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梦里花》白色云

19、一场大火。

　　夜凉如水。
　　缥缈的红衣如穿梭风中的蝴蝶，轻轻拂动带着绚烂的美。
　　我抬头看天。
　　星光灿烂。
　　有人说每一颗星星代表着一个灵魂，繁星如许，谁能知哪一颗是自己，来自何方又去向何处。
　　“桑公公，这么晚了皇上找我做什么？”
　　我向走在前面的桑公公问道。
　　桑公公慈祥地笑着。
　　“远离姑娘，您去了就知道了，见了皇上您当面问就是了。”
　　“哦。”
　　我垂眉，心里犯着嘀咕。
　　现在我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御书房内点着层叠明亮的烛火，皇上的身影坐在高高堆积的卷册后看不清脸，只见烛火点点下他疲惫的倒影。
　　桑荣跪安。
　　“皇上，远离姑娘来了。”
　　他抬起头，合上奏折，声音疲倦。
　　“你下去吧。”
　　“是。”
　　桑公公退下。
　　皇上软软地靠在椅背上，抬眼深深地凝视着我，一脸倦容。
　　“……你来了。”
　　眼底微微一动，我跪拜请安。
　　“皇上，你要保重龙体。”
　　他疲惫地闭了眼睛。
　　“朕的确是好久没有休息了。”
　　“……”
　　我不作声目不转睛看着他。
　　火烛微动模糊了他俊美的容颜，但他的眼却极为明亮，似是带出了流光四射的美，远望如旧梦前尘浮光若影般让人望不尽的迷暗。
　　突然想到那个酒醉的晚上他万丈柔情的吻。
　　我低头不敢再看。
　　皇上眨了眨疲惫不堪的眼，怔忡地望着明黄的烛光说。
　　“和北清王的大婚，你有何想法？”
　　我一怔。
　　原来他也不是不在意。
　　我轻笑，低头柔声道。
　　“远离一切都听皇上安排。”
　　“……”
　　沉默，始终沉默。
　　皇上的眼光始终没离开我，他看我，一直看的仔细，好像他的眸光只会落向我。
　　“听朕的？那朕叫你不嫁，你可愿意？”
　　我猛地抬头。
　　相对凝望，他的眸底深沉似有一片飘逸的红云，却化做利剑瞬间猝没了我的心房。
　　我再次低头。
　　“皇上忘了，太后金口已开。”
　　皇上的眸光缠缠绵绵地紧盯着我，意味深长地笑道。
　　“用太后压朕，你以为这样朕就会死心。”
　　“……”
　　纵已看过千回万回，我仍醉在他那一瞬的浅笑中。
　　皇上眼中魅光一动，逸出一抹冷笑。
　　“你以为朕为何要派月清出兵打海盗。”
　　我全身一僵！
　　“朕只是没想到他打了胜仗，还有命回来。”
　　我大愕！
　　这个男人怎可如此阴险！月清为他保家护国，他竟然想他死！
　　我狠狠地瞪着他。
　　“皇上，北清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和淮渊的百姓！”
　　皇上不以为然。
　　“哦，那又如何？”
　　“……”
　　我气愤地握紧拳头。
　　他竟然如此无情阴狠！难道只要是皇上就会六亲不认残杀手兄吗？
　　皇上的目光一冷。
　　“朕想要的人他竟然想抢走，你觉得朕会放过他？”
　　“……”
　　他起身缓缓地走到我的面前，拉我起身随即揽住我的腰。
　　如鬼魅的声音渐渐在耳畔响起。
　　“就算知道你不是她朕也要你，朕不会再放手！”
　　我的身躯在瑟瑟发抖，像极了在寒风中孤立无援的小鸟。
　　这一刻，我只觉身边这个男人危险的像地狱的修罗！
　　他继续凑近吐着暧昧的热气，俯身在我耳畔低喃道。
　　“你的眼睛和她的一样，就凭这双眼睛，朕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你！”
　　我早已冷汗连连。
　　他对花蕊心的爱已到达了疯癫的程度，那样的刻骨铭心，那样的深入骨髓，就像中着最致命的毒，没有解药，只有不停的毒发。
　　灯影沉沉，他的拥抱之紧简直让人窒息。
　　他的声音悠悠响起，若清泉珠溅空山凤鸣。
　　“朕再也不能忍受没有她的日子……”
　　“……”
　　“哪怕是欺骗也好，哪怕是假的也好……朕，再也不能忍受，这种生不如死的想念，这种只有绝望的想念……”
　　我相信在这个世上没什么事来不及做，没什么事不可以做，只到如今我了解你们的点点滴滴后才明白，有的事真得做不了，就算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也永远实现不了。
　　命里注定，太过强求，结局只是另一种无言的悲伤。
　　他说：我不能没有你。
　　他说：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他说：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说：蕊儿，我爱你。
　　他还没有说完，我的泪水就不停地流下来，那泪水擦了又流怎么也止不住。
　　他慌了神，不知所措，拿衣袖慌忙去擦。
　　他抱住我，不停在我耳边呼唤：蕊儿，你怎么了？
　　我笑又哭。
　　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
　　疼痛从身体深处涌上来，猝不及防使我淹没之中。
　　明明离的很近，明明就在身边，却觉得很远，像是咫尺天涯，我爱他，可他爱的人不是我。
　　晚风轻轻的叩着窗栊，微微敞开的轩窗里夜风带来一丝淡淡的花香。
　　黑暗里，我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
　　莫名的痛从心底一直蔓延到全身，像是有了千万道伤口，生疼，生疼。
　　多希望有人来给我一个答案，一个不会让我再痛的答案，现实有多残酷，未来就有多艰辛。
　　闻着风里的异香，我慢慢闭上眼沉沉地睡了。
　　睡梦中只觉周身是难耐的热浪和让人窒息的浓烟，是烈火地狱的火烧到人间，灼灼火焰汹涌猛烈。
　　睁开眼睛，突然意识到失火了。
　　屋内早已火光冲天，如白昼一样。
　　我下意识的想起床往外爬。
　　使劲动了几下，仿佛手脚都不是自己的，全身酸软无力，动不得分毫。
　　我心急如焚。
　　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有人要杀我！
　　我躺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大火烧成一片，烧到横梁和柱子，红透了半边天！
　　“救命……救命……”
　　火一再地蔓延，烟雾弥漫，让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
　　没人来救我，我的生命难道就在此刻终止……
　　迷迷蒙蒙中听到屋外传来嘶吼声，哀嚎声，混乱声……
　　火熊熊燃烧，漫天的红色火焰显现得分外狰狞恐怖。
　　“轰——”
　　横梁塌了下来！
　　燃烧的火焰美得令人屏息却又不敢碰触，像毒蛇嘴里的红信子！像疯狂的火龙！
　　听到屋外有人嘶嚎着。
　　“你们就是死也要把她给朕救出来！否则杀无赦！”
　　烈火燃烧，火势借助风势烧得哔哔剥剥，火光直冲云霄把小小的宫殿连成一片火海！
　　“离儿——”
　　撕心裂肺地喊声划破漆黑如墨的长空！
　　月清……
　　我拼命挣扎着。
　　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这样就认了命！
　　我一头载倒在地，勉强睁开被火熏得直流泪的朦胧眼。
　　出口！出口在哪！月清！你在哪儿？！
　　耳边好像有很多的声音，尖叫声、喊声、哭泣声，声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了一片。
　　有人在说：“皇上，火势太大了！不能叫侍卫们白白送死！”
　　有人在说：“皇上，真得救不出远离姑娘！”
　　有人在说：“皇上，恐怕远离姑娘已经……”
　　也有人在说：“胡说！她一定还活着！把她救出来！否则朕要你们陪葬！”
　　也有人在说：“离儿！离儿！离儿你在哪？离儿——”
　　也有人在说：“王爷！火太大了！您不能进去！”
　　烟太大，眼睛早已看不清楚。
　　好难过，我捂着胸口，脸上痛得失去了颜色，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
　　“离儿！你怎么样？！离儿！”
　　有人抱起我，他颤抖地摇晃着我的肩急切而疼痛地呼喊着。
　　勉强睁开一条缝，白茫茫一片。
　　“月清……”
　　月清强忍着火灼的疼痛，嘴角绽开一抹发自内心惊喜无比的宽慰笑容。
　　“离儿，你没事就好，离儿别怕！本王会保护你！”
　　四周的烈火早就围成了一面墙，哪还有出去的机会。
　　我抱紧月清，哭了。
　　“笨……蛋……为何要进来……”
　　月清依然对我笑得甜美温柔。
　　“傻离儿，本王怎舍得让你一人在这里……”
　　刹那间，心头所有积压得牢牢实实的爱与恨，甜与苦，喜与悲，全都爆发了开来。
　　“你这个笨蛋……你不该来……”
　　眼泪簌簌直掉，我哭得更加厉害。
　　月清温柔的声音隐约飘来，断断续续。
　　“离儿，淼海的海盗被本王一网打尽，皇兄定会非常高兴……”
　　“……”
　　“离儿，本王知道……你其实根本不喜欢我……可是怎么办……就算这样……我也想爱你……”
　　“……”
　　“离儿，若有下辈子……我还是会要你……到时你不要再拒绝我……”
　　“……”
　　“离儿，我好想娶你为妻……”
　　“……”
　　“离儿，我的离儿，不要忘了我……”