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千寻屿》五条镜

47、第四十五章 风莲

　　『禁林镜室』
　　夜域慕蝶一枪贯穿神月风莲的肩膀，他微微垂眸，绯红如血的双瞳望向少年，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嘶吼。
　　对于夜域慕蝶来说，这三百年的时光仿佛凝滞，永远停留在了这个镜室里妻儿被辱的那一刻。三百年日夜反复的折磨，成了他永世不醒的噩梦。
　　与慕蝶视线交汇的刹那，少年金色的眸子里骤然怔忪，仿佛被夺去魂魄。执枪者的意念是如此骇人，以至于侵入了神月风莲的心神！
　　金发少年突然战栗，若有所思。
　　……我对这个男人是有印象的。
　　虽然很淡很淡，几近淹没。
　　风莲发出一声极低的轻笑。
　　尘封的画面开始流动。像是卷起秋末最后一片落叶的风，静悄悄从回忆深处吹来。
　　三百年前，就在这座镜室。这个男人也是这样低沉地嘶吼着，愤怒着。
　　“东方顾杀我幼子，辱我爱妻！”男人恨道，“而你，风莲晓！冷眼旁观，任凭一切发生。我不管你是何等高高在上的人，你亦同罪……！”
　　不管你何等高高在上，你亦同罪！
　　是吗？
　　一个几百年前就死去的人，一个被盟友背叛的夜域家主，一世英名的枪神，最后没有不仅守住荣耀，连妻子和襁褓中的幼儿都没有保护得了。他恨的人不是东方顾，那个数年间与他只论成王败寇的宿敌，却是冷眼旁观的自己吗？
　　风莲扬起头，不禁低声喃喃到。
　　那么由我来结束这一切吧！
　　少年下颌凌厉，一双金色眼瞳冰冷深邃。他径直望向夜域慕蝶的眼眸深处，将一种深植骨血的强制命令直接传到对方的脑海之中。
　　只不过，他的身体却好像无法经受这样强悍的力量。金发少年轻微颤抖着，眸中缓缓流下殷红的血泪。
　　“神谕——！”
　　夜域慕蝶瞬时动弹不得。
　　“异火。”夜域十维立刻高喊，“任何对付活人的兵器都没有用，你们谁能够操纵火属性的灵力，尝试催动异火，这是唯一的方法！”
　　“红茶！”女军官望向身后，立刻冲上去一刀截断，红茶侧身迫近。
　　青年军官帽檐微低，食指上突然灵力凝聚指向慕蝶，壹簇红得妖异的火径直从男人的眉心穿过。
　　——瞬息灭顶。
　　夜域慕蝶惨烈嘶吼一声，松开了握着长枪的手，面容扭曲而痛苦。
　　只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毫无波动，自始至终紧追神月风莲。那是一种绝望而坚定的眼神。明知道毫无反抗的余地，却仍然充满了意志。无论何时望到，都会让人胆战心惊。
　　风莲胸口剧痛，金色的眸子闪烁着致命的光辉，身体却止不住颤动。红茶立刻追击，再度释放异火，红光闪过，分别击中了夜域慕蝶的颈，肩，胸，腹。火焰愈烈，一寸一寸向慕蝶体内侵蚀。
　　只闻轰地一声，慕蝶眉心的火焰刹那急遽灼烧，呼应着其他被命中的数个要穴。
　　整团火焰爆炸开来。异火灼灼如初到人间的普罗米修斯，残躯一瞬被烧成白骨。执枪者夜域慕蝶的最后一缕残魂散去，了无痕迹。
　　『禁林镜室』
　　战后
　　镜室尽头的巨大落地镜中，映出室内暧昧的光。
　　夜域慕蝶的残骨已烧尽。灼灼火焰邪异而美丽，映着红茶深邃的面容。
　　风莲颓废地坐在地上，他的右肩被长枪穿透，伤可见骨。十维以治愈法阵为风莲疗伤。剧烈的头痛感侵蚀着少年的心神。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是在心之锁外面对祭蓝的时候。他的金色瞳孔响应心声，记忆深处的能力刹那被唤醒。然而用完这种能力以后，上次是呼吸困难，这次是咳血……真是悲催啊。
　　“神月风莲，你是在对我们隐藏天职吗？”
　　风莲刚刚的表现实在让她太吃惊了、艾莉洛斯缓缓开口、似乎在斟酌自己的用词：“刚刚你对慕蝶使用的……”
　　风莲讷讷望向她，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少年尴尬地停顿了一秒，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也不知道。”
　　“很像是精神控制类的天职，”红茶弯眸接道，“但是不是。”
　　场地上突然岑寂了一秒。一种毫无道理的压迫感扩散开来，简直静得瘆人。
　　“那与其说是天职，”红茶定定望向风莲，漆黑的瞳仁中闪烁着危险的信号，“不如说……像是来自最高领域的命令……”
　　“什么意思？”
　　“意思是，”红茶耸了耸肩，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一种近乎于神的旨意的东西，或者说，神谕。”
　　艾莉洛斯迟疑：“你开什么玩笑？”
　　“我的精神控制已经是顶级水准了，更精湛于夜域风音。”红茶说，“但是即便是我，不可能做到风莲对夜域慕蝶所做的。”
　　“我只能猜测，”红茶抬手揉了下风莲的头发，“你这小家伙，不是神梦大陆的人吧。”
　　风莲怔了一下，仰头向红茶望去，金眸中骤然露出纯粹而无辜的神色。
　　艾莉洛斯问道：“你是说？”
　　“风莲他，”红茶风平云淡地叙述着，黑眸却突然闪烁一抹锐意，“——来自神域！”
　　“小家伙，你不解释一下吗？千里迢迢来到神梦，到底要干什么？找祭蓝这个理由，现在不够用了。”
　　“好吧。”
　　听到这两个字，艾莉洛斯一脸惊愕。
　　风莲双手一摊，却依旧是懒散微笑的模样。
　　“我是七年前来到这片大陆办事的，就是寻找灵石。但是我七年前办事不力，已经被革职了，现在神使能力为零。
　　你也看到了，我用个神谕都费老大子劲。我现在只是个菜鸡，根本打不过红茶情报师！”
　　“然后，我一开始来神梦不是找祭蓝，而是找灵石。会盯上祭蓝，也是因为他跟灵石有莫大的干系……”
　　“不过红茶，你对神使的能力也太了解了吧，一个神谕就猜透我的身份，你比我更可疑哦！”
　　红茶轻轻蹲下来，以他惯常微笑的表情与少年平视。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