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爱一朵小玫瑰》莲子百合糖

5、状元饼

　　被宋佳穗这么一瞧，时岳宁的目光避开两分。

　　他回答梁慧虹的问题：“多多少少每年都是要投钱给学校的，正好您这次不是也牵头，要跟燕大扩大合作，投一些不算什么。”

　　梁慧虹笑了笑，手指头隔空点一点时岳宁：“你们时家要送人来香港，我是管不了。可别想送什么阿猫阿狗来我这里镀金，不好的我可不会要，自己随便找个什么项目塞过去。”

　　时岳宁一笑，看一眼宋佳穗，说：“要是像小宋同学这样的呢？您总归还是会收的吧。”

　　梁慧虹眼珠子一转，伸手去捏捏宋佳穗的手，半是夸奖半是玩笑，说句那是当然。

　　不论是时岳宁的玩笑还是梁慧虹的，宋佳穗都没有回应，只是对着梁慧虹笑了笑，默不作声将这一页翻过去。

　　梁慧虹继续说：“我记得你们家也没有几个要读书的小孩子。你有个堂妹，上一年不是想跟着我读书来着，我看是年纪太小，要读的本科，并没有收。推荐出去，好像最后也没有去香港。”

　　时岳宁回答：“是。她后来去了美国，也没有读建筑，读了个金融，为着以后方便在外头留下。”

　　梁慧虹笑笑：“你家这权势地位，出去倒未必是好选择。”

　　“不过这次香大也让我牵头提了一个项目，是针对本科的，香港学生的。” 梁慧虹在这句话重音处看了宋佳穗一眼，继续道，“3+2，三年在燕大，两年在香大，这在香大的两年里，会有我的课，课程也是我来设计，教授也是我来挑选。”

　　宋佳穗不语，确实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表露惊讶。她只是想，这不过一两天的时间，时岳宁至于如此动真章吗？

　　梁慧虹说：“也是香大要跟大陆抢学生罢了，毕竟像你这样走大陆的项目来读书的，以后会只多不少。”

　　她又压低了声音：“这项目刚刚开始罢了，给你一点内部消息，如果你想回香港读书了，以后可以申一申。”

　　宋佳穗笑着轻轻点一点头。抬头又是看向时岳宁，却只看他面上神情未变。只叫她疑惑，这件事里头又会有他多少手笔。

　　……

　　建筑展从三月底开始，十数天才结束。梁慧虹来北京不久就想要去逛玉渊潭，结果却是到了四月中才成行。

　　四月樱，花开得过了最盛时，地上落英铺了厚厚一层，表面上的一层还是嫩粉，底下那一层已经变得边缘焦黄，失去水分的褶皱鲜明。

　　梁慧虹兴致仍旧勃勃，没有被这将过花期的樱花景色打扰半分。
　　玉渊潭公园里头湖泊广大，依着湖边建了亭台楼阁，处处都足以让梁慧虹兴致起来停下脚步，用手上相机摄下一眼仲春景色。更是不时要与宋佳穗和时岳宁一块合照，多的还是与宋佳穗一同，时岳宁手上也拿着一部相机，不必麻烦路人帮忙，他也甘愿当摄影师。

　　每拍完一张，梁慧虹都要走过去从时岳宁的相机上看一眼。

　　眼下这处景色是玉渊潭里头观赏樱花最好最好的地方，深深浅浅的樱花开满了一片叠着一片，粉色云朵一样在游人的头顶上悬浮，随风摆动。

　　宋佳穗在梁慧虹去看照片的空档转身静静欣赏这片樱花云。

　　身后快门咔嚓声响起。

　　宋佳穗回头看，梁慧虹从相机后抬眼来看她，低头又去看相机中刚刚拍下的那张照片，说：“这张拍得很不错，我回头整理好了一起发给你。”

　　梁慧虹抬头看漫天樱花，说：“可惜，香港不多有樱花，以前不信邪在家里花园种过一棵，到了能开花的那一年，也就只开了几朵，插花都不够的。”

　　宋佳穗点点头，说：“香港在热带了，花卉植物会更多，维多利亚公园年年花展花市，比北方要热闹得多。”

　　梁慧虹点点头，说：“上一年的花卉展还是上海园林局？绿化局？反正是上海的作品，得了个设计金奖呢。上一年的主题花是什么来着？佳穗你记得吗？”

　　宋佳穗愣了愣，说：“没有。上一年没有去看。”

　　“噢，是这样吗？”梁慧虹想了想，“那是三月份的事情，你应该还没来北京呀。”

　　宋佳穗道：“只是当时花展时间抽不出空来去看，错过了。”

　　“是这样。”梁慧虹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与宋佳穗挽着手在樱花林下慢悠悠散步聊天。

　　梁慧虹问道：“我们佳穗没有想过在香港读书吗？北京确实很远呢。”

　　宋佳穗顿了顿，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是想回大陆看看。教授您也说了，可能是我跟这座城市有缘分。”

　　一坠樱花悬在眼前，宋佳穗抬手摸了摸，叫樱花的柔嫩花瓣在自己手心里头擦过去。

　　梁慧虹道：“那也好的，来北京几年，到处看一看学一学。”

　　宋佳穗点头，陪着梁慧虹往前走。没走两步，梁慧虹又开口相问。

　　“那我们佳穗想要回香港读硕士或者读博士继续研究吗？”

　　这个问题似乎是将宋佳穗吓了一跳，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我才刚刚开始读本科，现在确实是想继续学建筑继续研究建筑的，但是以后的路可能还很长，我也没有想清楚，很难回答您这个问题。”

　　梁慧虹问道：“我们佳穗是不喜欢香港吗？”

　　梁慧虹是直击核心的一句，脚步也停下来，面上表情也是柔和的，但是一双眼却是锐利，将宋佳穗面上一点点流露的表情都要抓住。

　　“她才十几岁，老师你看看我，我就是活生生一个读了硕又读了博的，我还读得快了些，也这么一把年纪了，你说她看见我会不会害怕？”

　　时岳宁一段话将水搅浑，梁慧虹咬着牙转身回去在他手臂处狠狠一拍，更是狠狠瞪他一眼。

　　宋佳穗笑笑，劝和一样拉住梁慧虹，说：“怎么会？”

　　一个问句回应，像是又回答了梁慧虹的问题，又回答了时岳宁的问题。

　　宋佳穗挽着梁慧虹的手臂继续往前走，说：“我当然不会讨厌香港。只是我虽然是在香港长大的，爷爷奶奶和外婆都是大陆人，爷爷奶奶那边还是北方的，总是觉得应该回来看一看，留下来几年的。”

　　梁慧虹好奇道：“爷爷奶奶是北京人吗？”

　　宋佳穗回答：“奶奶是北京人，爷爷祖籍在山东，后来也在北京生活了。”

　　梁慧虹追问：“那佳穗是怎么到香港去了呢？”

　　“父母分开之后，我跟着母亲到了香港去。外婆跟着外公到香港，母亲是在香港出生长大的。”

　　梁慧虹迟疑半会儿，问道：“佳穗的爸爸还在北京吗？”

　　宋佳穗垂眸道：“不在了，只有奶奶还在北京，但是也因为一些事情不能见面了。”

　　梁慧虹握着宋佳穗的手道：“你辛苦了。”

　　宋佳穗陪着梁慧虹走出这篇樱花林，沿着石板阶梯一路往下走，音乐声歌唱声逐渐响亮。

　　“是演出吗？”梁慧虹问。

　　时岳宁回答：“只是在公园里练歌练琴的人。上了点年纪的叔叔阿姨们都很喜欢这样，天坛地坛，是个公园都很多。”

　　石板阶梯下去沿路尽头是个四角小凉亭，指挥站在中心，萨克斯风大号小号小提琴俱全，演奏曲目梁慧虹并不知道。

　　宋佳穗听了两句，说出曲名来，梁慧虹听了仍摇摇头。

　　时岳宁笑道：“教授您不知道也正常，是军队里头的老歌。”

　　梁慧虹了然，笑问宋佳穗怎么听过这首歌。

　　宋佳穗愣了愣道：“同学们军训回来，听他们唱过。”

　　梁慧虹噢了一声，倒是对这场练习演奏更感兴趣，走近了去听。

　　宋佳穗没有陪同向前，远远等在一旁，只目光仍陪伴着梁慧虹。不知什么时候梁慧虹已经坐到了那群叔叔阿姨中间，手中拿着一张小提琴，跟着指挥演奏起来。

　　宋佳穗笑道：“梁教授这些日子在这里挺开心的吧。”

　　时岳宁也见到梁慧虹那如鱼得水的样子，说道：“她一直是个乐观的老太太。只是这些年她身边陆续失去了丈夫、女儿，她也确实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宋佳穗不知梁慧虹的生活，一听也只是惊讶。

　　“也是寻常。”时岳宁看着梁慧虹那边道，“梁教授身体好，但毕竟年纪大了，时间长了，身边的人就会慢慢慢慢地，一个个消失的。”

　　宋佳穗喃喃：“梁教授也很快要回香港去了。”

　　时岳宁笑道：“不舍得的话，那你倒是跟她去香港读书吧。”

　　宋佳穗不答，摇了摇头。

　　“成为梁教授门生，你以后在建筑在设计这一行里，可以走得更顺更远。”时岳宁冷不丁说了这一句。

　　宋佳穗面色未变，说：“梁教授教的是硕士生和博士生，哪里看得上我这样还没入行的。”

　　时岳宁却说：“她看中你，就是觉得你非池中物。”他停顿片刻，又问，“她这么诚心邀请，想要你去香港，你不答应就不怕会伤她的心吗？”

　　“是梁教授想我回香港，还是你想要我回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