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之樱花》哈尼雅

19、第十九回

　　莫雨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会有一个人问他这样的问题，而这个人在前一刻还差点被他伤害到。

　　狄樱盘腿坐在地上，后背挺得直直的，那双笑起来就弯成月牙的眼睛正对着莫雨。她是真的不害怕他，只是眼里充满了对他的好奇。莫雨不知道狄樱想要好奇他什么，但他清楚狄樱和村里的人不一样，她看他的目光同毛毛和小月看他的目光是一样的。

　　可就算是这样，莫雨看狄樱的目光还是多了一丝戒备，因为他并不认为狄樱没把他当怪物看待就一定是好人。他面无表情地从树后走出来看着狄樱，眼神带着警惕和抗拒。“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狄樱觉得莫雨这话说得奇怪极了：“目的？什么目的啊？我能有什么目的？”这是一个跟她差不多岁数的同龄人说出来的话？他两都是小孩子能有什么目的？！

　　翻了个白眼，狄樱觉得莫雨事儿真多。

　　莫雨道：“你和村里的人看到我发狂时的反应不一样，他们都害怕我，都说我是怪物。”

　　狄樱歪了下脑袋，一脸疑惑：“可我不觉得你很可怕啊。”说着，她小声咕哝道：“我见到的那些才算可怕吧。”狄樱的生活环境和莫雨完全不一样，她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世界也与很多人不一样，在她眼里莫雨所表现出来的只是小儿科。

　　狄樱的古怪让莫雨一时间无法信任她：“你是不是有所图？”

　　对于莫雨的猜测，狄樱觉得对方的脑子有点不正常：“所图？你有什么好图的呀，又没钱。”不是狄樱嫌弃莫雨，实在是他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可图之处。

　　莫雨：“……”

　　狄樱继续道：“难道不怕你就是有所图吗？那小月牙和小毛毛跟你好难道也是有所图吗？他们不也不怕你，还和你一起玩。”说起这个，狄樱就来气：“你从来都不跟我说话，只跟小月牙和小毛毛说话，我同你说话，你也不搭理我，你这人好没礼貌。”

　　莫雨没想到狄樱会说出这番话，他愣了愣，脸一红道：“我，我只是……”年纪小又遭逢大难，哪里说得过打小就滑头的狄樱。

　　“你如果觉得我看到你那副模样会害怕，那，那我也给你看我可怕模样，这样咱俩就扯平了，你以后不能不理我，我跟你说话你也得回我。”狄樱鼓着腮帮子，很努力地板着脸，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莫雨拧着眉：“你的可怕模样？”随后，他忍不住嗤笑起来：“不会比我可怕的，这世上不会有什么模样比我更……”后面的话还没讲完，眼前一幕让莫雨整个人都呆滞了，因为他看到狄樱脑袋上长了两个白色的耳朵，屁股后面还长了一条细长的白色尾巴。

　　毛绒绒的，特别像猫。

　　狄樱晃了晃脑袋，有点儿小得意：“怎么样，我现在的模样很可怕吧。”说着，还冲莫雨龇牙咧嘴了一番。

　　要知道，她的模样可不是谁都能看的，之前她阿娘和许婆婆就告诫过她，绝对不能让普通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一旦看到了，就会发生不好的事，狄樱一直谨记心中，从未给人看过自己这一面。现在，她会让莫雨看，也是为了显公平起见，毕竟她也看了别人『可怕』的模样嘛。

　　做人怎么都要公平起见的。

　　“我告诉你哦，我阿娘和婆婆都说过我现在的模样是不能给别人看到的，是十分可怕的呢！所以，我把我自己可怕的模样给你看，咱两是不是扯平了？”

　　莫雨呆在原地，半晌都没回神，要说可怕吧，还真不可怕，莫名还有些可爱。只是，狄樱这种模样在其他人眼里大概会是可怕的，因为人类不会有猫耳朵和猫尾巴。

　　他盯着狄樱，一直盯着，大概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道：“你，不是人？”

　　狄樱一听这话就跳脚了：“人妖怎么了？人妖也是有特权的！怎么？你还想瞧不起我呀？”气呼呼的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大有扑过去揍莫雨的架势。

　　狄樱的反应真的出乎莫雨意料，他看着气鼓鼓的狄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么讨人厌，反而特别可爱。

　　本还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微笑，莫雨控制不住自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真有趣，哈哈哈哈哈……！”男孩笑得张狂极了，也笑得愉快极了，狄樱觉得对方在嘲笑她，于是控制不住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笑笑笑，笑你妹呀！！”狄樱岂能允许莫雨笑话她，二话不说把他扑倒在地上，整个人骑在了男孩的身手，并抡起了自己的拳头。

　　这个意思么大家都懂的，就是想揍莫雨。

　　莫雨因为大笑的关系直接被狄樱扑倒在了地上，狄樱骑在他身上，依旧是那副半妖姿态，气鼓鼓道：“我让你在笑，小心咬你哦，喵呜！！”说着直接拳头打了过去，其实狄樱没想真打，只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莫雨而已，所以这拳头直接打在了莫雨脑袋右侧边，擦了过去，抡在地上。

　　讲道理，狄樱现在的模样没有半点威慑力，什么长得可怕？那根本就是她阿娘和她家许婆婆诓她的，就是为了不让她过于得意忘形暴露自己是半妖这件事。狄樱作为半妖，加上身负她阿娘千年修为，自然是很多妖怪眼中最为美味的补品。她一出生，脖子上就挂着平妖石，是专门除去她身上气息的山神之石，这也是为什么狄樱能够安然活到现在。

　　狄樱的阿娘和阿爹甚少陪在她身边，一年顶多十天是会陪在她身边的。也不知道她阿娘和阿爹在忙些什么，反正一直照顾她的都是家里的许婆婆。许婆婆是个土地，作为一名活了许久的地仙，按理来说不该来照顾她这样的半妖，但听许婆婆说她欠了阿娘一个人情，很大的人情，所以她才自愿留在她身边照顾她的。

　　她和许婆婆感情很好，就像亲的祖孙关系。

　　此时此刻，狄樱忘记了一件事，她答应过许婆婆绝对不会使用力量。

　　这次，她失言了，那戴在腕上是誓约之镯已经开始黯淡无光。

　　莫雨看着狄樱那微微颤抖的耳朵，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一把。这一摸倒是吓到狄樱了，她就像受惊的猫崽子一样整个人都炸了。“喵——！！”连声音都变成了软软的喵音。

　　村里的猫遇到一些事就会炸毛，而狄樱现在就像那些猫一样，让莫雨更加觉得她可爱。

　　下意识抬手呼噜了一把狄樱的下颚，像撸猫一样，激得狄樱脸一红，直接从莫雨身上翻了下去。跌坐在地上，她结结巴巴道：“你，你摸我什么？”

　　莫雨坐起来，好笑地看着她，道：“猫不都是这样的吗？村里的猫被摸这个位置都会很舒服的。你……是猫妖吗？”

　　狄樱的耳朵和尾巴明显是猫耳朵，软软细细的，和村里那只小猫崽子是一样的，看着就不会认错。

　　狄樱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不能……算全是。”

　　莫雨好奇地问道：“那你是什么？”

　　狄樱抿了抿唇道：“我的母亲是猫妖，可我的父亲是人类。”

　　莫雨一愣：“哈？那你不是妖怪喽？”

　　狄樱皱着脸，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是。”她是半妖，不是妖怪，而且许婆婆也说了，她不一样，不能算妖怪。

　　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不知道，反正没人告诉她。

　　“总之，你，你现在知道我和你一样都很可怕了吧。”狄樱挠了挠自己的脸很认真地看着莫雨：“其实，你无须自卑，与人不同是会显得自己不一样，那又如何呢？每个人身来都是不一样的，你为何非要同别人一样？难道同别人一样了，你就是你了？”

　　莫雨看着狄樱，怔怔的看着她好久，才垂下眼眸道：“不一样的。”

　　狄樱奇怪道：“哪里不一样了？”

　　他面露苦涩，道：“我们是不一样的。”说到底，他和狄樱的的确确不一样，狄樱是与人不同，可她身上的气息是那么干净，和杀过人的他完全不一样。

　　“你是干净的，我是不干净的。”莫雨自嘲地说了一句。

　　狄樱：“……？？”干净？不干净？啥？

　　低头看了眼自己，狄樱又重新看向莫雨，盯着他的衣服，道：“没啊，咱们俩不都挺脏的嘛。”两人都在地上滚了滚，衣服早脏了，然后狄樱想到什么，大叫道：“哎呀，咱们俩这么脏，回去被刘洋爷爷看到了指不定又要说教了。”狄樱是真的怕了刘洋的说教，堪比唐僧啊。

　　莫雨知道狄樱不懂，他心里暗叹一声的同时又觉得狄樱现在这样很好。

　　不懂，不知道总比太懂，什么都知道的来得幸福。

　　眼前这个女孩这样也不错。

　　那么想着，莫雨从地上爬起来后，拍拍身上的衣服，接着走到狄樱面前，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盯着那只伸在自己面前的手，狄樱开心地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与他握在了一起。

　　莫雨稍稍用力拉着狄樱从地上站起来，随后道：“走吧，我们下山了。”

　　狄樱笑了笑：“好啊。”

　　莫雨看着她，道：“把尾巴和耳朵收起来吧。”

　　一提起这个狄樱就显得有些懵逼，因为她不知道怎么收回去，她记得之前也出现过这种状况，当时可是在家里待了好些天才收回去的。许婆婆说她能力不够才会这样的，她之前也试着学过如何控制，可现在……她刚才就想收回去的，但没成功。

　　垮着脸，狄樱哭丧着脸，道：“收不回去了怎么办？”

　　莫雨：“……？！”

　　狄樱直接蹲下，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扁着嘴巴很是苦恼。

　　莫雨也没想到狄樱竟然没有办法收回耳朵和尾巴，这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刘大海和毛毛的声音，莫雨低头看着狄樱，咬咬牙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狄樱头上，然后转过身背对着狄樱蹲下，道：“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下去。”

　　头上罩着莫雨的外衫，狄樱眨眨眼，心里莫名有些开心，她爬上莫雨的背，在对方将她背起来一瞬，那细软的尾巴无意识地缠在了莫雨反手攀住她的手臂上。手臂上一条细软的物体缠上，莫雨知道是狄樱的猫尾巴，他只愣神片刻就回神道：“把衣服罩在头上别露出耳朵了，还有尾巴也藏好。”

　　狄樱知道莫雨在帮她，所以这心里头是特别高兴的，双手紧紧搂着对方的脖子，她心情特别好的回应了一声：“嗯。”

　　他们俩十分自然和默契地忽视了那四具尸体，没心没肺地朝上山走过来的刘大海和毛毛走去。

　　莫雨已经习惯了尸体，他不会再害怕。而狄樱则是另外一种情况，她不是冷情，也不是没心没肺，而是对于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的黑衣人不抱好感，再加上她生活环境与人不同，接触的东西也与常人不一样，所以看到了尸体，直面死亡，她也不会太过表露其他情感。

　　两人走过去，在一脸焦急的刘大海和毛毛的目光下来到了他们面前。

　　眼见莫雨背着狄樱走过来，刘大海立即跑过来，关切问道：“你们有没有怎么样？那伙贼人呢？”

　　莫雨也不知如何回答，可他知道有些事必须回答，刚要回答狄樱就抢先一步，那张露出来的脸兴奋极了。“有个很厉害的姐姐忽然出现救了莫雨哥哥和阿樱我！”

　　刘大海一愣：“有厉害的姐姐救了你们？”

　　狄樱用力点头：“对啊，好厉害的，刷刷刷几下就把坏人都打败了。本来我还想很找厉害姐姐问名字了，可她走得好快啊，都不等阿樱问她名字……”说着，呶了呶嘴巴似乎有点失望。

　　莫雨没想到狄樱会撒谎，用一个谎言来遮盖他杀了那帮人的事实，他有点发愣，但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因此，刘大海还真以为有人出现救了顺手救了莫雨和狄樱，要知道他们这个村子吧，来往的江湖人士也是蛮多的。

　　刘大海看着狄樱，见她被莫雨背着，头上还罩着对方的外衫，以她受了伤，关切问道：“受伤了？”

　　狄樱摇摇头：“追姐姐的时候崴了脚，姐姐都没追到。”说着，表情越发委屈起来。

　　刘大海见状，忙安慰道：“能没事就很好了，以后有缘总能见到的。”

　　听了这个说辞，狄樱立即用力点头：“下次见到厉害姐姐，我一定要问她的名字，她穿着十分漂亮的白衣服，就像天上下来的仙女。”说完，狄樱想起什么，继续道：“大海叔，那几个黑乎乎的家伙可坏了，其中一个还抓着阿樱的手，说什么会疼你之类的话，阿樱不懂，反正抓人抓的很疼，还抓莫雨哥哥，把他按在地上撕他衣服呢！”

　　莫雨：“……”

　　毛毛脸一白，他没想到他走后还发生了这种事，眼里更是对莫雨和狄樱的担忧。

　　刘大海一听这话脸都黑了，他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摸了摸莫雨的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极其和善道：“阿樱乖，小雨乖，大海叔叔上去再瞧瞧，你们和毛毛去山脚，大伟哥等着呢。”

　　狄樱点点头：“好。”

　　莫雨也点了点头。

　　待刘大海独自上去，毛毛立即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他们俩的情况。狄樱笑眯眯地将这件事直接用胡扯的方式给扯到别的地儿去了，而作为另外一位当事人的莫雨却一句话都没说，只当默认了狄樱的说辞。

　　来到山脚后，他们三人就在刘大伟的护送下回了村子。

　　事后小月再知道他们去大侠墓遇到危险后立即来看了他们，见他们都没事，小月放心了许多，就是狄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见人这事让她担心了许多。要不是狄樱执意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说自己没事，小月真的以为她受了伤。

　　晚上，莫雨担心狄樱，便主动和刘洋提出要陪她。

　　刘洋还惊奇了许久，但他只以为莫雨决定要和狄樱做好朋友了，所以便面色和蔼的让他去陪狄樱去了。熄了灯，躺在一张床上，睡在另外一个被铺里面的莫雨侧身与狄樱面对面，悄声道：“谢谢你。”

　　狄樱用她黑亮的眸子在黑夜中与莫雨对视，甜甜一笑：“咱两都是知道对方秘密的人了，以后就是好朋友了，不需要道谢的。”

　　莫雨扯了扯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微笑：“嗯。”

　　说着，他伸出手握上狄樱就伸在被子外面的手，轻轻念了一句。

　　“但我还是要谢谢你，阿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