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大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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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下学期的数学教材翻出来看了会儿，林寅子被妈妈催着出来吃了个脆桃。
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桃子又冰又甜，和夏日绝配。她咬了口果肉，听到林妈说：“小林，咱们小区对面新开了个游泳馆，这几天办卡打折，我充了200，你和你爸去学学呗。”
游泳？
林寅子果断摇头：“我不去。”
她五岁就被爸爸带到江边玩水，这么多年了，每年学游泳，年年学不会，导致她现在看到泳池就想干呕。
林妈把衣服从阳台收下来丢到沙发上，随手拿起一件开始折叠。林寅子自觉地参与了折衣服的工作，一边叠睡衣，一边听妈妈唠叨。
“你不去那我钱白充了？浪费，两百咱家能吃一个星期了。”
“又不是我让你办卡的……”小林同学委屈巴巴地说。
“游泳多好，你去奥运会也看到了，人家那些运动员身材跟雕塑似的，你以为怎来的？吃猪肉吃来的？还不是运动！”她嫌弃地抬起女儿的手臂，骂道，“看看你自己，手和鸡爪有什么区别？一点儿肉都没有。”
“游泳不能长肉。”林寅子硬着头皮纠正妈妈的错误认识。
将最后一件T恤折好，林妈用手肘压了压手底下堆起的一叠衣服，把它们压平。
她敲了敲女儿的头，没好气地说：“我是让你去长肉的吗？我是让你去锻炼！把你自己练结实点，上次爷爷奶奶偷偷问我是不是虐待你了，要不怎么把他们孙女养成了纸片人。”
似笑非笑地拧住她脸颊，道：“你说，妈虐待你了吗？”
林寅子要是还察觉不到危险，那她就真的太傻了。听出妈妈语气里的威胁之意，她赶紧说：“没有呀，妈妈天天都给我做肉吃，对我特别好。但是…”她小心翼翼地看妈妈一眼，苦着脸道，“我学不会呀。”
“咋能学不会，游泳很难吗？”
“怎么不难了！”深受游泳折磨的小林竹筒倒豆子般，叽里咕噜一阵抱怨，“一下水就沉了，游半天，哦豁，发现还在原地！”
别人都说骑自行车和游泳很简单，可她天生缺根弦，无论如何都掌握不了要领。
原以为这样说能打消妈妈让她去游泳馆的念头，谁知林妈下定决心要跟她死磕到底。
她笑眯眯地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水都是有浮力的，哪儿能沉下去？”
虽然林寅子很想告诉妈妈，人的平均密度略大于水，静止状态还是会下沉，可她胆子没这么大，不敢跟家中一霸呛声。
“听妈妈的准没错，我刚刚出去买菜，看到菜市场那边有个商场在卖泳衣，顺道给你买了件，你看看咋样。”林妈兴高采烈地从袋子里挑出件粉色碎花连体裙，把它展开，在空中晃了晃，一副显摆的样子。
望着她期盼的眼神，林寅子不好意思说很土，她扫了眼沙发上的衣服，迅速抱起一叠，丢下一句“我回房间放衣服”，然后匆匆溜回屋子，把门关上。
林妈冷笑，对着门的方向大吼了声：“躲也没用，待会儿吃完晚饭和你爸出去，不游到八点不准回来！”
林寅子：“……”
晚饭时，她一直想着游泳的事儿，没什么胃口，忧心忡忡地扒了两口饭，把碗洗了之后，和爸爸一起被赶出了家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林爸侧过头，笑着对她说：“小林，你们大学考不考游泳呀？”
女孩摇头，马尾在空中甩来甩去。
她发色乌黑，纤细的发丝拧成一股，柔顺之余，尾端微微弯曲，看上去极有活力。
“不考也学学嘛，就当学门技艺了。”父亲对女儿总是纵容，看出她的不情愿，林爸也很想放她回家，无奈自己在家中地位并不高，他们两个都是妈妈手底下的虾兵蟹将，没什么话语权。
其实这会儿林寅子已经作好心理建设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当下水洗个澡。
她两手捂着嘴，悄悄咪咪地说：“爸，跟你打个商量成不。”
“说！”宝贝女儿的要求，他这个当老爸的怎么能忽视呢？
林寅子贼兮兮地笑了下，道：“你也知道我没有游泳的天赋，教我这么多年都不会游，所以别对我抱什么希望。待会儿我先努力学一下，如果还是不行，你去给我租个游泳圈行不行？”
泡在水里的感觉很不错，只要不会溺水，林寅子还是很喜欢的。而且妈妈让他们八点再回家，现在才六点半，她总不能一直在岸上待着吧？多浪费钱呀！
“唉，我还说什么事儿呢。”林爸把手一拍，爽快地说，“成！爸爸给你租，喜欢哪种租哪种。”
她高兴地跳起来，高呼：“爸爸最棒啦！”
即将迈入二十大关的小林同学，在爸爸面前永远都是个小孩模样。
林爸不自然地摸了摸脸，嘟囔道：“不就一个游泳圈，值得这么开心吗。”话是这么说，笑意却抑制不住地从他眼底泄出。
他俩过了个马路，径直走向对面的建筑。
林寅子抬头看了眼招牌，上面已经亮起了灯，把那几个大字映得清清楚楚。
小熊健身房。
名字还挺可爱的，很有迷惑作用，竟然真的让她生出一种‘健身很好，游泳无所谓’的错觉。不过这种错觉没有持续多久，当她换上泳衣走出更衣室的瞬间就被无情地打破了。
“…小林，你真的要游泳圈吗？”林爸爸比她先出来，已经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他呆呆地看着泳池，忍不住出声问到。
C市是出了名的火炉，夏天温度很高，所以游泳成了家长们的最爱。孩子稍稍大一点，都要领到水边溜达溜达。此时泳池已经成了儿童乐园，很多萝卜丁泡在水里，头从泳圈里探出来。
离他们很近的浅水区，有个身材健硕的爸爸，穿一条黑色泳裤，正托着儿子的身体，教他游泳。
“很好，亮亮真棒，现在已经完全不怕水了。”
“来，我们先学蛙泳，亮亮还记得青蛙是怎么游泳的吗？…对，这个收腿收得非常好，你再学青蛙蹬下腿。”
“别怕，爸爸扶着你呢，不会让你吃到水的。”
……
他在那儿悉心教导，旁听的林寅子咽了口口水，慢吞吞地说：“还是算了吧。”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以十九岁的高龄混在四五岁的孩子堆里。他们小小的一只，戴个游泳圈能用可爱来形容，那她呢？长胳膊长腿的，恐怕一下水就会被众人当神经病围观。
林爸爸也赞同她这个决定，他环视一周，找了一块没什么人的水域，转头对林寅子说：“那准备准备，我们下水吧。”
她只能硬着头皮，从岸上跳到浅水区里。
水温并不太冷，但接触到火热的皮肤，仍然是给身体降了一下温，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消毒水的味道迎面扑来，林寅子说不上什么感觉，反正并不反感这种味道。
爸爸谨记妈妈的命令，很快就进入了游泳教练的角色。
他自信满满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你爸12岁就能畅游长江，你是我的女儿，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来吧，让爸爸看看你的天赋！”
林寅子苦哈哈一笑，心中暗暗说道：都这么多年了，您还没发现我没有天赋吗？
可惜每一个爸爸都对自己的女儿盲目自信，认为她们什么都能够做到。
看着爸爸那精神奕奕的模样，小林心虚地想：希望半个小时后，您还能保持这份自信吧…
用不了半小时，十分钟就足以使老父亲的美梦破碎。
林爸爸拧着眉毛，沉默地看着女儿。
小林扶着栏杆，羞愧难当，恨不得把头埋到水里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前面游过，激起了很大的涟漪。也许是潜在水下太久，他稍稍露出了头，林寅子发现是刚刚那个在学蛙泳的小孩。
林爸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说：“要不…你在这儿多看一会儿？也许看着看着就有感觉了。”
林寅子如获大赦，松了口气似的，迅速说：“好！爸爸你去游泳吧，别管我，我在这儿多观察下别人怎么游的。”
见爸爸游走，她毫不犹豫地爬上去，瘫坐在地上。
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
之后的一个小时，林爸爸多次从她眼前经过，但他再也没提过带她下水。林寅子自己巴不得这样呢，更不可能主动提出要游泳。
八点左右，两人各自在换衣间冲了澡，收拾收拾走出了健身房。
“别跟我妈说！”
“别和你妈说！”
沐浴在闷热的晚风里，父女俩忽然异口同声道。
“噗…”她一下子笑出来，摆摆手，道，“放心吧爸爸，我怎么敢跟妈妈提。”妈妈要是知道她在游泳馆坐了一个小时，恐怕鸡毛掸子立刻就会招呼过来，打得她姓什么都忘了。
回到家，林寅子把东西往卫生间一放，跑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杯红枣酸奶，马上溜回了自己房间。
“爸，妈，我玩儿会电脑！”
说罢，她把房门掩上，熟练地给台式开机。
打开□□飞车，跑了两局简单的地图，看许葭不在线，也不知道和谁玩儿，于是百无聊赖地退出了游戏。
玩点儿什么好呢？
脑子还在想，手却不由自主地打开了百度，在框里输入了51空间几个字。
指尖敲了敲回车，页面跳转到51博客。
搜索心上舞，意外发现贾霁月把头像换成了一只脑袋圆圆的加菲猫。
林寅子刚握住鼠标，立刻像触电一样把手缩回。她捂住脸锤桌，感觉自己跟偷窥狂没什么两样。
别人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有什么立场去偷看人家博客？
但下一刻，又有另一种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吧，看了又没人知道。”
“你只是看看而已，不会给别人带来任何困扰。”
“不是很久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了吗？你真的能忍住？”
最后，心底的魔鬼战胜了理智，林寅子屏气，点进她的空间。下意识地去翻女孩的博客，从最近一条，一直翻到了今年一月份的内容。
里面没有陆奚。
贾霁月把和陆奚的那些合照全部删光了，一条都没留下。
她愣了会儿，点了右上角的叉，将网页关闭。
热恋中的情侣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删掉和对方有关的博客吧？
林寅子靠在椅背上，不由想起前段时间在奥运会上看到的画面，难道贾霁月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了吗…
可她和陆奚，明明那么艰难才能在一起。
当时两方家长、学校老师全部竭力阻止他们相爱，可两人还是克服了重重阻碍，考到了同一个城市。
一个在舞蹈学院跳舞，另一个在B大读新闻专业，前途无量。
为什么在最艰难的时候愿意坚守，反而到了什么条件都具备的环境里，选择了分开？
她忽然很想知道陆奚的情况。
他那么喜欢贾霁月，一定很难过吧？
林寅子脑中灵光一闪，重新打开刚刚的画面。既然是情侣，也许陆奚曾给贾霁月留过言。她把看过的博客再次阅读一遍，不忘留意下面的评论，试图找到陆奚的痕迹。
然而什么也没有。
她垂下眼帘，呆呆地说：“我都忘了，他不爱玩儿空间的。”
他自己的□□空间都几百年没更新了，怎么会玩儿51博客。
屏幕发着荧荧的光，投在女孩脸上。
林寅子点开□□，在高中列表里寻找他。许葭、刘海渝、陈爽、顾云晋…一棵歪脖子树。
大家都备注了名字，除了他。一眼就能看到，不需要花任何功夫辨认。
他的头像是棵大树的影子，头像灰白，人不在线。
空间也是，从2007年开始就没有再更新过，仍然停留在那日的雪色之中。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急速下坠，直直落入深渊。
无尽的迷茫笼在心头，林寅子忽然非常清晰地认识到她与他的距离，竟然有这么远，这么远。
离开网络，她和陆奚完全就像两个陌生人。
虽有电话，却没有资格拨通。
她只能做一个软弱的偷窥者，躲在屏幕背后去了解他的消息。可一旦他离开网络，从她这里开始的单向联系就会完全切断。
如同现在这般，对他一无所知。
林寅子恍惚地想，是不是从毕业开始，她就只能追着他的背影走了。
永永远远都在目送他离开，再也没有机会并肩而行。
*
G大的暑假只放四十来天，林妈妈提前把几件厚的羽绒服寄到了学校，林寅子出发时，只带了个行李箱，里面装了两包火锅底料、一瓶老干妈，还有些秋衣。
哪怕林寅子重复了N遍，学校小卖部就有火锅底料卖，她爸妈仍然坚持让她带去，还口口声声说‘外头卖的没有家乡带过去的好吃’。
好吧…
这不是行李箱，是爸爸妈妈满满的爱。
9月开学，林寅子十九岁，大二。
班长让各寝室派两个人到学院去领教材，林寅子正好在宿舍，就跟胡梓梦一起出门去搬书了。
路上，胡梓梦迟疑一下，对她说：“你知道吗，小悦准备转专业了。”
很久没听到这名字，林寅子微愣两秒，低声说了声‘哦’。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事情过了这么久，她早就消了气，对龚小悦也没什么其他的情绪。忽然听到她要转走的消息，既没有感到很大的快感，也没有过多的失落。
成为彼此漫长大学生活中的路人，也许这种疏离的关系，才是最好的状态吧。
她两个一人搬了十几本书，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到宿舍门口，把钥匙一拧，‘轰’地踹开门。
胡梓梦脚步摇晃地走进去，将书往地上一砸，她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大喘气。
“累死老娘了，我们这专业是要人命吧？这么多书，学院可劲儿造吧，学死一个算一个。”
上学期复习就除掉了她半条命，这次还比大一多几门课，胡梓梦觉得她可能大学毕业的时候头发就掉光了。
林寅子抿着唇，笑说：“没事，加油学！学完一门少一门。”
安慰别人谁都能把话说好听，真开始经历这魔鬼课程，她才晓得什么叫‘锅儿是铁打的’。
离散数学提前预习过，学起来并不吃力。
但《形式语言与自动机》是个什么东西？
短语结构语言、上下文有关语言、上下文无关语言、正则语言，不了解情况的人可能还以为她是汉语言专业的学生。
光是学习苦也就算了，反正她苦别人也苦，谁都不轻松。真正要命的是那些接踵而来的行政工作！
她之前请假去北京集训必须通过辅导员那关，所以辅导员很清楚她去做了奥运会志愿者。这次回学校，学院把她当成吉祥物一样，开学典礼让她上去发言，升旗仪式又让她当主持人，最近居然还想她去新老生交流会上给大一的学弟学妹们讲讲自己的光辉事迹。
…要真有，她当然愿意讲。问题是没有啊！
谈起自己的志愿服务，林寅子很想抹把汗水。她觉得当时在场的小朋友都比自己英语水准高，她在那儿稀里糊涂干了十几天，英语没练得很好，反倒把身体语言练得炉火纯青。
说出来都丢人，才不要讲给学弟学妹听。
凭着‘奥运会志愿者’这个身份，小林同学在大二上学期几乎变成了学院炙手可热的当红偶像。
问起大一新生认识哪个学长学姐，人家准是脱口而出‘林寅子’三个字。
人怕出名猪怕壮，林寅子瑟瑟发抖，总觉得出名不是件好事，迟早会有麻烦找上门。
果不其然，麻烦真的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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