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之樱花》哈尼雅

41、第四十一回

　　僧格面对莫雨和面对狄樱时态度完全两样，他可以冲狄樱浅浅微笑，但却无法对狄樱以外的人类给予一丝一毫的温和。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莫雨，僧格的脸上尽显淡漠之色。

　　其实莫雨如果能够仔细看他的眼睛是能明显从他黑黝黝的眼眸中看到一丝浅金色的光芒。

　　现在的黑色只是为了方便在人群中行走的掩盖之色，僧格的瞳眸颜色可是与天比拟的浅蓝色。

　　“好了，好了，别互相打量了。”狄樱见他们俩看个没完，立即出声道：“僧格，麻烦你了，他现在伤还没好呢。”

　　僧格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住哪儿？”

　　狄樱指着靠近里头的一间房：“那是我们住的。”说着，她便看到了一直倚在廊柱下的唐无乐。这个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在她与他对视的时候，嘴角挂着一抹充满深意的微笑。这个人她认识，对方身上的气味也在之前闻到过，好像是……

　　眉一皱，她和僧格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这人是之前在长安郊林脸上蒙着面具的那群家伙之一，也就是唐门中人。

　　收回视线，狄樱便拖着莫雨和僧格进房去了，一进房间，直接把门给关上，顺便还把窗户也跟着一起关了。整个房间内的光源一下子消失，整个空间都是黑漆漆的，僧格那双黝黑的眸子瞬间变回了蓝色。这美丽的蓝色在静谧窄小又有点幽暗的空间里显得极其诡秘，他来到已经坐在床边的莫雨面前，直接使用术法检查起莫雨现在的情况来。

　　检查过程中，僧格的表情从面无表情变成了凝重：“你的内伤几乎痊愈了，但问题也来了，你体内怎么会有阴性和阳性的复合毒？看上去像是阴阳咒术所致。”

　　莫雨一愣，看着僧格的目中多了一丝探究：“我原以为你只是一头普通的狼妖。”

　　僧格倒也没有因为这狼妖二字生气，莫雨念这个词也没贬义的意思。“我在蠃伯手下学的时间虽短，但作为野外生存的狼，一些药理我还是懂的。你中的这种毒比起药毒更加像是带有阴阳混合性的内力，而且复杂非常，内力不异常深厚的人基本无法帮助你。可就算内力深厚的人能够帮助你也断然不是长久之计，我想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情况吧。”

　　莫雨真没想到僧格能查到这份上，他特意看了眼狄樱，见她双眉紧蹙，眼底密布忧色便知自己让她担心了。笑了笑，莫雨说道：“这毒印陪伴我十数年，我也早早习惯。反正暂时死不了就是了。”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狄樱下意识拧起了眉，她不喜欢莫雨这种不将自己的性命看重的态度。“可有方法解他体内的毒印？”扭头看向僧格。

　　僧格点头：“有。”

　　狄樱问道：“何方法？”

　　僧格回头看向狄樱，那双眼直勾勾盯着狄樱：“洗髓伐经。”

　　莫雨一直以为自己的情况会持续一辈子，但现在有人告诉他能解决他的情况，他当真有点欣喜。“洗髓伐经？当真有用？”

　　狄樱听了这四个字，眼睛瞪大，道：“他不可能洗髓伐经！！”洗髓伐经是个什么概念，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们这些修真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洗髓伐经之人一般都是修行者，能到洗髓伐经的地步唯有修为高深，意志力坚强，身体基础健壮的修行之人才能在洗髓伐经的痛苦之下活下来。

　　僧格半垂眼眸，没有说话。

　　莫雨不解：“为什么？”

　　狄樱冷着脸，道：“咱们可以寻其他法子，唯有洗髓伐经不可以！！”说着也不给莫雨解释一下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狄樱面色苍白地看着外头随风摇曳的枝叶，脑海里浮现出一幕极其血腥的画面。

　　在狄樱十五岁那年发生过那么一件事。

　　她的父亲是公务员编制，是连接人间和阴司地府的桥梁，他手底下有个人叫梁田，长得挺清秀的，斯斯文文，干干净净，脸上一直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就像是一个专干文职工作的内勤工作者。可别看他长这样，性子却极其爷们，打架揍人的拳头从来不比别人少，可就算在人类当中属厉害的终究只是一个人类。

　　梁田没有当修行者的资质，他天资是聪颖，可先天缺失注定这辈子都不能踏上修行之路。或许是因为看着其他同事都能与妖魔鬼怪战斗，而他一到这个时候却什么都干不成，梁田决定想办法改变自己的体质。局里面一直保存着洗髓丹，是为了帮助修行者修行的，但也只给修为高深的修行者，普通修行者也是不能轻易吃洗髓丹，容易把自己弄死，更何况是凡人呢？可梁田一直都不甘心，某一天夜晚就住员工宿舍的他决定铤而走险私自闯入禁地，用不知道哪里弄来的阴邪符破了局里的阵法，盗取了洗髓丹，并在发现阵法被破后的父亲带着她赶到的时候把洗髓丹一起吞进了肚子。

　　之后的画面狄樱每当回忆起总会冷不丁打个冷颤。

　　吃了洗髓丹的梁田没有如愿洗髓伐经而是整个人都爆开，化作了一滩血水。身体先是一点点涨开，像浸了水的海绵一样，涨开再涨开，五官痛苦地扭曲起来，接着涨到全身筋肉已经到了极限，砰的一下炸开，血肉四溅，头里面的脑浆还直接喷在了她脸上。

　　狄樱其实不怕这些，但当时的画面太震惊了，让她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想要打冷颤，主要还是让人不舒服。

　　“洗髓伐经很危险？”房里的莫雨看向僧格。

　　僧格与他对视，半晌，忽垂下眼眸，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盒子：“这里有一颗，吃不吃取决于你，风险是有，毕竟你只是凡人，但如果你不吃，怕是这世上再难有人能解决你的情况。”说着，他转过身眺向外面：“她有自己的心结，而洗髓丹按理是不能给凡人吃的，从古至今吃了洗髓丹能活下来的凡人据蠃伯对我说的不超过三人。”

　　莫雨收紧盒子，一语不发，半晌才道：“多谢。”

　　被感谢的僧格始终半垂着眼眸，眺望着外面，他不敢回头与莫雨对视，只是轻轻道：“她不愿你那么做，我给了你洗髓丹已算对不住她，这件事切莫告诉你我之外的第三人。”丢下这句话，僧格就走了出去。

　　来到房外，僧格盯着前头的狄樱，眼底略过一丝愧疚。

　　按理来说，他不该将洗髓丹给莫雨的，这无疑就是将莫雨送上死路，但华胥交给他的任务，对他说的那番话也不无道理。

　　一切都是为了狄樱好。

　　『过两日，她还会来南屏山，只是谷口封闭，让她进来也有点困难，僧格，你去谷外等候她，帮助她吧。』华胥的话犹然在耳。

　　『可狄樱大人之前不是说了要回来的吗？为何……？』

　　『尘缘未断，如何潜心修炼？』

　　『尘缘？您的意思是？』

　　『若不断绝尘缘，她怕再难入道，修成正果。』

　　僧格一惊：『那要如何才能帮助狄樱大人避过尘缘？』

　　『她的尘缘已经在她身边了，若是不及时解决，将会牵扯一生。』

　　『那该如何是好？』

　　『她此番前来是为了救治那个青年，而要让她与这个青年断绝一切关系，唯有让他们两清再无瓜葛。』说着，他让蠃伯拿了一个盒子递给了僧格：『此间有一枚洗髓丹，给那个青年方可解决他的问题。』

　　僧格这两天一直在蠃伯身边学习，自知洗髓丹不可给凡人食用：『大人，这洗髓丹不是不能给凡人食用吗？』

　　『有所几率，但不是没有成功过，更何况，他本是罪孽深重之人，最终会害了狄樱，唯有替天行道，方可救狄樱脱离苦难，早日修得大道。』华胥说出这番话时一直是温温和和的，再加上脸上挂着的慈祥微笑平添了许多好感。

　　僧格也未觉出哪里怪怪的，便答应了此事。

　　但当这件事真的做了，僧格又觉着自己对不住狄樱，可这一切都是为了狄樱好，再加上这个叫莫雨的青年的的确确身负太多杀孽，就如华胥大人说的那样，罪孽深重之人总有一日会受惩罚的，让这个惩罚早点到也没哪里不对。

　　那么想着，僧格内心的愧疚稍稍好了许多。

　　莫雨捏着手里的盒子，脑海里浮现狄樱那张惊愕和不认同的表情，心头不自觉有些暖暖的。他知道狄樱在担心他，可若有一日到了无解的地步，他怕是会孤注一掷，选择试一下这个只有一点点存活几率的法子。

　　与其变成一个可怕的怪物，还不如……拼这万分之一。

　　将盒子收起来，莫雨也走了出去，来到外面看着还在生闷气的狄樱，莫雨走过去来到她身边坐下，道：“怎么就生气了？又不一定非得这种方法。”

　　狄樱扭头看着他，叹气道：“对不起。”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总觉得没帮到莫雨有点对不住他。

　　“无需道歉，我身上的毒印本就与你无关，不需要自责的。”边说边揉了揉狄樱的脑袋，她的头发软软的，摸起来有点像在摸小猫的脑袋，很舒服。

　　狄樱知道这事说白点是和自己没关系，但多少心里还是有点儿过意不去，作为一个比凡人厉害那么一丢丢的人，到最后还是没有解决莫雨身上的困境，她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没用。好吧，这些天她已经深刻明白自己多么没有用了。

　　单手托着腮，狄樱重叹一声，整个人看上去奄奄的。

　　蓦地，她忽然扭头看着莫雨，问道：“我可以叫你阿雨吗？”

　　莫雨一愣，随后点点头：“自然可以了。”

　　狄樱点点头，重新看向前面。

　　“阿雨，我刚才思考了一下，我们去找可以解除你身体内毒印的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