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爱一朵小玫瑰》莲子百合糖

7、椰丝球

　　北京建筑展在初夏第一波热浪到来前落幕，宋佳穗又回到了学校生活中，晨光中沿着湖边林荫小路去赶早课，傍晚时沿着湖边林荫小路回宿舍去，日日如此周而复始。

　　时岳宁的那一串电话号码，终究只是留在宋佳穗的手机里头，一次都没有拨出去过。

　　初夏林荫密密，到了仲夏时分绿色转深又变得油亮，慕夏一过，秋风凉意追着赶来，言雨婷问宋佳穗要不要过些日子去香山看红叶的时候，宋佳穗在林荫中发现了发黄的树叶。

　　发起这提议的言雨婷还挽着宋佳穗的手吱吱喳喳说个不停。

　　“上一年看的红叶可真漂亮啊是不是？今年我们也还去吧。”

　　宋佳穗将视线从那片黄树叶上收回来，低头看看自己脚尖，说了声好呀。

　　言雨婷又说：“或者去露营？我们可以去租个帐篷租个车，开车去北京郊外，也很不错的。佳穗你会开车吗？”

　　宋佳穗下意识要点头，忽然又将头摇了摇，说：“我的驾照在这里用不了的。”

　　言雨婷这才想起来，说：“是哦，不过也没关系，起码我会开，我们再找几个朋友一起。”

　　宋佳穗心不在焉，嗯了一声当作应同附和。

　　宋佳穗抬头看向不远处，路上仿佛是停着一辆黑色的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走过来，敲了敲车窗后开门坐进车里去。

　　宋佳穗耳边还能听见她当时和时岳宁交谈的每一句话，每一句都能想起来，电影回放一样，最开始总是一句“时先生，早上好。”和一句回应来的“小宋同学，早上好。”

　　从五月到九月，叶子从绿转黄，宋佳穗日日在这林荫小道上观看记忆回放，看记忆中时岳宁缓缓将车开来，也看着记忆中他开着车流畅平顺地转了一个弯，又往外开走。

　　宋佳穗突然开始偷恋这静默等待的停滞。

　　人渐渐变多，言雨婷和宋佳穗走到宿舍楼下，两侧的宣传栏上换了新报，言雨婷指了下边角处，宋佳穗才认出来，那是之前北京建筑展的报道，只是因为篇幅过大，没能被上面的内容覆盖住。

　　言雨婷说道：“说来也奇怪，确实看不见那位时先生的报道，我记得他在开幕的时候还发言来着，是吗？”

　　宋佳穗不置可否，只说：“确实是没有看到有关的报道。”

　　两人一同往宿舍楼上走去，言雨婷一直挽着宋佳穗的手，一边同她说话，一边低头在手机上发消息，临到走廊分别时，言雨婷拉住宋佳穗问：“周六去露营吗？”

　　“什么？”宋佳穗问道：“这不是个把小时前才说过要去露营，这就定下来了？”

　　言雨婷笑着点点头，将手机晃了晃：“我刚好跟我哥说了，他这周末也约了朋友们去露营，你想去吗？你想去的话我也去，正好我俩一个帐篷！”

　　宋佳穗想了想问：“去哪里呢？”

　　言雨婷回答道：“去九谷口！以前我爸妈带我和我哥去过一次，这次我哥开车带我们去，周五晚上就出发，周六下午回来。正好还能歇一天再周一上课，是不是很好？”

　　宋佳穗还没说话，言雨婷已经挽着她的手摇着说道：“去嘛去嘛，我是真的很想去的，只是我哥的朋友们都是大老爷们，我不想一个人睡帐篷。就算是他们带女朋友也不会有人跟我一个帐篷睡，是不是？”

　　宋佳穗哈哈哈笑：“那你跟你哥一个帐篷呀，你不是说你小时候跟他还为了抢卧室打架呢吗？”

　　言雨婷：“那可不，我才不跟他一块呢。”

　　宋佳穗没有说话，言雨婷不肯当即放弃，说：“你再想想，我们到那儿能钓鱼能烧烤，还能去野长城看星星，你明儿下午三点前给我答复都成，你去我才去，你不去的话，我就等下一回再去。”

　　言雨婷一双小狗眼看着宋佳穗，喃喃道：“下一次去，估计又得好几年。九谷口的星星可好看了。”

　　好一个重担扔到宋佳穗的肩膀上。

　　宋佳穗讨饶道：“好好好，我去的我去的。”

　　言雨婷当即喜笑颜开，摸出手机来给她哥哥发消息，嘴上还不肯饶宋佳穗，说：“可不兴反悔的啊！”

　　宋佳穗郑重点点头。

　　言雨婷发了短信给自家哥哥，算是把这件事敲定，整个人都比往常更为雀跃活泼。

　　“我哥虽然比我足足大了九岁，但是他小孩子脾气长不大，相处起来很好的，就是对我这个自家妹妹小气，在家里什么都跟我抢。”

　　言雨婷说完这段又喃喃：“不是说兄妹隔的年岁久，大哥会特别疼小妹吗？我可从来没有这样的大哥。”

　　宋佳穗垂下眼眸道：“世界上那么多大哥小妹，怎么会都一样，当然有宠小妹的，也有小气的。”

　　言雨婷问：“哎，佳穗你有兄弟姐妹吗？”

　　宋佳穗点点头，“有个哥哥。”

　　言雨婷眼睛一亮，“在香港吗？”

　　宋佳穗将头摇摇，说：“他不常在一个地方久住。”
　　宋佳穗想起上次通电话时沈礼秦身边的人声嘈杂，也不知他现在身在哪里，又要跟谁交谈应酬。

　　言雨婷似乎又要再问，宋佳穗先说道：“我哥哥也比我年长许多，他比我大十一岁，可是也一直欺负我，处处都不让我的，还没有邻居家的大哥哥对我好。”

　　言雨婷一副了然，“都是这样啊。”

　　宋佳穗想了想，抿抿嘴唇说：“也许真的遇到什么大事，是能互相照应的吧，毕竟血浓于水，是兄弟姐妹同根生的。”

　　言雨婷似乎认真思考回忆了很久才说：“是的吧，我也觉得发生大事的时候，我哥对我还是挺照顾的。”

　　宋佳穗笑道：“平日出去玩这些小事他不是也还想着你，是挺好的吧？”

　　言雨婷走在宋佳穗身边，听着这话，也是最终点点头：“是这样的，那这样说来还是挺不赖的。”

　　言雨婷不急回自己宿舍，反正接下来没有课，只去宋佳穗宿舍串门。

　　言雨婷说：“还是港澳台的学生好，只住双人间，你这儿更好，你室友不是有家人在北京，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住几回。”

　　宋佳穗笑：“你家里不也是北京的，你要是宿舍住不惯，也可以常回去不是？”

　　言雨婷说：“我家离这里不近，我爷爷奶奶家挺近的，下次带你去玩，就在颐和园附近，那儿还养着好几只猫。他们给我留了间房间，许我随时回去的。”

　　“我们去露营回来之后就能去吃个饭。不过九谷口那边也很好玩了，我和家里人从前常去。”言雨婷说着将手机拿出来，兴奋地将从前的照片翻出来跟宋佳穗分享。

　　宋佳穗随口说：“那儿小溪抓鱼捞虾很好玩。”

　　言雨婷眼睛亮亮：“是呢！你怎么知道？”

　　宋佳穗怔愣，眨眨眼睛回答：“听说的。”

　　宋佳穗去看言雨婷的手机屏幕，照片中的言雨婷年岁还小，没长开的丫头模样，身边的兄长已经是高大青年，手中提着一条手臂长的鱼，正兴奋地对着镜头展示。

　　宋佳穗随口道：“你哥哥长得很好看。”

　　“那是，我哥好歹也去当过两年兵呢。”言雨婷说完这话，眯着眼睛瞧了瞧宋佳穗，突然笑道：“我这才想起来，我哥跟他女朋友小半年前分手了，你要是瞧得上他……”

　　宋佳穗忙去拍言雨婷的手背，没好笑道：“胡说什么呀你！”

　　言雨婷耸耸肩：“那有什么，我和你相处得好，你要当我嫂子的话……哎，不行，你要是当我嫂子，以后我跟我哥出去玩，我可就没伴儿了！”

　　言雨婷又跟宋佳穗聊了好久的天才回自己的宿舍去。她一走，四面墙空荡荡，又剩下宋佳穗一个人。

　　宋佳穗打开电脑本想再查查资料，可查着查着心猿意马，搜索框上又是出现时岳宁、沈礼秦，轮番搜索，确实是查无此人。

　　宋佳穗想想，输入：沈乐倪。更是一片空白。

　　她指尖在键盘上停顿，打进一个新名字：沈台收。

　　旧闻一条条入眼帘。

　　宋佳穗一瞬呼吸收紧，慌忙要将页面关闭。一行标题却抓眼：国钢集团香港剪彩，董事沈台收阖家齐聚中环。附图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沈台收怀抱女儿沈乐倪，一旁是妻子林敏仪，另一旁是长子沈礼秦。旁边还有坐在轮椅上的祖父沈光华，与慈爱华贵的祖母倪海晏。

　　难得一张幸存的全家福。

　　虽然她对这场景毫无记忆，1992年，她才刚出生不久，照片上的她连走路都不会。可这照片中的所有人都是她童年记忆的支柱，便是如今仍夜夜入梦，叫她夜半惊醒时将现实与梦境错乱。

　　宋佳穗忍不住将这照片存下，放在电脑文件夹深处。她想了想，还是把它存进手机里头带着。

　　忽地手机震动一下，是一条新短信收进来。
　　是时岳宁。

　　他问：下周日方便吗？去静园看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