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与清欢》维昴

13、枯萎

　　树上的枫叶红了，随风飘落，于绚烂中枯萎而逝。
　　时光，在上课放学之间静静流淌。
　　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因为所有人分配到的时间都是一样。
　　然而，时间也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在这段时间里享受快乐，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承受着痛苦与煎熬。
　　真实的生命，犹如蝴蝶的羽翼，会呈现出180度对折，在光明与阴影、快乐与痛苦、希望与绝望之间折叠交替、往返不断。
　　对于人性光明的一面，人们总是青睐有加，不惜赞美之词。在不知不觉中，人们似乎忘了一个根本性的常识，没有阴影就没有光明。
　　阴影与光明，二者如影随形密不可分。如此，才构成了人性。
　　这段时间，因为有杨静雯相伴，沐予安上学上得很开心，也不像以前那么留恋在家缠着沐成赫了。沐成赫忙于实验，对此事倒是喜闻乐见。
　　沐予安过得太开心了。那时她还小，还不懂强烈的快乐背面隐藏的是剧烈的痛苦。
　　痛苦，往往降临地猝不及防。
　　期末考试结束，最后几天上学。两个好朋友已经在计划寒假去哪里玩了。
　　杨静雯成绩好稳居年级第一的宝座，沐予安对自己以前不高自己感觉考得不错就行，反正沐成赫对于她的成绩一向没什么高标准严要求。
　　那天到底是怎样的一天，沐予安已经不太记得了。好像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又好像狂风大作风雨欲来。
　　放假前的课没什么重要的，无非是老师讲讲错题，让大家提前写写寒假作业，初一的功课本来也不紧张。
　　班主任曹老师上着课，语文老师敲门进来，说杨静雯的家长正在校门外让她出去一趟。曹老师挥挥手示意发行。
　　那一刻，沐予安一点也不会想到此时的分别即是永别，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不会让她离开教室。可是当时，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最好的朋友一步步迈向生命的终点。
　　英语课还没有结束，今天的这节英语课似乎讲了好久，久到沐予安有些犯困上下眼皮不住地在打架，她专心地和周公作斗争，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有些上课不认真听讲一心看着窗外美好风景的同学惊讶地发现有什么物体从楼上坠下，似乎是个人。
　　注意到这一异常状况的不止一人，处于青春期好奇心最为强烈时期的少男少女们趴着窗户往下看，看到那一幕的好奇宝宝们当时一定很后悔，这可是会造成终身难忘的阴影啊。
　　曹老师自然也好奇地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漂亮精致的小女孩静静地躺在一摊血泊之中，犹如飘落在地的绚烂红叶。
　　刺耳的救护车和警笛声尖叫着响彻校园。人在坠地后没多久就失去了生命体征。警察来了一大帮，封锁现场，进行勘验，在校园里进行走访调查。
　　很快，就带走一名嫌疑人，是她们最喜欢的文弱温柔的美术老师温钧。而曹老师作为死者的班主任第一个接受了询问。
　　反射弧略长的沐予安压根没搞清楚状况。
　　先是班上同学咋咋唬唬地叫唤“死人了，有人跳楼了……”
　　然后有人说死的是杨静雯。
　　这还不算搞笑，最扯的是接着有人说“温老师是凶手，是他杀了杨静雯”。
　　天啊，这都哪挨哪呀！静雯不是去校门口见家长了么，温老师这个时候应该是窝在美术教室里画画。
　　对了，说起来静雯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疑惑间，同桌梁惠说“静雯的父母来学校了，她妈妈接受不了哭着晕倒送医院了。听说静雯可能还要被法医解剖，太可怕了，静雯那么爱漂亮，她肯定不愿意被解剖的。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死了呢？静雯不可能自杀，可是温老师怎么看也不像是杀人的凶手呀！”
　　“闭嘴！静雯没有死，静雯明明活得好好的！温老师也没有杀人！你们在编故事，这故事一点意思也没有！”沐予安忽然站起身朝着全班同学大吼起来。
　　胆小羞涩的沐予安发起飙来瞬间镇住了全班，时间似乎在那一秒被冻结。所有可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杨静雯没有从楼上坠落，温老师还在美术教室里画画。
　　然而，很快，一秒过后回到现实，投向沐予安的眼神有惊讶、有悲伤、有同情，或许还有好玩和嘲讽。
　　沐予安冲出教室，她要找曹老师、找警察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静雯怎么样、她去哪里了？
　　她刚打开教室门就被曹老师堵了回去。
　　“先回座位上坐好。同学们，安静点！我说几句话。”曹老师沉着脸，看上去很疲惫又很难过的样子。
　　“学校里出了意外事件，是咱们班的杨静雯，她、她不在了……”曹老师的声音一下子哽咽了，她强压下悲伤情绪继续说，“可能会有警察叔叔向大家了解一些情况，请同学们配合，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不要有所顾虑或隐瞒。我已经通知了家长，他们会来接你们放学回家。”
　　班里顿时一片沸腾。
　　而沐予安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什么，静雯她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吗？我还没有和她告别呢，我们明天还要去逛街买衣服吃饭呢，她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不！不是真的！她不会离开我的，她答应我那么多事情要一起做的！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曹老师是骗子，梁惠是骗子，警察大叔是骗子！你们都在说谎话骗我，静雯才不会离开我！”
　　沐予安从头到脚全身心地抗拒这一事实，大概她以为只要她不承认杨静雯就没有离开，她还好好地活着，还会和她一起聊天写作业打电话，之前约好出去玩的承诺依然还会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