道的,我先走了,你们俩千万别过来啊!”
她倏然正色道:“她现在需要安静,你们过来会添乱!”
何甄明白,斐依媛向来直言直语惯了,话糙理不糙的,她认可地点点头,斐依媛便转身跑向远处窈窕的身影。
“诶,那个是不是兰澜?”尹琼成功完成一个三分球投篮,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听见队友的欢呼声。
他下意识看那些男孩们,发现他们都跟木头似的不动了,他也不得不停下来。
“好像是诶!”另一名成员附和道,“哇,离好近,她可真漂亮!”
“谁啊?”尹琼听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本能否决,可也有点儿好奇,就顺着那群男生火辣辣的目光看过去。
许久不见,她似乎又长高许多,还丰腴了些,气色也变得红润了,整个人看着就漂亮许多。
他眼里闪过点儿晦暗不明的笑意――敢情是他们尹家苛刻她了,以前那土刘海的模样长得可真丑。现下小日子该过得不错啊,靠着他们尹家的施舍!
他转过去状似随意地问那群男孩:“她是谁啊?”
“新来的校花啊!咱们学校可终于有校花了!”莫琦一脸惊诧地回他,仿佛觉得他身为男生却不知兰澜的存在,实在是不可思议极了。
“漂亮吧?”徐峰华走过来,一脸戏谑,“是不是比高洁还漂亮?”
尹琼笑着回他:“不好意思,我脸盲。”
莫琦若有所思地看着尹琼,上上下下打量着,狐疑地开口:“其实,我真心怀疑――”
“什么?”徐峰华被他吸引过去。
莫琦接着道:“尹琼除了高洁几乎不近女色,如果不是对高洁情深似海,那么……”
“你猜对了,”尹琼径直为他的揣测画了个完美的句号,“我喜欢男的,而且我心有所属,你想知道是谁吗?”尹琼不怀好意地笑看他们。
那群人赶紧抱着篮球往食堂方向奔,速度快得跟逃命似的。开玩笑,他们的性取向可是很大众的,就算是尹大帅哥的暧昧,他们也是果断拒绝接的。
“诶,别走啊,我还没说呢!”尹琼笑着走上前,不疾不徐地特别悠闲,那群人却被吓得没命似的一顿狂跑。
追上兰澜以后,往日里的小麻雀倏然变得安静十分,只是紧紧牵着身后的好朋友的手,快步回教室。
教室里,大家都去吃饭了,诺大的空间尤为空旷,斐依媛带着兰澜先去她座位上。
吩咐她坐好,再去将教室门关上,才肯去到秦越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兰澜,怎么了?”
她的语气太过温柔,兰澜自来到南城就没有受到过这般在意到小心翼翼的呵护,一直被风吹到干得生疼的眼一个刺疼,竟然簌簌落下泪来。
这下,真不能瞒她说自己没事了。可,兰澜不能冒险说出来,世界回她以接连不断的针对,她一一承受,现在,她便成了一只刺猬,谨慎到惊慌的刺猬。
可这是斐依媛,她对兰澜来说是同周围一切都不一样的存在。
“我……很怕!”兰澜埋首于臂弯,哆哆嗦嗦,她说出来。却是声色一出,哽哽咽咽,泣不成声。
斐依媛被好友这般揪心的哭声给骇到,她从来被家人朋友好好呵护,这样的苦痛,她真没见过。所以,潜意识的害怕让她差点走开来,潜意识里她不想沾染了这样的苦悲同不堪。
斐依媛向来不否认自己是个聪明而自私的女孩,她也向来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错,人各有命,她只是在把自己的所得护得周全,稳当罢了。
可破天荒地,她只是本能抬了抬脚,终是没有离开。
头一回,她在这样可能危险的时候,只听凭自己的情感,更靠近面前哭到不能自己的女孩:“你在害怕什么,可以同我讲吗?”
回应她的是面前人无声地,缓慢无力的摇头,死命压抑的轻声啜泣更加错乱,女孩哭得更凶了。
斐依媛隐隐约约意会到她的苦不堪言。斐依媛也开始懊恼,无措,害怕,只因她很珍爱的朋友越来越伤心,这个从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而率性直言的姑娘,神色终于有了惊慌。
“反正,你记得,我永远在这里。”良久良久,斐依媛憋出这么一句话,怕她听不到,特地覆到她耳边,轻轻道:“记得啊,你有我啊。”
兰澜竟还能哭的更凶,斐依媛从未见过这种的哭法,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她吓得就怕兰澜把自己给哭的断气了。
许久,终于,兰澜哭声低下去,还打起了嗝来,斐依媛听到她稍稍冷静些也很坚定的声音:“我会记得。”
斐依媛一颗高悬起的心才肯稍稍落到地上些,安稳些了,抬手轻揉好友的脑袋:“待会他们该回来了哦。”
言外之意,如果兰澜有忌惮,那就停止哭泣;如果兰澜不忌惮,她斐依媛随时奉陪,就这么陪着她。
兰澜无声地点点头,头埋得更低些,全然趴伏到了桌面上,臂弯把小脑袋环得实实,生怕旁人瞧见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斐依媛目光柔和地瞧了她许久,然后,她的小身子一弯,她的额头触上兰澜的发,她离兰澜很近,声音也放的很轻:“别那么怕了啊,我会一直陪着你。”
语气一如既往地轻狂,却那么温柔,只有意会的兰澜才知晓她的那份坚定。
再默默看了会兰澜,确定好友状态稳定些了,斐依媛才肯站起身,去开教室门,再回了自己座位。兰澜现在该想要自己静一静的。
放学后,兰澜飞快收拾了书包,走到斐依媛身边,轻声道:“我们可不可以晚些走?”
斐依媛看到她眼里的乞求,了然,便也轻声道:“当然可以,就我们俩吗?”
“嗯。”兰澜眼里有感激划过。
何甄她们收拾好了过来,斐依媛对她们道:“乖,你们先回去啊,我要带兰澜出去一会!”抬手推推她们。
何甄适时想到了兰澜今天的反常,便了然地什么也没问,带着倪漫走了。
斐依媛放慢速度收拾好书包,同学们都走光了,她才利落地拉上书包链,抬首看兰澜:“说吧,想干什么?”
兰澜问她:“我是怎么成为校花的?”
斐依媛就觉得她这人上午便不对头,也不能立马琢磨透这等美名落到兰澜身上她怎么不开心,只能先回答了她:“你同秦越的照片被贴到公示栏上啦。”
兰澜惊诧,当即想起艺术节那天有位男子为她和秦越照了张相,她才意识到照片可能被作为艺术节的纪念之一贴上了公示栏。
“可以带我去公示栏吗?”她问道。
斐依媛思忖了会儿,到底答应了她:“可以。”
夜色很深很沉,路上行人寥寥,那块公示栏在小树林旁,没什么灯光,斐依媛心里越来越惶恐惶恐,禁不住攥紧了兰澜的手臂。
兰澜就着手上那份快把她骨头捏断的力道也感受出来,斐依媛可能是极怕黑,此时极胆怯的,也难为她了。
兰澜心下感动愈盛。终于到了目的地,斐依媛一声“到了”,声线都是颤的。
兰澜就着依稀的月色努力辨别了,半晌,斐依媛都忍不住想要出声询问之际,兰澜抬手,极利落地扯下那张照片,然后,咔嚓好几声,她把它撕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
斐依媛看到了兰澜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尽管它很快,她也很陌生,很惊诧,但她毫不怀疑那是真的。
兰澜该是承受着她们这些人都没见识过的苦恨。不过,加紧了握她手的力道,斐依媛想,她不在乎这些了,她就要同她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