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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章八十八 落子定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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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琦转而望向吉光,见她脸色恹恹,心知是自己使的美人计派上了用场,让他们夫妻离心。
多年的老辣嗅觉让孙琦镇定下来,他眼珠一转,上前拉住魏迟的衣袖笑嘻嘻地将他请到一边:“魏兄,你我相识一场,孙某觉得我与您实在有缘,有意投入魏兄麾下成为左膀右臂。而今有件事,不得不请魏兄援手。”
魏迟忙笑道:“瞧孙兄折煞我也,长渊来平昌府,还多亏了孙兄照料。再说我府上那两个小妾亦是孙兄所赠,你我早就亲如一家,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说罢,他习惯性地摸向怀中的药盒,孙琦心知这是药瘾,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他一把握住魏迟的手腕道:“我打死一对奸/夫/淫/妇和他们生的野/种,若是魏兄肯仗义援手,我势必重金奉上,力保魏兄仕途高进。”
魏迟神色一凛,攥住他的拳道:“死的是谁?”
“自然是我家那下堂妻和沈家那奸/夫!”孙琦避重就轻道,“魏兄,我也是被他们逼迫才走到这一步,魏兄,你可一定得帮帮我啊。”
“沈家……?孙兄,你糊涂啊。这沈家长房沈自珩乃是青州牧!官大一级压死人,孙兄你不会不知道吧……”
“若是杀了寻常百姓,我哪里敢来叨扰魏兄啊。只是魏兄乃是阴山旧族,令祖乃是当今一等公,沈家哪里得罪得起。”孙琦眼珠一转,“魏兄若是肯帮我,我自然要给你想要的东西……”
魏迟闻言,忙道:“孙兄待我不薄,长渊理当如此……”他叩住食指比划出一个弹丸状,手指尖轻微发抖,激动地似乎把持不住自己。
孙琦立刻心领神会,他再清楚不过对仙丹上瘾的症状了。
“仙丹,理当奉上。我这就带魏兄去药庄,亲自将方子给您……”
吉光装作不察,只远远地提醒:“大人,还进去上香吗?”
魏迟故作烦躁地摆了摆手:“你自己去,我有些事要与孙兄一道去办。”
说罢,魏迟便忙拉着孙琦往寺院外去,吉光则故作生气打道回府,实则带着婢女乘马车绕到了青烟寺后山门。此处有魏迟早已安排好的城防营盘踞,只等孙琦派来毁尸灭迹的手下出现。
即便孙氏是平昌府数一数二的世家,府中能调配的家丁也不过几十。而魏迟调来的城防营则有三百,皆蹲守在青烟寺外。
只等孙琦的手下从寺庙中抬出三具不知死活的人来,吉光一声令下,府兵们便一拥而上,将孙家的家丁们全部扣押。
孙家的家丁们一向在平昌府耀武扬威惯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当即便要跟府兵们争执起来,谁知管家被统领一脚踹到地上,家丁们这才老实下来,乖乖地被带走。
吉光命随行的大夫为三人诊脉,结果发觉陈氏和孙瑜已经气绝,倒是沈自琤命硬,如今还苟延残喘。
她随即命人将沈自琤抬到知州府治疗,另外派人传信到沈府,传讯小楚氏和沈敬。
事情发展得太过迅猛,沈府的人根本没有准备,便上上下下皆被府兵秘密控制起来。小楚氏和沈敬被分开看押,吉光特意前来看望小楚氏。
只见小楚氏心下似是已知道东窗事发,看着吉光也不再装了,冷笑道:“早知魏夫人不是个简单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对我们动手了……难不成梁氏的死,也是夫人动的手?”
吉光摇了摇头:“整个平昌城里,梁氏最痛恨谁,不用我多说,沈夫人也应该想得到。”
“是陈氏……”小楚氏失声,“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与我们沈家无关,虽说平昌府四大世家一荣俱荣……您应当知道,我夫家大伯乃是青州知府,下辖齐、泰、兖三州之地,沈氏宗亲更是当今宰辅……魏夫人想要连坐,也太心急了一些。”
“我自然知道。”吉光笑着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自己端坐在狱卒特意准备的太师椅上,“只是,沈夫人您为什么会认为,今日祸起萧墙是因为梁氏的死因?”
小楚氏心中咯噔一声,但常年攀高谒贵养成的城府让她迅速平静下来,“那么妾就不知了,还请夫人明示。”
吉光微微一笑,从怀中抽出一张供述,道:“陈阳实名揭发平昌府有世家涉险开办私人药庄,制作贩售朝廷严令禁止的寒食散。他提供了多年收集的证据,详尽无比,我想知道,沈家有没有参与其中?”
听完这一切,小楚氏已经渐渐镇定了下来。
她心知吉光和魏迟手中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否则不会将她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关起来单独审问。她勉强平复下来情绪,双手扑上前跪在吉光面前,双眼湿漉漉地看着她:“夫人,我一向只在府中掌管中馈,外面男人们做什么样的买卖,向来是不和我说的……我儿年岁还小,他更不知……”
吉光稍稍弯下身,双手轻轻地拢住她,“你们夫妻原本是一体,我自然知道你会千方百计维护于你的夫君。但倘若你的夫君不止你一位妻子……又或者说,你夫君不止沈敬一个儿子,将来家产并非全系于他身上,届时你又当如何?”
小楚氏一愣,转而斩钉截铁地摇头:“夫人莫要说笑了,我夫君从来不曾纳妾,连在迎春楼包姐儿的心思都没有。”
“我听闻沈大人为人正派,从来不屑于与歌伎舞女为乐,最喜大家闺秀——”
吉光将重音落在最后四个字,她的声音像寒风一般,抽丝剥茧地将小楚氏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地击毁。
小楚氏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这是她多年来自我否认过无数次、却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痴缠着她的猜想。
吉光轻轻在她耳边蛊惑道:“你怎么就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陈氏诞下的儿子孙瑜,长得为何与你儿沈敬如此相似?——”
小楚氏的身体逐渐开始发抖,薄唇咬得像被雪所染的新梅。
此时,牢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吉光侧眸一看,见魏迟板着一张脸走来,给她递了一个眼神。
“楚家主来了,给他亲妹妹送了几件换洗衣服。”魏迟将一个包裹丢给小楚氏,“我都看过了,没什么奇怪的。”
吉光转头走出牢房,刹那间,她仿佛觉察到小楚氏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一时间又想不到她的内心活动,只好作罢。
二人从地牢走了出去,来到监牢外的净室。只见魏迟将一叠雪白的宣纸递给她,手不经意间碰到了她,微微滞了一下,当即便将宣纸撂在桌上,将她两个手捧住:“怎么手这么冰?”
吉光乖顺地让他捂着手,垂眸道:“小楚氏身上长了一万个心眼,跟她说话比跟旁人说话要费劲些。”
说罢,她忍不住抬头去看魏迟,只见他两只手将她的双手捂在怀中,低头轻轻呼出热气,挠的她一阵心里酥酥麻麻的,没来由想起昨晚二人交颈而眠的事,耳根红到了脸颊。
“你方才去孙氏的药庄,可曾有什么发现?”吉光问道。
“这孙子不肯承认,我直接把他抓起来了,他手下的那些丹炉和仙丹,也都扣下了。”魏迟想到此处,顿觉得浑身不大爽快,仰起头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吉光见状,将桌上的宣纸拿来细细地看,半晌眉头渐渐蹙起:“楚鹤云不仅不打算救沈、孙两家,还落井下石,把这些年两家私造丹药的事全都揭发出来了?”
魏迟冷哼一声:“楚鹤云是鸡贼,他似乎知道救不了这两家的人,于是便提前撇清了关系。从孙氏药庄的账面上看,确实找不到楚家明面参与这件事的证据。方才在牢狱中,小楚氏可曾透露过什么?”
吉光摇了摇头,她脑中浮现出小楚氏方才那个诡异的神色。
楚家送来的换洗衣服,楚鹤云的出现……到底楚家有什么让小楚氏如此害怕?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叩门声,紧跟着一阵毕恭毕敬的声音传来,是魏迟身边的副使:“知州大人,青州牧有诏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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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青州牧沈自珩的信使,魏迟将沈自珩写的折子扔到地上,狠狠地碾了几脚。
“如今这平昌府的风吹草动,真是躲不过青州牧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却又在众官员的眼皮子地下,亲自弯下腰来将折子捡起来,亲自在袖子上擦了又擦,交给身边的小厮:“给夫人送去。”
众官员:“……”
副使周敏站出来道:“大人,这公文是青州牧特批,大人就如此随意交由内院夫人,这恐怕有些不妥……”
魏迟一个眼神看过去,周敏立即便将嘴闭上了。
周敏识趣,并不代表魏迟手下的其他幕僚们识趣。这些人多半出自平昌府世族豪绅,如今对四大家族陷入僵局一事原本就在焦急奔走,如今逮到了魏迟的错处,更是像火星子溅到干木柴上一样,腾地便被点燃——
“大人,女子不得参政,大人这么做是要被弹劾的!”
“这于礼不合……”
“大人请三思啊,夫人虽然聪慧,可毕竟是深闺妇人……”
魏迟一一在心中记下他们的名字,脸上带出一个不太随和的微笑:“我偏要给夫人看。诸位若有什么不满,大可告到青州牧案前,或是直接上京弹劾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